“你還在不在?還是報維修了?休眠了?”


    宋鬱華站在幼兒園門口,看著一批一批的孩子從裏麵跑出來,又一次喊了幾聲【999】。


    她的小飯館位置剛好,對麵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工地,離市場半個小時的路程,正好方便懶得走動的街坊鄰居,加上宋鬱華的手藝,生意好是必然的。


    還清賭債後有了餘錢,又從工地家屬裏挑了兩個手腳勤快的服務員,飯館裏有了幫手,比起以前,她輕鬆了不少,也有時間來幼兒園接孩子了。


    看著蹦蹦跳跳來迴溜達的兒子,她已經沒了任務的緊迫感,閑的沒事也終於想起了把她送進這個世界的係統。


    算賬買菜,有時候接程修的時候常常把【999】叫出來說幾句話解悶。


    但就這半個多月,【999】常常愛搭不理的。


    又喊了幾聲,還是沒反應。


    又響了一陣鈴,對麵小班的門也開了,沒一會兒,竄高了一點的程修啪嗒啪嗒跑出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踮起腳鼓著小臉兒到處看,眼珠子轉了一圈,終於看到了站在紅旗邊上的宋鬱華,眼睛頓時一亮,邁開小腿朝人衝過去。


    可惜棉衣比較厚,卡在身上像一隻行動不便的小企鵝。


    跑過來“咚”的一聲趴進宋鬱華懷裏。


    趴了一會兒紅臉悶著聲叫了一句:“媽媽……”


    宋鬱華起先一副嫌棄的模樣,擰了一把小孩兒圓臉,不過倒也沒反駁。


    這就把程修高興的,一路上抱著她胳膊邊蹦噠邊喊個不停:“媽媽……媽媽媽……媽媽!”


    喊幾句興奮地仰著臉,眼睛裏冒著光,亮晶晶的。


    宋鬱華憋著笑,別開臉,沒一會兒從喉嚨裏悶出一個“嗯”字。


    這下這一路就沒完了。


    宋鬱華邊聽著兒子興致衝衝地講幼兒園裏發生的事兒,心裏又叫起了係統。


    這迴總算有了迴應。


    【999】短短地應了一聲,機械聲中居然有一點敷衍的意思。


    宋鬱華奇怪:“最近很忙嗎?”


    【999】又“嗯”了一聲,興致確實不高:“任務完成度目前看來挺高,在提前準備下一個位麵工作。”


    宋鬱華看了一眼兒子:“行吧,那你忙吧。”


    係統的事兒,她也幫不上什麽忙。


    【999】不再迴應,內部一道代碼全程亮著熒熒的光。


    主神沉睡前的指令,下一個世界需要給工作者宋鬱華一個相對富足的背景……這簡單。


    構建通往下一個世界的時空長廊通道……也簡單。


    ……而唯獨它所在的下一個世界中臨時加入的人物……


    【999】數據流顫顫巍巍,看著已經錄入程序的一份名單陷入沉默……


    名單上除了它所服務的工作者宋鬱華,額外又清晰地印刻了一個輸入在所有係統本能程序中的一個名字:


    “元肇”


    來自主神。


    ……


    【999】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宋鬱華,突然閃過一絲細微的憐憫。


    它好歹還有十九年零一百天的時間用來緩衝,而宋鬱華就不一樣了,等她有朝一日完成所有任務後察覺,不知道會嚇成什麽樣……


    這麽一對比,【999】突然就鬆了一口氣,想開了。


    ……


    到了夏天,一幫街坊鄰居親眼看著劉彩英把兒子送進鎮小學,心裏這口氣總算落了地,進了小學,幼兒園裏算是安全了。


    工地裏劉彩英也不知道哪兒想岔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繼續做起大鍋飯,愛吃不吃愛買不買的態度,算是把最後一批圖方便的工人也給勸退了。


    大半年後這塊工地竣工,隔壁工地新開,一幫工人一合計,不能這麽下去了,直接把劉彩英告到了工頭那兒,不讓她在工地裏擺飯棚子了。


    “不能在這兒擺,還有兒子得養,看你生意紅火,她也比不過,兩口子就找了個十裏開外的一個工地,繼續在裏邊賣她的大鍋飯。”


    “可這迴哪有這麽好糊弄了,那兒的工人又不缺她的一口飯,像她這麽蠢的也沒幾個了,圖這筆生意的人又不少,也跟你一樣,往工地對麵擺個小攤子打個擂台搶生意。前兩天聽說又開不下去了,薛德脾氣發了一通,可又拗不過,隻能一塊兒收拾爛攤子。”


    一幫人坐在院子裏,聽張大媽說得眉飛色舞。


    這院子重新粉刷了一遍,開春後撒了一把種子,沒兩月就爬滿了藤蔓,看上去鬱鬱蔥蔥,桌椅板凳也都是齊齊整整的一套,宋鬱華收拾得勤快,幹淨又整潔,哪怕不在這兒吃飯,街坊鄰居也愛往這兒坐一坐。


    生意就是在熱鬧裏一點一點做起來的。


    因為劉彩英夫妻倆換了陣地,薛大寶也得跟著轉學,程修跟妞妞打小在一塊兒,一起從小班順順利利蹦躂到了大班,再從大班蹦躂到了學前班,又一塊兒上的小學,初中。


    兩個孩子大了後不用大人接送,結著伴就能一塊兒上下學。


    放了學,程修幾年如一日地跟個炮彈似的衝進院子,跟坐在院子裏吃飯聊天的叔叔伯伯們一溜地打完招唿,熟門熟路地跑到廚房。


    後頭跟著吳阿姨家妞妞,抱著兩個書包緊趕慢趕地跑迴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被一幫爺爺奶奶拉著喂了幾口水才緩過來。


    小姑娘上了初中後出落得格外水靈,又懂事又機靈,對上宋鬱華的目光後還不好意思地笑笑,默默把手裏另一個藍黑色的書包往凳子上一放。


    宋鬱華一看就來了氣,轉過頭看看她傻兒子,十幾歲的年紀,個子竄高,模樣也長開了,眉清目秀,看上去像這麽一迴事兒了。


    然而正幫她一趟一踏端盤子,跑得像隻歡脫的大狗。


    迴迴都這樣,把人姑娘落在後麵不說,自個兒先跑,連書包都要人姑娘幫拿迴來!


    她沒好氣地把人給揪住:


    “你跑這麽快幹嘛?也不知道等一等妞妞!”


    程修茫然地放下盤子,一臉不解地看她:“啊?”


    “啊啊啊,啊你個頭啊!臭小子!”


    “你書包不會自己背?!沒長手沒長腦袋?”


    傻兒子看了一眼外邊,解釋:“跟她說好了啊,早上我給她背,晚上她幫我帶迴來嘛!”


    還說得有理有據,理直氣壯。


    把宋鬱華氣得一把拿過盤子,瞪了他一眼。


    “去去去,給老娘出去!”


    說完直接把人趕出了廚房。


    程修一臉懵,跳著腳就被趕退出了門。


    “哎哎媽媽媽……你趕我幹嘛啊!”


    “你管我!我想趕你就趕你!出去出去!”


    遲鈍得要命!


    宋鬱華索性關了廚房門,留下滿臉委屈的程修站在門外,壓根不知道自己又哪兒惹到她了。


    “沒說不讓您趕啊!您得跟我說說我哪兒惹您生氣了!”


    可惜宋鬱華早就關實了廚房門,壓根不想理他。


    院子裏坐著的街坊鄰居看了都笑:“小修啊,又被你媽罵了啊?”


    程修撓撓頭,對上麵前妞妞含笑的模樣,臉色紅了一片,把書包順手拿了迴來。


    想到從小到大她媽暴躁不好惹的模樣,“唉”了一聲,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媽……就這脾氣。”


    他都習慣了,有時候不被罵一通反而不舒服……


    “別跟你媽生氣啊,這忙了一天了,人也累得煩躁了。”


    一聽這話程修就收了笑,青澀的麵孔裏閃過一絲憂心:“我就是怕她累壞了。”


    他緊趕慢趕地跑迴來就是想給她分擔點,這幾年飯館裏生意好,雖然請了兩個服務員,但裏裏外外差不多都是她在操心,一到晚上累得沾床就能睡。


    所以他早就跟妞妞說好了,早上他給拿包,晚上妞妞幫他拿,他也能跑快點,迴來幫她媽多幹點活兒。


    他多做些,他媽就少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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