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空烈日照著沉寂如青玉的尹更斯湖,似乎是在與這個小小的湖泊對峙,魯姆圖萬生神廟邊森林中成群的沼澤人們“嗚嘿、嗚嘿...”扛著繩索,在圓木滾動協助下,將被伐倒的粗大鬆木往湖邊工事拉著。


    披著白紗的賽恩斯站在修築好的鬆木工事土壘牆上,望著神廟和鹹幹場周圍砍伐出的大片空地,和依舊揮汗如雨的數千軍士勞工,扭臉向戴克王子道,“您確定狼人們對此沒有抱怨嗎?如此砍伐他們森林。”


    居高臨下站在鬆木工事牆上的戴克王子看了眼已經搭建好的十幾架拋石機,努努嘴耐心道,“他們如果不同意就是反叛,而且現在厄姆尼人的兵船已經聚集在托拉姆港,一旦進入尹更斯湖,馬上就要登岸攻擊咱們,包括狼人們也會受到波及,有誰會阻攔咱們建立這樣的防線?”


    賽恩斯點點頭道,“我會全力以赴支持殿下,我們恩格特阿、匹斯、弗拉姆和索米特部族所有壯年,都已經參與修建臨湖工事,而且我也在努力征召其他部族前來。”


    戴克叉腰望著熱火朝天的修築工事現場道,“我還需要有足夠的人手搬運石頭,王室想至少搭建上百架拋石機,並且修築加固鹹幹場的軍營堡壘,尤其在你部落所在的湖岸,這裏不僅深水離岸很近,而且沒有爛泥地,所以重點防守在這裏和附近的湖岸。”


    賽恩斯眼珠轉轉道,“正好我還有些疑問,需不需要在長灘沼澤布置些尖樁,或者我讓人們搬運泥土將長灘沼澤入口填埋幹燥些,能讓鐵甲方陣有足夠地方擺開陣型。”


    戴克遲疑片刻,盯著賽恩斯道,“不是卡姆和普帕姆兩個部族在那裏嗎?我已經命令你修建通往港口的通道,他們不聽你征召?還是你把這件事給忘了?”


    賽恩斯笑笑道,“如果使用建造拋石機所剩的樹枝,再加以些沉重的木幹,在長灘沼澤的邊緣可以修出一定的空地,應該夠幾個鐵甲方陣施展陣型,但鋪設通往港口的道路需要舉國之力,我們根本無法完成。”


    戴克毫不在意道,“那就算了,其實我已經去過那裏,修建通向港口的驛道確實困難,不過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可以讓你的人多搬些石頭備在那裏,拋石機會將這些石塊射進長灘,順帶將那些厄姆尼人屍體也當成地基。”


    賽恩斯眉頭微皺道,“那工事和鹿角呢?盡管敵人從長灘登陸幾乎不可能,但建造好難以攀爬的工事,也有助於以防萬一。”


    戴克重新係了係披風,盯著賽恩斯道,“你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賽恩斯佯裝疑惑道,“還望您指教!”


    “我故意不在長灘修建工事,就是想讓厄姆尼人從那裏登陸,長灘的泥濘地將讓他們深陷其中,看似平靜卻是深不見底的泥潭,建造水中鹿角隻會障礙我的計劃。”戴克說著向身後的奧德賽道,“傳我命令,增援而來的匠人和勞力除了建造拋石機,還要開辟改造鹹幹場和附近的軍演空地,不能讓咱們的鐵甲方陣沒有一點兒用武之地。”


    奧德賽一瘸一拐地剛轉身要離開,又迴頭道,“以王上的口諭還是指揮使大人的?”


    戴克扭過臉盯著奧德賽道,“巴賽爾就是教你如此做事的?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奧德賽急忙彎腰行禮道,“在下不敢,隻不過王上曾親自囑咐過,作戰安排最好經過您與薩爾巴尼指揮使的商議,不然就會以誤傳軍令處罰我。”


    “居然還不信任我,父王對我的偏見有些固執。”戴克呢喃著道,“看來我得親自去給士兵長們傳令,免得他們對我經視而不見。”


    正當戴克轉身想要離開,突然有人騎著飛快的戰馬來到工事土壘牆近前,並輕快地躍下戰馬向土壘牆上的戴克彎腰行禮道,“王子殿下安康!”


    戴克轉迴身,低頭打量著鬆木土壘牆下手牽戰馬、身著亞麻水手衣褲的男人,疑惑道,“你是?”


    “殿下,我是薩爾巴尼。”來人再次彎腰行禮後昂起臉道。


    戴克蹲在土壘牆上看著下麵穿著隨便、臉色滄桑黑紅仿佛老了很多歲的薩爾巴尼,戲謔道,“哦,原來是你,指揮使大人您好,您有什麽指教嗎?”


    薩爾巴尼轉過身,望著著那些正在砍伐、削劈枝幹搭建的拋石機的苦力大軍,迴頭恭敬道,“殿下,我們得加快速度構建工事,不僅要在岸邊搭設岸防鹿角,水中也要,不能讓將厄姆尼人踏入淺水,還有要在工事後的森林中砍伐出足夠寬的空地為給養輜重調用周轉,隻要敵人無法登陸,就將被耗死在尹更斯湖中。”


    戴克起身揚揚眉毛道,“你的想法倒是和我父親一樣,不過我準備將長灘邊緣填幹,給他們空間讓他們登陸,便於鐵甲方陣和厄姆尼人對陣,像真正的貴族一樣......”


    “那會非常危險,一旦缺口被打開...”薩爾巴尼打斷戴克道。


    戴克臉色驟變道,“你真以為我會那麽蠢?還是真把你當成了指揮使?”


    看著戴克板著的臉和憤怒的眼神,灰頭土臉的薩爾巴尼忙彎腰行禮道,“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冒犯。”


    戴克臉色陰沉,依舊死死盯著薩爾巴尼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獲得自由身的奴隸!”


    薩爾巴尼再次彎腰行禮道,“我將銘記您的教誨,望原諒我的冒失!”


    “有船來了!”突然一艘沼澤人硬木舟快速而來,並遠遠大喊道。


    戴克王子急忙轉過身,遠望著這艘剛停在岸邊的沼澤巡邏舟,而銀白色的湖麵隱約出現了艘巨大的灰色帆船。


    賽恩斯望著快速來工事牆前的幾名索米特族哨兵,忙大聲道,“多少?”


    站在工事牆前泥濘中的幾名索米特哨兵仰頭喊道,“隻有一艘,好像就是停靠在枯孤島邊上的那艘鬼船。”


    “鬼船?能遊到岸上來嗎?”戴克低頭看著站在泥漿裏這幾個留著齊劉海、長發披肩的索米特哨兵,好像嘲弄他們好笑的發型般,又後向身後的傳令兵喊道,“拋石機準備,這艘敵艦膽敢靠近,馬上擊沉。”


    十幾架完全修建好的拋石機開始咯吱咯吱搖動絞盤,巨大的石塊被抬入拋射鬥中。


    薩爾巴尼踩著木梯登上工事牆,眯眼望著湖麵那艘越來越清晰的大型帆船,又左右看看如巨蛇般延伸在湖岸的高大厚實鬆木土壘工事,再次向戴克道,“先不要著急,看看它的來意”......


    戴克頓時猛轉過臉,盯著薩爾巴尼怒道,“閉嘴!”


    薩爾巴尼咽了口唾沫,依舊克製地彎腰向後退了兩步,站到賽恩斯身邊。


    湖麵的這艘鼓著潔白船帆的灰色厄姆尼帆船隨著銀色湖波越來越近,最終停在被淺灘阻滯的深水中,而一艘紅榧小船慢慢從這艘大型帆船慢慢降到湖中,船上幾個人劃著漿慢慢向湖岸而來,戴克站到湖邊的工事前,叉著腰刻意讓自己紅色的披風在風中飄揚。


    厄姆尼紅榧小船終於停靠在岸邊幾十步開外的淺水中,而船上一名身穿灰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船頭慢慢彎腰,聲音洪亮地用流利撒語向工事上的戴克道,“尊敬的伯尼薩帝國儲君殿下您好,我是厄姆尼的特使,代表厄姆尼前來與您協商和談!”


    戴克遠遠望著這個眉目和善、笑容可掬的男人,大聲迴應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儲君?”


    船頭的男人側過臉,好像在捕捉微風中的聲音,隨即迴過臉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您的氣質讓人確定無疑您的地位!”


    聽著對方雖然在幾十步外,但聲音有穿透力般深沉清晰,戴克頓時鼓著胸膛也大聲道,“你的判斷確實精準,不過既然你們已經決定和我們開戰,還有必要前來和談嗎?”


    船頭的高大男人緊皺眉頭,似乎思索片刻又抬起頭道,“西摩納摩珂真神向來願賜福於萬眾,雖然世事紛雜糾葛難理,但我們厄姆尼還是希望能和平解決此事,也好讓普通民眾免於戰火之苦。”


    戴克裹了裹披風,用腳跺了跺腳底堅實的原木防登陸工事,盯著對麵厄姆尼使者道,“你們希望怎麽樣和平解決呢?隻要能說服我,或許有機會能讓你們全身而退。”


    厄姆尼使者輕輕搖搖頭,似乎有些漫不經心道,“厄姆尼帝國的領土是伯尼薩的十倍有餘,人口是伯尼薩的十倍有餘,常備軍也是你們的十倍有餘,艦船有上千艘,這還不包括諸多海外行省,所以...”


    戴克踩著工事牆沿,將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摸著下巴打斷道,“所以什麽?想讓我們投降?向你們厄姆尼人跪拜稱臣?亦或者可以像上次一樣,將你們的紅色軍團全部殲滅!”


    船頭的厄姆尼使者再次搖搖頭道,“您還是沒有對目前的狀況有正確的估計,其實我們不需要攻擊你們,隻要封禁你們的港口和尹更斯湖,你們就將陷入絕境,人性總是貪婪的,想必你們的各大領主前兩年靠亞麻出海賺取了足夠的金銀,但我可以告訴你,那些亞麻都是我們大批量采買,所以你們的糧食儲備可能已經不是那麽充足!”


    戴克眉頭緊皺剛想說話,對麵的厄姆尼使者又聲音洪亮道,“其實上次我們翻越雪山,就是想消耗你們的糧食儲備,所以你們最好還是與我們和談,否則幾個月的封禁就將讓你們陷入饑荒,不戰而敗。”


    “你們也一樣,會餓死在尹更斯湖!”戴克有些心神慌亂道。


    聽著戴克陣腳已亂的話語,船頭的厄姆尼使者笑道,“我們有充足的黃金珠寶,海上的商隊將會源源不斷將糧食運進尹更斯湖,隻要我們出價夠高!所以...”


    聽著好像被突然刮來的湖風吹散的厄姆尼使者話語,戴克有些力不從心硬撐道,“所以什麽?”


    船頭的厄姆尼使者道,“其實咱們沒必要刀兵相見,而且你們還可以繼續按照你們既有的模式承襲王位,各地城邦也由你們艾蒙派提家族管理,任何事情都不會發生改變,隻要你們承諾作為厄姆尼帝國的行省,我們將給你們提供足夠的糧食,還有足夠多的賞賜,不會有軍隊進駐巨石城和你們的腹地,不需要你們去厄姆尼四季王宮朝拜,隻需要繳納一封降書,還有些細枝末節的下屬交會事宜!”


    戴克懵楞片刻後冷笑道,“什麽下屬交會事宜?”


    厄姆尼使者清了清嗓子道,“我們需要在托拉姆港常駐商船,另外庫普蘭河與尹更斯湖也要允許我們商船通行,還有自由的貿易,當然是在你們的商人心甘情願下,你們隻管收取他們的賦稅。”


    戴克王子正在猶豫,厄姆尼使者突然從身後提起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舉到麵前道,“為了表達誠意,我送給您一個見麵禮!”說著將提著的人扔在淺水中。


    戴克探身仔細辨認這個掉落在淺水中的男人,卻始終無法看清他的麵容,於是揮手讓幾名沼澤人上前,將這個人從泥濘拖到工事牆前,不禁詫異地陰笑道,“梅尼達?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口中被塞了團麻布,渾身泥濘的梅尼達跪在泥地不停大聲嗚咽。


    戴克不理不睬地望著厄姆尼使者道,“我會將你的意思轉告我父親,如果你們真能言行一致,或許我們能達成合理的協議。”


    厄姆尼使者攤開雙手,撇撇嘴道,“僅此而已?”


    戴克有些莫名其妙道,“那你還想怎麽樣?”


    “您難道不想送我點什麽作為表示嗎?”厄姆尼使者說著抬手指著戴克身後的薩爾巴尼道,“比如你身邊那個強壯的奴隸,我也好迴去交差!”


    戴克迴頭看看佯裝低頭恭順的薩爾巴尼,猶豫片刻,向厄姆尼使者道,“這個很簡單,隻要你們能和我們達成共識,不要說一個,有成百上千的奴隸供你們挑選,但現在不行。”


    厄姆尼使者無奈地搖搖頭道,“好吧...那我靜待佳音!”說著讓侍從們調轉船頭而去。


    麵無表情的薩爾巴尼長舒口氣,嘴角抽搐輕聲道,“你應該幹掉他的,無論用弓箭還是拋石機。”


    暴怒的戴克猛地轉過身,瞪著凸起的眼珠緊盯薩爾巴尼道,“如果不是父王有重要任務給你,我會親自把你送到厄姆尼人船上。”


    薩爾巴尼畢恭畢敬地彎腰行禮,不再做聲地往後退了兩步。


    戴克心滿意足迴過頭,看著被士兵用繩索吊上工事牆的梅尼達,伸手將他口中的麻布拽了出來,俯下身打量著他那滿是汙泥的臉道,“親愛的帝國元老,曾經的三巨頭之一,您這段時間去哪了?與厄姆尼洗黑泥浴?”


    臉色蠟黃、渾身發抖的梅尼達迴過頭,看看已經開始踩著軟梯登戰艦的厄姆尼使者,忙向戴克顫聲道,“快用拋石機...剛才那個就...就是厄姆尼王!”


    戴克反應片刻,拔出腰中長劍剛想命令拋石機發射,但堊德羅已經站在船尾向自己揮手,而這艘巨大的“梭魚”號帆船也鼓起風帆快速向遠處駛去。


    戴克頓覺羞辱地雙手握劍,用力砍向跪在地上的梅尼達脖頸。


    看著掉落工事牆後還在滾動的梅尼達人頭,賽恩斯躲閃開噴濺的血液並詫異地望向神情扭曲的戴克,隨即強忍住自己的歎息,眉頭緊鎖地沿著工事牆走向遠處。


    《藍翅草》:悲傷不是為喜悅聚集力量,隻是靈魂為曾經與朽末而吟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墟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竸三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竸三爺並收藏墟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