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鍾聲隱隱約約再次傳來,金獅王座上的查理尼三世不禁頭疼地捏了捏太陽穴,眉頭緊皺地朝著麵前這座空蕩反光的王宮大殿發呆。


    “這才是應有的審美!”大殿下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穿著寬鬆修士袍的虔世會主教溫頓斯特滿臉微笑,信步來到王座前。


    仿佛受到驚嚇的查理尼三世猛地抬起頭,又鬆了口氣地站起身,踩著台階來到暖笑的溫頓斯特麵前,伸出大手緊握這位主教,鬆了口氣道,“溫特兒,你可終於來了!”


    微微有些駝背的溫頓斯特主教露出絲詫異神情,又指著大殿內新換的玫瑰雕花琉璃窗道,“您如此迫切,是想讓我欣賞這些海外泊來的精美玻璃?”


    查理尼三世一愣,又略顯局促道,“主教大人真會說笑,您忘了我拜托您的事情了嗎?”


    還在抬頭打量大理石柱頂部火焰飛卷浮雕的溫頓斯特迴過頭,遲疑片刻後眨眨右眼道,“王上的囑托我怎敢忘!”


    看著溫頓斯特多少有些離譜的表情,查理尼三世哈哈笑著長鬆了口氣道,“您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拘小節。”


    溫頓斯特默認地點點頭道,“讓她出來吧,我會好聲勸誡!”


    查理尼三世尷尬地向米勒擺擺手,隨即侍女們攙扶著的薩茹爾公主從餐廳門走出,緩步來到溫頓斯特麵前恭敬地行禮問好。


    溫頓斯特上下打量著笑不漏齒,身著藍色絲綢素裙的薩茹爾公主,感歎道,“兩年沒見,公主簡直就像換了個人,真有鳳鸞穩敦之氣!”


    查理尼三世臉色稍變,又忙堆笑著向侍從道,“快給主教大人上座,我們要謹聽教宣!”


    溫頓斯特忙擺著手道,“不不不,我還是站著好,隻是簡單地閑聊,不是教宣,沒必要那麽客套。”說著一屁股坐在侍從搬來的椅子上。


    薩茹爾撲哧樂出聲道,“您還是那麽幽默!”隨即恭順地坐在了溫頓斯特身旁。


    查理尼三世看看雙手放在膝蓋、立直身體準備傾聽的女兒,邁著步子迴到王座,將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摸著自己那蓬鬆的大胡子道,“您請!”


    溫頓斯特清了清嗓子,又伸長脖子望著查理尼三世道,“您是想聽《霍爾迪》,還是《穆璐吉》?”


    “哈哈哈,《瑟瑟魯》第三段!”查理尼三世憋笑地捂著嘴道。


    溫頓斯特神色興奮地站起身,用右腳掌有節奏地拍地,並背著手開始左右扭動身體,露出仿佛在鬼鬼祟祟觀察四周般的滑稽表情。


    查理尼三世突然爆發出大笑,眼睛放光地開始用手拍打出節拍,與溫頓斯特異口同聲唱道,“瑟瑟魯的眼睛空蕩蕩,胞弟還在屁股下,不停張望,聽不到那哀傷...”


    溫頓斯特急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我又修改了,應該是‘瑟瑟魯的那破布簾啊,著了火啊,迴頭看到吹火的胞弟啊,喜悅的火焰,燒焦的...雞姆雞姆,咯咯噠’”


    “哈哈哈哈,咯咯噠!”查理尼三世笑到喘不過氣地抬手道,“好了,好了,不能再唱了,哈哈哈!”


    看到竟然笑出眼淚的父親,薩茹爾滿頭霧水地看著假裝母雞扇翅膀的溫頓斯特,不禁詫異道,“這就是他們說的那首鄉村淫穢小調?”


    查理尼三世忙強裝滿臉嚴肅,又撲哧笑出聲道,“主教...主教大人,適可而止,不能再往下了,還有正事。”


    溫頓斯特收起拍打自己屁股的手,坐迴椅子上望著查理尼三世道,“是啊,畢竟美好時光讓人難以忘懷!”


    查理尼三世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又強忍著捂住嘴道,“不過和您在一起實在開心...尤其想起以前的事情。”


    薩茹爾更加期盼地盯著溫頓斯特道,“您快給我講講,是什麽這麽有趣,還有您說的《霍爾迪》和《穆璐吉》是什麽?”


    溫頓斯特看了眼用手擋嘴忍笑的查理尼三世,向薩茹爾道,“《霍爾鬆迪》和《穆璐薩吉》是撒不萊梅和一個遙遠山嶺國度傳唱的英雄史詩,是兩個關於英雄的傳說。那會兒出征時趕巧我作為隨軍修士與王上在一個軍營,我就用軍營中克魯、瑟姆兩兄弟的事情改編了首歌,叫《瑟瑟魯》,是根據他們口述的個人經曆,當然也有我們看到的事實,他們兩兄弟還經常唱嚴肅的英雄史詩,但可能記憶力不好再加上喜歡道聽途說、胡添亂加,就變成了《霍爾迪》和《穆璐吉》,但他們還是一本正經地唱。”


    “哈哈哈!”查理尼三世又觸景生情地大笑起來。


    薩茹爾緊皺眉頭道,“但我好像聽說,這些都是那些遊吟詩人到處亂唱的下流調子!”


    “不算最下流,可能是別人又改編了!”溫頓斯特解釋道。


    “哈哈哈,就是你編的!”查理尼三世又哈哈大笑道。


    溫頓斯特急忙擺手道,“不不不,當時我身為隨軍聖修者,怎麽會編那麽淫穢的歌詞,應該是誤傳。”說著自己開始嘿嘿偷笑。


    “主教大人,我還想聽後麵的,您能唱給我嗎?”薩茹爾滿臉期待道。


    溫頓斯特麵帶尷尬,又佯裝嚴肅道,“這個可不行,後麵的實在是太過放蕩,就是山林莽夫聽了也會覺得驚駭,怎麽能從我這個主教口中唱出!”


    已經笑到抱著肚子的查理尼三世抬手道,“你編的...哈哈哈...就是你編的!”


    溫頓斯特會心一笑道,“當時年少無知,誤入歧途,口無遮攔,讓您見笑了!”


    查理尼三世滿意地點點頭,又長鬆了口氣道,“無妨,當時兄弟們隨時都可能馬革裹屍,沒你那點樂子還真挺不過來,現在想想實在有趣。”


    “就像那晚克魯接雨水,其實那個壺裏是尿,我後來涮了三次才又給他用,不過他還是滿嘴尿味。”溫頓斯特皺眉迴憶道。


    “然後那個胖女人讓加錢,說他滿嘴尿味,是你幹得好事!”查理尼三世哈哈大笑道。


    “年少無知、年少無知!”溫頓斯特忙彎腰歉意道。


    薩茹爾不禁眼神中有些妒意道,“想想都有意思,生死與共的兄弟們在一起,還有這麽多美好的迴憶。”


    溫頓斯特苦笑道,“槍林箭雨,苦中作樂!”說著與查理尼三世


    息息相通地對視一眼。


    查理尼三世滿眼柔情地感歎道,“是啊,不過依舊要感謝您!”


    溫頓斯特起身微微彎腰行禮道,“皆是因緣,彼此護持才能留下美好迴憶。”


    查理尼三世點點頭,用胳膊肘支在王座扶手上興致盎然道,“非常好的開頭,那您今天準備給我們宣講什麽呢?”


    薩茹爾也扭過臉望向溫頓斯特道,“是啊,肯定也特別有趣!”


    溫頓斯特站起身抬頭打量著宮殿穹頂上陰影相襯的漂亮格柵對稱圖案,突然迴頭道,“今天我給貴王室宣講的是‘邊城雙頭怪’,事關虔世會及帝國的曆史與現實。”


    查理尼三世頻頻點頭道,“非常好,名字比《瑟瑟魯》都驚悚!”


    “父王您真是幽默!”薩茹爾捂嘴咯咯笑著,又向溫頓斯特催促道,“您快講!”


    溫頓斯特點點頭,踱著步子道,“雙頭怪其實是人們的詰稱,是個迷霧山的傳說,據說那裏有個‘土豆農場’,農場主夫婦生下個奇怪的孩子,因為這個孩子長著兩個腦袋,而這個雙頭孩子長大後更是力大無窮,並且聰明異常,無論在狩獵還是務農、經商方麵都出類拔萃,可能是因為有兩個腦袋的優勢,所以他們的‘土豆莊園’越來越興旺,兼並了周圍很多田產,並且因為英勇的抗擊坦霜匪徒行為,可想而知,迷霧山的山民都高大魁梧,外加兩個腦袋,拿著兩根粗杆長戟橫掃...”


    “簡直是舉世無雙!”查理尼三世插話道。


    溫頓斯特點點頭道,“對,萬人軍中取上將首級,所以被邊城領主授予了征稅人的身份,被授封為貴族也是觸手可及,可惜...”


    聽到入神的薩茹爾急忙問道,“後來呢?”


    溫頓斯特撇撇嘴道,“可惜,這個‘雙頭人’隨著身邊財富與權利的集聚而變得越發暴躁,兩個腦袋也經常產生分歧,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雙頭人’大醉後兩個腦袋發生了爭執,於是開始左手和右手較勁,就像他在和別人決鬥時那樣,左右手都分別握著利劍,這會讓對手無所適從,自己更甚,但那晚我猜測是拿著匕首,並且是自己對自己,據說場麵非常血腥。”


    “肯定,因為他們就是一體,咱們帝國曾有位小領主就喜歡將兩個俘虜綁在一起,每人給把短刀,然後告訴他們誰活下來就可以被釋放,以此來取樂逼供,兩個人根本無處可躲,而且隻有一條路可走,非常兇殘,不過這個小領主也是咎由自取,最後被侍奴刺殺了!”查理尼三世插話道。


    溫頓斯特讚同道,“從打鬥和軍事方麵來說,這樣被捆綁後根本沒有迴旋餘地,甚至祈降的機會都沒有,而且開始占優者不會有絲毫猶豫,畢竟對方在極度痛苦下稍有迴擊都可能致命,所以簡直是把人性的惡放到了最大。”


    查理尼三世感歎道,“最冷酷的野獸互相撕咬也不會這樣殘忍!”


    薩茹爾聽得身體打了個哆嗦,打斷道,“主教大人的教誨非常深入人心,但這和帝國或者虔世會有什麽關係嗎?尤其教義方麵。”


    溫頓斯特微微一笑道,“咱們今天不談教義,而是要講在它之內的東西,因為隻有了解覆蓋隱藏在事情之內的規則,才能將事情做好,也就是無論想要在虔世會或者帝國執政,必須了解它們之內的東西,或者它們之間的關係。”


    薩茹爾忙點頭道,“您繼續!”


    溫頓斯特背著手又開始輕輕踱步道,“鑒於王上的開明,與對我深厚情誼的信任,我直抒胸臆,其實宗教與王權就像雙頭怪,從蠻荒時代開始,權利就有兩個分支,首先、部落需要有首領執管現實事務,組織漁獵或者征戰,建立權利等級並進行權利分配,將人們的行為一致性提高到最大限度,也將這種一致性的傳遞速度提升到最高,但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不穩定的情況出現,那就是不可知與概率問題,就像神箭手射中目標的幾率,可能受到突然大風的影響,因此部落的集體行為如果發生誤判和挫敗,亦或者對往前拓展的虛假意圖與現實不符的衝突,這個部落的凝聚力就會受到影響,甚至會發生權利顛覆造成毀滅性災難,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有另一種力量的介入。”


    薩茹爾靈光一現道,“您是在隱喻寬容和忍耐吧,我在《古虔經》上讀到過,每個人都會犯錯,這就需要互相理解與寬容,才能保證互相包容與存在。”


    “公主說得極是!”溫頓斯特道,“但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小的群體,就像家庭和親朋間可以依靠寬容來彌補,但一旦群體擴大分層,尤其成為一個帝國的時候,這樣近親諒解就難以起到作用,甚至會加劇問題惡化,因為利益內化在加強的時候對外的敵意也會同步,這樣會造成團體之間的衝突,因為這時不單純是個人之間的信任與利益摩擦,而是團體之間的,而且團體都不僅是平行,還開始分層,這就比較複雜了,所以單純人性中的美德就會顯得蒼白無力,隻有依靠更高層的精神信念,或者是團體的精神美德才能最大程度緩和平息這樣的衝突,所以就有了宗教,所有人的信仰與崇拜,這樣可以降低內部團體階層間的衝突;而且這隻是向內的概念,還有向外的,當人們遇到恐懼、失敗、死亡等不可化解難題的時候,隻有精神的期待向往能延緩這種挫敗,以未來代替現在,以假代真的時空拉延,從而讓群體繼續向前,所以在權利誕生之時,便產生了最基本的信仰與精神道德準則,當然最初可能就是強力為標準,就像狼群中頭狼的誕生法則,而後在蠻荒部落則出現了薩滿祭祀,他們在與部落首領分享權利的同時,用各種占卜和神判來彌補那種不可知的不穩定性,也就是王權與信仰是不可分割的,但在這個過程中也會發生矛盾,尤其麵對權利和利益的誘惑時,這時候就需要二者的相融相通,又迴到了需要人性美德力量支撐的點,這就像個圓環。”溫頓斯特說著拿出個金絲盤旋錐形,放在自己滿是凹凸猩紅疤痕的掌心道,“就像我閑來無事做的這個東西,擴大延展但總體方向一致。”


    薩茹爾接過這個金絲盤旋錐形,眼睛放光打量著道,“您真是心靈手巧!”


    看著專注欣賞模型的薩茹爾,溫頓斯特撓了撓鼻子忍不住指了指道,“您拿反了,錐點在下!”


    薩茹爾急忙將金絲盤錐反過來立在手中,又急忙扶著道,“這樣真不好立!”


    “對!”溫頓斯特道,“這就是難點,就像帝國事宜,帝國越龐大團體就會越多,管理難度也會變大,不隻是依靠經邦緯國之道,還有很多看似細微卻又長遠影響的事情需要培育滋養。”


    薩茹爾道,“您所說的就是隻要建立一個純潔的信仰,然後在各個階層的頂端再倡導人性美德,這樣帝國就能穩固,而教會和王權也能和平共處,咱們伯尼薩帝國可以照搬過來。”


    溫頓斯特撓撓頭道,“您說得對,但也不對!”


    薩茹爾眉頭微皺道,“難道我理解有誤嗎?”


    溫頓斯特道,“這個不是單純可以用一個理論實現的,每個宗教的建立和發展都是需要長久的時間,幾百年甚至數千年,而在這個過程中充滿了衝突和激變,就像虔世會的建立,可能言論有些禁忌,但希望您諒解!”說著望向查理尼三世。


    查理尼三世摸著自己蓬鬆的大胡子微笑道,“無妨,您還是非常有分寸的!”


    溫頓斯特輕輕咳嗽兩聲,滿意地迴頭向薩茹爾繼續道,“虔世會的宗主其實是以施洛華為救世聖子的普矣教,咱們的先祖為避戰火責難遷徙到此後,在亂世中就延伸出了波塔會,也就是虔世會的前身,不過波塔會其實是普矣教中的教罰會,後來被咱們先祖的部分人單獨設立,對抗當時混亂的強權,並在短短幾百年發展成為咱們伯尼薩帝國的國教虔世會,但在這個過程中也是經過了很多的磨難與艱險,甚至是血腥的衝突激蕩,當然這些不是單獨在伯尼薩境內,就像以清貧苦修成名的都沃倫斯派曾經非常繁盛,而第三代傳人甚至險些主執普亦教,但最終還是落敗,還有其他分支如卡矣天教派、卡魯教派也在幾百年裏萎糜了,包括咱們虔世會的薩寧派 、曼魯分支、瑪珈宗也正在消磨融合,這就像萬花筒,但每個出現的教支都有存在的理由,並且可能繁盛一時,因為它們的存在都推動了宗主的發展,比如出現過的‘心靈之鏡’,不要被它的名字迷惑,他們比薩寧派還要激進暴力,但他們卻是特克斯洛城的奠基人,因為有段時間撒不萊梅曾經妄圖將咱們伯尼薩作為他們的海外行省,甚至派來大批駐軍,但薩寧派和‘心靈之鏡’組織了有效地抵抗,主要也是咱們移民的先輩不再想遭受宗教迫害,所以他們招募農夫、收割莊稼的短工、遊走的小商人成立了突擊隊,還有暗殺叛徒的圍剿者,在此基礎上壯大了特克斯洛城,並且豢養市民作為後背力量,也就是虔世會的武裝修士團招募群體,當然現在的巨石城豢養遊手好閑的市民也是參鑒於此,所以虔世會看似是個統一的整體,但是經過腥風血雨過來的,在這個過程中也和王室密切配合,包括咱們艾蒙派緹家族長途突襲巨石城,奪取王位...”


    “主教大人!”查理尼三世忙咳嗽打斷道,“您還是說些現實的狀況比較好!”


    溫頓斯特呆愣片刻,錘了錘自己微駝的後背道,“我也是老糊塗了,但總的意思是教會和政權是建立在極其複雜基礎上的,甚至可以說是在累累白骨之上,而那些王冠上的明珠般的美好隻是外表,就連虔世會最鼎盛時期的老馮格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當然那是財富和武力的鼎盛,表麵強大但背離教義步入歧途,而且他都是在老王上支持下進行的變革,也是他的急功近利,讓帝國和他自己包括教會受到了慘痛的教訓。”


    聽到臉色煞白的薩茹爾呆愣在椅子上,突然又莞爾一笑道,“您的博學遠超我想象,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和他們說得大不一樣。”


    溫頓斯特坐迴椅子,接過侍從遞過的水晶杯,一口喝完裏麵的葡萄酒,舒展著身體靠進椅子道,“當然,我知道外麵有很多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包括說我摳門,還說我荒唐不羈,但那些都是謠言,我其實就像王上說的那樣,是不拘小節,但在教章、教義方麵絕對遵從信仰!”


    查理尼三世不露聲色地撇撇嘴,又向侍從擺擺手,而溫頓斯特看著侍從端到自己麵前的酒杯道,“著實口渴!”說著端起來又一飲而盡後眉頭緊皺道,“烈酒?真是罪過!但不能因為侍者的過錯而責罰他,畢竟是我自己犯了禁忌!”


    “哈哈哈!”查理尼三世大笑道,“沒事,咱兄弟之間,沒必要遮遮掩掩!”


    溫頓斯特深深靠進椅子中,再次端起酒杯道,“確實,咱們的情誼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也是人生難得的美好!”說著舉起酒杯。


    “幹杯!”查理尼三世舉起酒杯,又略顯焦急地向溫頓斯特使了個眼色。


    溫頓斯特伸手從侍者托盤中挑出銀杯烈酒,大口喝幹後麵色紅潤地躺在椅中感歎道,“命運使然,我能進虔世會也是機緣巧合,從大瘟疫時期為了不被餓死,在虔世會補充死亡武士時加入,又到善寫堂抄錄經書,又因‘盜弊案’立功變成侍從修士,後來又在‘清洗’期進入大修士團,又經曆了虔世會精銳武裝修士團全軍覆沒,步步兇險但又大難不死,所以按照我的閱曆學識和教會宗規,您提出的想要在巨石城設立貞愛會,可能就有些偏離教旨。”


    聽著主教溫頓斯特突然轉向的話,薩茹爾略顯驚訝尷尬道,“您真是豁達寬容之人,而且果真是不拘小節,不過好像設立貞愛會與您前麵所說並沒有太大幹係!”


    徹底躺在椅子中的溫頓斯特扭過臉,麵帶苦澀望著薩茹爾道,“都是因為您說的那個詞,在無數次危難之時挽救了我!”


    薩茹爾麵帶喜色道,“什麽?”


    “寬容!”溫頓斯特道,“這世間的美好也正是源於此,就像我與你父親的情誼,都是在同生共死的險惡中建立,而且是在那些作嘔的殘忍後能苟且偷生的瞬間歡愉,讓我們建立了被人難以理解的共鳴,就像那首淫穢小調,是在兄弟們血淋淋戰死中創作,甚至在看到看著他們滑稽蜷曲的屍體時,心裏劃過絲悲傷,但卻會荒唐地大笑,可能大家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覺得也會像他們一樣死去,才釋然到讓人難以理解,所以我不讚同您設立貞愛會,是因為這些都是天意注定,而且烈火重生般困難,您不應該主動想要去感受,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您提交的請呈中,提及您想成為‘守火聖女’,這點著實讓我與教會六人團會議感到震驚。”


    看著父親查理尼三世欣慰又釋懷地望著溫頓斯特,薩茹爾眼中劃過絲慌亂,忙強忍著幹笑道,“的確需要經曆過殘酷才能知道美好,不過我不明白設立‘守火聖女’有什麽不恰當嗎?這可是《古虔經》中被讚譽千年儀範,而且海上貿易是帝國根基,這樣不是恰好印證了燈塔之光嗎?”


    溫頓斯特略帶醉意地笑道,“不不不,雖然您準備用終生貞潔來守衛教會的精神讓人欽佩,但‘守火聖女’並不是咱們虔世會的...儀範,它是早期眾圖騰時代過渡到普矣教的形式,教義準則更為鬆散隨性,如果施行,勢必會引發很多衝突,尤其是咱們伯尼薩,商風日盛、民眾隨性,就如我所知,咱們是眾帝國中奴隸最少,最為寬鬆自由的帝國,這樣也很容易滋生雜亂派係會團,就像我前麵所說,在教會和帝國的發展過程中,確實產生過很多諸如此類的教團會黨,甚至可以稱之為極為知名的人和繁盛會團,但都被複雜的激蕩碾壓消亡,因為往往這些人和會團都有著急功近利的特征,而真正的教會宗旨則是平如止水、潤物無聲,而且咎由自取的馮格就特別熱衷於‘火’的淨化,這給帝國精英家族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所以我勸您還是撤迴設立‘貞愛會’的請呈,而不是被教會駁迴。”


    薩茹爾頓時臉色煞白地愕然片刻,又忙收住瞪大的眼睛道,“難道就沒有通融...”


    溫頓斯特搖搖頭道,“這件事情並非您想的那麽簡單,但或許您可以參照曼魯派的模式,當然不是讓您去苦行,而是默默地按照教義行善施德,不必拘泥於什麽會團結社的形式。”


    “哦哦...”薩茹爾如受雷擊般呆坐在椅子上,恍然若夢地木然點頭,卻又突然眼中閃過絲光亮道,“可能您誤會了,我所說的貞愛會並非教會分支,或者說是教會的慈善分支,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隻是在巨石城救濟院的對外稱號,僅此而已!”


    溫頓斯特猶豫地緩緩將臉轉向查理尼三世,又突然迴過頭盯著薩茹爾道,“但您提交給教會的請呈內容可不隻是...”


    薩茹爾忙打斷道,“那是下人們的...筆誤,我可以重新提交,而且不再需要‘守火聖女’的儀名!”


    溫頓斯特眉頭緊皺為難道,“隻是需要教會分支慈善堂的名義?”


    薩茹爾用力點點頭,又轉過臉期待地望向查理尼三世。


    躲閃著薩茹爾那清澈渴求的眼眸,查理尼三世用指頭撓著臉道,“主教大人或許可以應允這樣的事,不過最好能派些有資曆經驗的修士來幫助公主,這樣或許能讓救濟院更為高效。”


    “好...吧!”溫頓斯特歎了口氣苦笑道,“那我就暫時代替教會應允此事,貞愛會僅是慈善會堂!”


    薩茹爾起身提著裙子躬身行禮道,“感謝主教大人的教誨與寬仁!”


    查理尼三世卻眼中露出絲憂愁道,“確實如您所說,是正在經曆才能看到!”


    溫頓斯特再次喝了杯矮人烈酒,站起身道,“對,經曆殘酷才更能知道美好!美好總是現身於人生煎熬中,完整的卻隻能在迴憶中,虔世會的教義也是如此宣示的!”說著望向查理尼三世道,“或許您會苟同我的想法!”


    “苟同,非常苟同,但願能一直煎熬,不要遇到那個雙頭怪!”身體打了個寒顫的查理尼三世努力擠出絲笑容道,“太開心了,我今天得和您好好下幾盤棋,雙陸或者青鵝棋隨你選。”


    嘟著嘴的溫頓斯特思索片刻,從懷裏掏出幾張潔白如玉的羊骨牌道,“先來兩把梭羅梭羅,但得按克魯定的規則!”


    “哈哈哈,好好好!”查理尼三世起身走下王座台階,與溫頓斯特邊說邊笑走向通往餐廳的側門。


    薩茹爾若有所思地望著攙扶著溫頓斯特的父親,摸了摸自己臉頰下的瘡疤,微微彎腰行禮間嘴角劃過絲冷笑,隨即步伐輕盈地向大殿外走去。


    而走到大殿側門的查理尼三世迴過頭,看著提著長裙決步離去的薩茹爾,臉上劃過絲苦澀嘟囔道,“她是我的心頭肉,等擊敗海上的厄姆尼人,我再來管束她吧。”


    看著仿佛突然蒼老了許多的查理尼三世,溫頓斯特忙勸道,“人生總是這樣一道接一道的坎,咱們會熬過去的!”


    《道德與國度》:過度的寵溺終將帶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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