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姆圖各部落進駐的枯孤島似乎越來越有秩序,沒有了為巨石城選送族人侍奉諸神及各種賦稅、勞役,人們不僅能飽食,更不用再擔心親人因征召而有去無迴,但湖中的魚群卻越來越少,而烏坎那斯的補給船隊也不再按時到達。


    赫斯每天站在岸邊,觀察著人們捕獲迴來的漁獲,但魚汛卻像越來越弱的水波,島上剛吃飽沒多久的人們又開始挨餓,人吃人的傳言讓恐慌的情緒從枯孤島向整個尹更斯湖蔓延。


    晚上草屋油燈前,麵容黝黑、浮腫的托阿魯走進草屋,將破布兜著的些東西倒在地上道,“他們真快餓瘋了。”


    赫斯掃了眼地上這些還帶著殘肉血絲的白骨道,“哪個部族住地發現的?”


    托阿魯為難地皺著眉頭,猶豫著道,“康斯提部族,不過他們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


    兩人話音剛落,科馬恩帶著普卡·康斯提推開木門走進草屋。


    同樣臉色蠟黃、嘴唇幹裂的赫斯瞟了眼普卡·康斯提道,“你看看地上那些東西!”


    普卡·康斯提彎腰撿起根腿骨,仔細看看後道,“這是咱們魯姆圖人的骨頭,和白皮人的不一樣,上麵還有齒痕,看樣子被啃過。”


    托阿魯無奈道,“在你部族居住地發現的,而你的個族人正準備把這些東西扔到湖中。”說著擺手讓人將被捆綁的男人帶進草屋。


    普卡·康斯提疑惑地看著這個族人,忙向赫斯道,“如今雖然饑荒,讓人難以忍受,但還沒有到吃人充饑的地步,我們康斯提部族尤其憎恨這些巫蠱獸行!”


    赫斯道,“我知道你們康斯提耿直仗義,但如果真到了無衣無食那天,也未必不會吃!”


    普卡·康斯提將腿骨扔在地上,有些氣喘乏力地怒道,“那要看是誰的肉!”


    赫斯點點頭道,“看管好你的族人,不要再有這樣的東西出現。”


    普卡·康斯提扭過臉,盯著自己的族人道,“這些骨頭哪來的?”


    臉色緊張的族人急忙道,“晚上在我們的居住地,我看到有其他部族的人扔在那兒,我擔心被其他人看到,就想把骨頭扔到湖裏。”


    普卡·康斯提又問道,“是哪個部族的人?”


    族人低著頭說道,“天黑沒太看清,他跑向無底泉那邊了,不過好像是雞冠頭!”


    普卡·康斯提長長出了口氣,衝自己的族人說道,“我帶你去那幾個部族找他,你能認出他嗎?”


    族人點點頭道,“要是仔細辨認,或許可以認出他。”


    普卡·康斯提剛要帶著自己族人離開草屋,赫斯突然道,“不必了,我信任你,但以後多加防範,現在部族糾紛已經不再是靠‘打肚子’能解決,以後如果還有其他事情發生,我們要互相信任,帶他迴去吧。”


    有些不甘心的普卡·康斯提拍拍自己胸口,帶著族人離開了草屋。


    “魚越來越少,你有什麽對策嗎?”沙美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進入草屋,在草屋幽暗的角落盯著赫斯尖聲笑道。


    被這詭異的聲音和那幽藍夜光眼嚇一跳的托阿魯見是沙美拉,收起手中的魚骨刀道,“鬼祟的家夥!”


    赫斯不屑地瞥了眼沙美拉道,“你真應該做個刺客。”


    沙美拉嘿嘿笑著坐到赫斯身邊道,“你為什麽要收留這些奸詐之徒?他們遲早是禍患。”


    瞟了眼沙美拉咬牙切齒的模樣,赫斯無奈道,“他們是沼澤人,我也是!”


    沙美拉伸手拿起根人骨,諷刺道,“看來吃沼澤人的不光是我這個水妖,還有你們自己。”


    赫斯煩躁地站起身,躊躇試探道,“現在本應該是海魚群巡遊入湖之時,難道真如傳言,它們都被‘叵舫獨’吸走了?”


    打量著赫斯焦慮下依舊透著淳樸的麵容,沙美拉歎口氣道,“虛弱容易讓人產生倪想,根本就沒有魚群進入尹更斯河,更不要說尹更斯湖了,所以這就是徹底的饑荒,有詭異又無形的東西充斥了所有的地方,從湖底到水麵都變得饑貧無物,連顆小魚籽都看不到。”


    赫斯認真聽完沙美拉的話,盤坐在地垂頭道,“魚獲越來越少,人們會饑不擇食。”


    沙美拉陰冷地笑笑道,“當然,沼澤人向來弱肉強食,而且最好讓你們的人遠離深水,雖然我嚴加管束,但也難免有餓急眼的人魚會偷吃,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你們餓了吃我們,我們自己餓了吃自己,我看我們魯姆圖人比魚兒也強不了多少。”托阿魯聽到沙美拉的話,不悅抱怨道,說著又靈機一動道,“咱們可以去安卡圖壩湖漁場,好像那裏沒有饑荒,而且向來漁獲很多。”


    赫斯搖搖頭道,“壩湖現在成了羅格部族的領地,咱們去隻會挑起戰爭。”


    長發披肩的科馬恩聽到了托阿魯的話,急忙建議道,“今天鐸坦安派人送來了鮮魚,他說確實已經完全占領了壩湖漁場,並且允許咱們到庫普蘭河和壩湖的部分水麵捕魚。”


    沙美拉拿起把精致的烏坎那斯彎刀,用利爪劃著刀麵發出吱吱刺耳聲道,“庫普蘭河雖然沒有饑荒,但漁獲怎麽能和以前的尹更斯湖相比,看來曾經的盟友要為壩湖裏的殘羹冷炙廝殺了。”


    赫斯垂下頭思索片刻道,“去那裏捕魚就像與親人為敵,與其骨肉相殘,不如各安天命,先派人送亞赫拉迴烏坎那斯,順路向鐸坦安帶話致謝!”...


    幾艘橡木小舟在庫普蘭河麵滑行,岸邊不時有羅格部族的叢林看守人探頭張望。


    寬敞的硬木舟上,亞赫拉惱著臉緊盯對麵的沙美拉,突然說道,“你為何不穿衣服,不知道羞恥嗎?”


    沙美拉故意挺著自己飽滿的胸部,挑釁道,“是赫斯要把你送迴去,何必把怒氣發到我身上,沒有胸就算了,難道連肚量也沒有?”


    還沒等亞赫拉發怒,劃著船槳的科馬恩輕聲道,“枯孤島上遲早要發生征戰,赫斯怕你受牽連,所以才送你暫避風頭。”


    亞赫拉取下背著的長弓,遠遠將支長箭深深射入河邊樹幹,右腳踩著船舷大聲道,“我不懼怕敵人,而且會殺光他們!”


    沙美拉輕蔑地笑笑,將亞赫拉放在舟內的包裹打開,看著波潵琉遊的頭顱道,“你還帶著親愛的海魔腦袋?看來他告訴了你不少事情。”


    亞赫拉一把搶過波潵琉的人頭,默不作聲重新包好放在身邊。


    等小舟來到河邊的駐船淺灘,發現河邊已經停靠著幾十艘寬大的舟船,科馬恩警惕地上岸觀察著叢林裏的動靜,又抬手攏嘴不停發著鳥聲信號,直到本鐸帶著幾十名羅格族人出現在岸邊,幾個人才護著亞赫拉上岸。


    本鐸捶打著科馬恩的胸脯,笑著道,“我見到了你的信使,在附近等了很久。”


    科馬恩看著憨笑的本鐸道,“我曾經的對手,現在的朋友,去高原的路可否暢通?”


    本鐸笑著點點頭,但又皺著眉頭道,“雖然現在叢林是我們的領地,但聽說白皮人順著長牆和厄斯河灘在巴索爾山建立了很多營堡盤查,所以你們出了叢林務必要小心些。”


    科馬恩迴頭看了眼亞赫拉,湊近本鐸低聲道,“這是烏坎那斯的公主,赫斯要把她安全送迴高原!”


    鐸坦安哈哈笑著道,“那不早說,今天正好來了些運送軍械的烏坎那斯人,可以把她接迴去。”話剛落,一隊牽著牛羊的烏坎那斯士兵鑽出叢林。


    臉色蠟黃、兩綹黑胡須垂胸的查克達指揮著士兵往船上搬東西,卻突然看到亞赫拉,於是忙上前驚訝道,“亞赫拉?”隨即親昵地拍拍本鐸的肩膀。


    亞赫拉沒有好氣地瞪了眼這個父親的貼身護衛,隨口問道,“他們還好嗎?”


    查克達握著腰間彎刀柄,挺起胸脯道,“當然,而且巴哈十分想念你,他如果知道你要迴去,早就派我前來迎接了!”


    亞赫拉把臉扭向一邊,冷笑著道,“他不是想砍掉我的腦袋嗎?”


    查克達和族人們哈哈大笑起來,最後說道,“還不是為了給你找個好男人嗎?”


    人們把牛羊、刀槍都搬到船上,羅格族人劃著船順流駛向尹更斯湖的枯孤島,科馬恩隨同查克達護送著亞赫拉進入叢林。


    漫長的兩天雨林穿梭,人們終於看到了叢林外的烏坎那斯人營地,亞赫拉迴頭看了眼站在叢林邊的科馬恩,大聲道,“迴去告訴赫斯,我會很快迴來的!”說完躍上馬背和烏坎那斯騎兵們消失在遠處。


    《藍翅草》:執著一事,便執著一世;執著一人,便執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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