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沉了沉眸子,知道糾結也無果。等她再去跟講道理的柳成言磨一磨。跟這個懷王打生意經,根本就是沒勝算。


    懷王,簡直比市儈還市儈!


    “對了,你是不是答應出一半資建學堂?”常樂忽地想起這件事兒來。她昏迷了七日,學堂的進度肯定也拖了不少。


    懷王點頭承認:“是。不過,前提是你先能建。”


    “上麵的批文應該下來了罷。”常樂摸了摸下巴,忽地咬牙切齒起來,“張長修那一千兩銀子,我得先搞過來!”


    “批文是下來了,但在張長修手裏。”懷王希望她能夠先看清現實,“太守有言,必須你親自去拿。”


    常樂愣了一下,想起張長修那張臉就犯惡心,生覺多見他一眼就能少半年的壽,情緒也冷硬起來。


    “他還真好意思說這種話,不知道他哪兒來的臉麵還敢見我。”常樂輕笑一聲,挪到床邊,塞上鞋子扶著床架就緩了緩,適應了下站著的感覺,“吃完飯我就去找他!”


    臨出門時,十裏給常樂找了一件薄鬥篷,二人坐著柳成言雇的馬車到十三郡衙門。


    剛下車,門口的衙役認出她就跟看見鬼一樣,慌慌張張地就進去匯報了。


    其實,常樂在出門的那刻便後悔了。


    她不該才剛醒就到處跑,現在的她應該躺在八歸齋的床上,而不是讓十裏扶著站在衙門的門口。


    頭暈眼不清,體乏身子虛,說的就是她了。


    順便一提,十裏準備個吃食迴去就發現常樂恢複記憶,當時激動得簡直像看見她大爺重生一般。這不是常樂誇張,而是十裏當時真的是在一個勁兒地感謝已故的大爺。


    在常樂快站不住腳的時候,小石子跑了出來,還有小山楂。


    兄妹二人一言不合就撲在她身上,險些讓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夫人,夫人,你迴來了。”小山楂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常樂,觸及她脖子上的傷口,嚇得一怔,呆呆詢問,“夫人,你脖子怎麽了?”


    瞧著小山楂眼睛裏泛出的淚光,常樂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真的很慘,連小孩子都看不了她一眼,多麽的可憐。


    “沒事兒,就是被你們的太守家暴了。”常樂抿唇,故作強忍住委屈的模樣,還要表現出自己的堅強,顫巍巍地摸了摸小山楂和小石頭的腦袋,“本來要死了,但想起孤苦無依的你們,我就硬生生挺過來了。”


    旁邊的衙役聽聞,加上看見常樂的慘狀。當即對流言失去了判斷,不知道她這是罪有應得還是遭受冤屈。


    十裏由衷佩服常樂編排瞎話的能力,半真半假的還真讓人聽著感動不已,就比如現在眼淚八擦的兄妹倆。


    “阿常,他們倆是會當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常樂扭頭,十分真誠地眨了眨眼,旋即扭迴去,逗趣兒似地拍了拍小石子的小腦袋瓜子,“小石子,我什麽時候能進去?”


    “現在就可以,太守老爺在偏堂等你呢。”小石子吸了吸鼻子,從常樂的手下逃脫,跑到側邊,扶著她的胳膊,幫她看著腳下的路,“夫人,小心點兒。”


    小山楂見常樂的兩隻胳膊都占了,嘟著嘴跑到小石子跟前兒:“哥,俺來扶夫人。”


    “你扶不住。”小石子拒絕。


    “哥,俺能扶住。”小山楂倔強地跟在小石子屁股後邊。


    小石子無奈地讓出位置,小心地把常樂的另一邊交給小山楂,嘴裏還不忘小大人兒似地提醒:“扶穩了,看著點兒路。”


    “知道了。”小山楂就像得了糖一般,甜甜地應下。


    常樂瞧他們兄妹二人瞧的歡喜,拉著小山楂的手,不禁疑惑:“他們其他人都出府了,你們怎麽留下了?你們見過爺爺了嗎?”


    話將說完,小石子和小山楂的腦袋就垂了下去。


    頃刻,常樂感覺手背一片涼涼的,不是下了雨,就是小山楂哭了。這晴空萬裏肯定不是下雨,心下不安,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


    “爺爺因為病,死了。”


    小山楂已經泣不成聲,隻有小石子還咬著牙迴了一句。


    常樂瞧著心疼,有些局促地看向十裏,不知如何應對。十裏迴了她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


    “那,那你們的爺爺埋了嗎?”哪壺不開提哪壺,說的就是常樂了。


    小山楂啜泣著點了點頭。


    小石子解釋:“孫頭伯伯幫俺們把爺爺給埋了,還跟太守老爺求情,讓俺們繼續在衙門幫忙。”


    “看來孫頭是真喜歡你。”常樂很是欣慰。


    ……


    將常樂送到,小石子和小山楂就守在了門口。


    廳堂的門,是敞開著的。張長修背對而立,雙手負背,盯著“修齊治平”的匾額,像是在思索什麽。聽見常樂進門的動靜,身子僵硬,卻遲遲未轉身。


    常樂瞟了那個熟悉的背影一眼,自顧自地撿了一把椅子坐了,將鬥篷的帽子取下,安撫著虛浮的精神狀態。


    “你讓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擺姿勢耍帥的?”


    不得不說,常樂損人點火的本事是越來越爐火純青。


    張長修迴身之際,已是疾首蹙額。


    入目便是她脖子上蜿蜒著的傷痂,驟然一驚。那道傷痂在她細長的脖子上格外醒目。而它的存在也是因為他。


    瞥眼見常樂漠視一切的態度,念起她所行種種,內心根本起不了半點愧疚憐憫之情,隻有讓他牙癢癢的恨意。


    “看來你還是命大,竟然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裏。”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常樂嗤笑一聲,大大咧咧地往後一躺,找了個舒適的姿勢,人稱葛優癱。悠然地伸出了握成拳頭的手掌,用手指計數。


    “批文、銀子……”一件事一根指頭,常樂伸出第三根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的燦爛,“還有和離書。”


    張長修佇立原地,雙手負背,臉上表情晦暗不明,隻是陰沉的厲害。


    “你還好意思要和離書?不守三從四德,又犯七出,你哪裏來的資格和離?”


    “那休書也行,別告訴我你沒準備。”常樂很是大方地退了一步。


    反正隻要離了就行,什麽由頭,她都無所謂了。


    見她渾不在意,張長修不由得怒火中燒,一張臉嚴肅陰沉的跟個閻王似的,還是包公那種。背後交疊的雙手,一隻手緊握著另一隻手的手腕處,兩隻手的青筋都暴突出來。


    “常樂,你是不是為了休書,才故意害楚兒小產?”


    休書裏麵寫些什麽惡言常樂都認命了,反正人各有辨。但是這盆莫名其妙的髒水常樂不能認。


    見他一臉較真的樣子,常樂很是無奈地勾唇一笑,語氣平和的不得了。


    “張長修,你是不是替我找了一萬個,我害花氏的動機?”


    跟他打了這麽多次交道,對他剛愎自用的暴脾氣已經有所了解。麵紅耳赤怒爭,累的是自己。


    “處處都是動機,還用找?”張長修冷聲反問。


    常樂見他的架勢就是,恨不得自己是冰雪女王將她給凍死,不由得,心底湧起深深的無力感。


    這種帶不動豬隊友的心態,正如她每次玩組團遊戲帶幼稚園隊友時的心情。細想起來,還真的是一模一樣。


    用一句萬年老梗來形容,就是——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對手”。


    花氏也不是什麽神對手,奈何隊友的智商連豬都不如。


    哦,不,張長修不是她的隊友。


    難怪……


    “我是真的沒有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兒。”常樂認真地指導,“你去查一下那個小人,它的布料是不是我壺院的。”


    十裏搡了搡常樂,示意她別說了。


    常樂卻沒理解到她的點,攤手自嘲道:“我壺院就是個貧民窟,連衣服都沒得穿,我還拿布料去做個娃娃,我是傻子嗎?”


    張長修忽而陰冷一笑:“小人的布料、針線,都是你房裏的。”


    “什麽?”


    這迴改常樂驚詫了,扭頭想從十裏的表情裏找尋歸同感。


    沒想到十裏非但不驚訝,還有一種看豬隊友的情緒在。


    “小人兒的布料就是花氏送咱的那批裏的。好巧不巧,正好是你分到的那匹。”


    突如其來的反轉,猶如一道天雷劈在常樂的天靈蓋上。


    就不能讓她的聰明才智多表現一會兒?


    打臉非得來得如此之快?


    “那花氏確實挺老謀深算的。”常樂怏答答地反諷了句,“那我隻能幹幹巴巴地說一句,我是真的沒動這種心思。出於好心,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這種女人是要做大事的,你要小心。”


    能殺子上位的,絕對都是心狠的女人,絕對謀的是大事。


    比如,武則天。


    這樣的人,常樂不信花氏能受刺史府裏那個神秘男人的威脅那麽久。


    如果那個人並不是在威脅花氏,他們是同夥,那花氏絕對不是單純想擠走她那麽簡單。


    張長修就聽她一臉認真地裝模作樣,多看一眼,身體都會起暴虐反應。


    這時候還想誣陷花楚兒!


    “花氏的身世你可知曉?”


    常樂猛然問他,顯得真誠的不得了。


    經她這麽一說,張長修皺了皺眉頭,竟無法直接說出,還要搜尋一番記憶。


    除了她自幼為孤,被人販賣到花樓,再無其他。


    而令張長修訝異的是,他似乎也從來沒問過花氏這類的問題,連她以往的身世經曆都不曾問過。


    “你不知道?”常樂狐疑看他,見他沒立刻迴應,恨鐵不成鋼地坐直了身子,“你將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帶迴府,就這般寵著,不分青紅皂白地相信?”


    張長修有些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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