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扶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眼神轉了轉,繞了個圈,從麵前明顯的紅扇子落在了花鏡的身上。


    花鏡一頭霧水,她暗示的夠明顯了吧,這人往哪看呢?


    尋著莫扶桑的視線找去,卻瞬時小臉一紅,握著扇柄的手一緊,手肘忽的揚起,就要扇下去。


    扇未落,風先起,扇子帶動的小風吹的莫扶桑額前一縷碎發調皮的飄動著,盡管那股襲擊的涼意已然迫在眉睫,但莫扶桑卻好似絲毫不懼的模樣,連那調侃的眼神都不曾閃爍半分。


    莫扶桑不是不怕疼,而是他料定她不會動手。


    “老狐狸!”


    花鏡捉住莫扶桑眼眸裏閃過的一絲得逞之意,憤憤的放下了手。


    她就是不敢打,這可是她的上帝啊。


    花鏡覺得自己心思就像個鏡子一般,在這個男人麵前一覽無遺。


    深吸了口氣,平緩方才的心情,她咧牙一笑,麵容和善的將扇子遞到莫扶桑麵前。


    “這位客人,這可是把百年難遇,萬年難得的好扇子,您若是不賣,定會後悔一生的!”


    花鏡睜著眼說瞎話,把一把破扇子吹上了天。


    莫扶桑也不差錢,樂意至極給她演戲。


    “哦?那我可要好好聽聽,這寶物有何奇妙之處?”


    見客人有了興趣,花鏡乘勝追擊,開始誇大其詞,無所不用其極的描述。


    “首先,這是一把手工竹扇,竹子是特地尋了萬年老竹,足足挑了百餘顆,又從那挑出的幾十顆中劈開,取出裏麵最嫩的一部分,又采集了千百種花瓣,加上天山泉水,搗成天然染料,塗抹數十次,直至竹子內外都浸透了花汁。


    這扇名為赤竹扇,觸手生涼,不是玉卻勝似玉啊!”


    花鏡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將那扇子從上到下從裏到外說了個遍,而後滿眼期待的盯著莫扶桑。


    莫扶桑忍住笑意,指了指那柄扇子,“你看你的手。”


    花鏡聞聲看去。


    她的手上火紅一片,紅彤彤的,有些像斑駁的血點。


    “啊!出血了!”


    花鏡一把丟下扇子,心疼的吹著自己的手,她雙眸含淚,想伸手檢查一下傷口,卻又怕觸碰到,於是就在原地無措的哭泣著。


    莫扶桑滿眼的幸災樂禍,他蹲下身,兩隻修長的手指至袖口伸出,輕捏在地上的竹扇兩側,把它提了起來。


    放在花鏡麵前,晃了晃。


    “掉色了。”


    頓時,花鏡的嚶嚶嚶的哭泣聲就止住了,輕咳了兩聲,以為受傷的手也飛速的背在了身後,眼神心虛的四處張望。


    這不是打她臉嗎,還萬年老竹,天山泉水,千百花瓣。


    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花鏡現在恨不得拿起扇子一把拍死自己。


    “看你,弄的頭上也是染料。”


    忽然一隻手打破了花鏡的怨念,隨之而來溫柔嗔怪的聲音,瞬間把她炸的身體都僵硬了。


    額頭上的手擦的很輕柔,如果不仔細感覺,還以為是一陣風在撓癢癢,可加上莫扶桑深情幾許的眼神,就足夠讓花鏡肉麻的抖三抖了。


    她不要錢了。


    不能把人搭上啊。


    她準備撒腿就跑。


    左腿剛剛挪了半步不到,頭頂就落下沉重的聲音。


    “你想去哪?”


    “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花鏡悻悻的笑了笑,要不是如今寄人籬下都不認識人,按她的脾氣走,早把他宰了。


    一個綠毛怪,長得有幾分姿色,就囂張的不行了。


    待她花鏡日後,讓他嚐嚐什麽是人間險惡!


    再不痛快也隻能心裏罵罵,在那蘇蘇的眼神攻勢下,花鏡的身體不聽話的妥協了。


    “幹淨了。”


    莫扶桑瞧著那恢複雪白的額頭,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隨後,莫扶桑從袖口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數也不數,便塞進了花鏡的懷裏。


    “這...給我的?”


    花鏡抱著白撿的銀子,沒有欣喜,隻有戒備,這人不會要拿銀子把她包了吧?


    花鏡滿臉的被拐賣的樣子,讓莫扶桑無奈的苦笑,他長得很像拐賣小孩的嗎?


    “算是我借給你的,你有掙銀子的潛力,我信你能還得起。”


    “潛力,什麽潛力?”


    花鏡眼鏡都亮了,能從莫扶桑嘴裏聽到正經話,還真不容易。


    就是...吹牛不打草稿,還把牛吹破的潛力。


    莫扶桑憋笑,沒有將這話說出口,而是用扇尖點了點花鏡呆萌的小腦殼,寵溺道:“你有花錢的潛力,自然懂得掙錢。”


    花鏡惱了,一把拍開莫扶桑耀武揚威的長扇,轉而心疼的撫摸著自己的扇子。


    “這麽喜歡扇子?”


    莫扶桑見花鏡一直對著扇子愁眉苦臉,也是於心不忍,不過是把扇子罷了,她何至於讓自己不開心呢?


    大不了他讓人做一車給她便是。


    “我不喜歡扇子,喜歡銀子。”


    花鏡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裏,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


    莫扶桑聽到,嘴角偷偷揚起,喜歡銀子好啊,他最不缺的,便是銀子了。


    趁花鏡盯著扇子入神時,莫扶桑快步走向馬車,迴來時手中攥著一個檀木長盒。


    啪,木盒清脆的開合聲將花鏡拉迴了神,她才怔怔一瞧,謔,那深褐色的木盒子裏,可真真的是躺著一塊完美無瑕的長玉,通體瑩白,隱約又有光澤流轉,細看那上頭似乎還有縫隙。


    “可惜了,玉有裂,便是碎玉了,不值錢。”


    “傻丫頭,你拿出來瞧瞧。”


    花鏡白了莫扶桑一眼,小心的把手伸進盒子裏,明明是玉石,觸手一瞬間,卻隱有彈軟的感覺,每一寸冰涼都完美的契合她的掌紋。


    還沒等花鏡完全將玉石拿出,那長石便如碎了一般,唿啦啦的往下掉,她嚇得心尖一顫,忙伸手去接。


    唰唰唰...


    幾乎是在一瞬間,十二塊輕薄如紙的玉片就展落開來,依次遞增,陽光從最上頭毫無阻礙的穿透到最後一片,玉石吸滿了光,散發著朦朧的光澤。


    最奇妙的是,那每一片扇麵上皆有不同的鏤空形狀,或雛兔,或奔馬,總共十二種動物,栩栩如生,姿態各異。


    扇柄處,用極其巧妙的手法做了一個轉動的圓盤,同樣的精致不已。


    花鏡捧著這扇子,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手滑一下,自己就要折進去。


    “你快拿走!”


    花鏡催促道,她已經感覺到手心有細汗滲出,若因為幾滴汗,把這巧奪天空的玉扇摔了,那可太可惜了。


    “送人的東西,豈有收迴之理?”


    花鏡緊張兮兮的模樣,讓莫扶桑樂得開懷,越發覺得這價值連城的玉扇,送的值。


    “送我的?我不要。”


    花鏡先是質問了一聲,又自顧自的否決。


    “你到底打什麽壞主意呢?”


    花鏡防備的盯著莫扶桑,腳下稍稍退後了半步。


    他要是敢亂來,別怪她不客氣。


    莫扶桑本沒什麽心思,可花鏡一而再再而三的誤會,是個人也是有脾氣的,他猛的冷下臉,逼近一步。


    周身寒冷的氣勢順勢將花鏡包圍起來,嚇得她小臉煞白。


    “噗呲,哈哈哈哈!”


    莫扶桑再也忍不住,笑是小聲笑了一下,最後完全不顧忌花鏡殺人般的目光,仰天長笑起來。


    好啊,敢嚇唬她。


    花鏡惱了,捏緊扇子上去就是一腳,正正好好的踩在了莫扶桑的腳上,隨後飛速的跑走。


    “嘶。”


    莫扶桑被那一腳踩的蹲在了地上,疼的眼睛都眯成了縫,可還是忍不住去眺望花鏡離去的背影,眼裏盡是笑意。


    花鏡跑了很遠,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美滋滋的抱著銀子和扇子,心想,這波不虧啊。


    有了銀子,花鏡就代領兄弟們,住上了最好的客棧。


    夜半三更,窗外是一片漆黑,花鏡還沒入睡,豪華裝飾的房間內,卻少了些煙火氣。


    她坐在冷冰冰的大床上,從懷裏掏出十世鏡,嘴變成圓形,在上麵哈了口氣,霧氣彌漫了鏡麵,又很快被花鏡用長袖擦幹淨。


    花鏡沒有點燭火,任由身邊黑暗著,隻借著薄薄的窗紙,蹭得一點月色。


    昏黃的月光映入屋內,十世鏡的鏡麵忽然明亮起來,一道虛影自內而處,躍到花鏡的對麵。


    鯪昭慵懶的躺在花鏡麵前的桌子上,瞧著她喪氣的模樣,好心詢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此刻花鏡的眼神裏早已失去了白日裏的光彩,變得灰暗不已。


    “不知前方何路,也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找到正確的人,找到了又如何,還不是要經過下一個輪迴,那我們還是當初的彼此嗎?”


    花鏡心灰意冷,甚至產生了想要放棄的念頭,她不想把自己的感情當作任務去完成,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到來而影響別人什麽。


    原來的花鏡或許不是十五歲就死在了喜轎之中,而是因為她的到來,不得不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命運,那她這是搶了別人的一生嗎?


    鯪昭早就發現他和花鏡有心靈感應了如今她想的一切,他都能得知。


    這個丫頭是鑽了牛角尖,他得幫她一把,讓她有勇氣麵對接下來的難關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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