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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縮脖子是一刀,伸脖子也是一刀,白墮想通了,也坦然起來:「之前溫紓的事,是我把事做得過了……」他的話隻說到一半,便從溫慎眼中讀到完完全全的不明所以,他下意識地問:「你不知道?」


    溫慎搖頭:「小紓沒有同我說。」


    他走到白墮身側,打聽起來:「你得罪她了?」


    那日的事情鬧成那樣,溫紓不可能不當迴事兒,可她連溫慎都沒有言語一聲。一個姑娘家,剛來北平不久,不見得有什麽能夠交心的朋友,可見那天的委屈是自己一個人擔著了。


    白墮愈發自責起來,連話也沒迴。


    他要成親的消息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溫慎心思通透,不肖他說,自己也想明白了,便無奈道:「感情的事,是最不能強求,你做了什麽選擇,對著我都不必心虛,隻是有一點,」他抬眼,說得鄭重:「小紓自小嬌慣,長到這麽大,丁點委屈都不曾受過,倒是認識了你之後,把什麽心酸滋味都嚐過了。」


    他隻是感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說到底隻是哥哥對自家妹妹的心疼多些,但這幾句話入了白墮的耳朵,便更過意不去了。


    「像她這樣的姑娘,合該利落颯遝的活著。犯不著為誰傷春悲秋,輾轉反側。」白墮有意做個了斷,眼神沉穩堅毅起來:「勞煩四哥迴去幫我帶句話,就說以後不必再見了。」


    「你還是少勞煩些吧,」破天荒地,溫慎拒絕了他,「你想如何,以後又該如何,你都得自己去同她講去。」


    白墮剛想再求上幾句,對麵的人便擺了手,將這事按下,另起了話頭,「最近有個叫享利·克爾的洋人,你聽說了沒?」


    看來他是為這事來的,白墮雖然不知情,但兩人總不能站在大酒棚裏說話。他引著溫慎一路出來,也沒想好個去處,正巧門口的石階邊上堆了不少酒,都是準備抬到地窖裏去陳釀的。


    白墮拆了一壇,拉溫慎抬階坐下,兩人分了幾口,才他問:「是個什麽樣的人啊?能讓四哥特意跑過來一趟?」


    溫慎搖頭輕笑起來,「看來你為了成親,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如今各家都爭著往他跟前奔,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白墮被他問得好奇,連連催促:「快別賣關子,你給我講講,各家不好好釀酒,全都惦記一個洋人幹嘛?」


    「是惦記他兜裏的錢。」溫慎將壇子遞還給白墮,講了起來:「這個亨利先生到底是什麽背景我也沒打聽清楚,不過他手裏有兩艘遠洋輪渡,就停在天津衛,一條跑法蘭西,一條跑英吉利,之前他一直用這兩艘船帶洋酒過來……」


    「最近腦袋靈光了,打算帶些咱的酒出去是吧?」白墮在壇子上拍了拍,打斷了他,「然後這幫人就眼巴巴地往上送,是吧?」


    溫慎被他問樂了,「怎麽,聽這話,林掌櫃好像還沒太瞧得上?」


    白墮仰頭喝酒,沒接話。


    溫慎有意吊他胃口,問:「你知道人家給什麽價錢嗎?」不等林家的掌櫃倒出空來,他緊接著又說:「一塊大洋,一兩。」


    「噗——」白墮一口酒噴了出來,他咳了好一陣,「這個亨先生是不會算賬嗎?」


    他很少有被酒嗆到的時候,此時眼淚都已經出來了,卻依然要問。


    溫慎在他背上拍了兩下,意思意思之後,解釋:「他這輪渡原本就是要載客的,順道帶著酒,在路上的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上海那邊的洋人,光是把酒運到地方,就得花上一大筆。」


    「那也不應該啊,」白墮很快將帳算清楚了,「他以市麵價格去買就行了,平白提價,哪裏是商人所為啊?」


    溫慎點頭,「這事我也問過,這一塊大洋不是全給的,提貨的時候,隻


    付兩成,餘下的等賣出去了,再結,賣不出去,酒是要退迴來的。」


    這做法倒是能最低限度把風險降下來。


    白墮笑了一下,覺得有點意思,「那就等於是說,把小酒坊排除在外了啊。」


    遠洋運酒,一次的數量必然不會太少,如果最後真的被退了迴來,各家小酒坊承擔不起,隻有大酒坊有自己的熟客,退迴來大不了先堆著,早晚能賣出去。


    「所以現在能爭搶上的,也就不到十家。」溫慎懂他的意思,「我本來沒什麽想法,但昨天姨丈那洋人談崩了,我正好沒有什麽可客氣的了。」.


    這倒奇怪了,年延森一生行商,兩相酬的酒又好,怎麽會談崩呢?


    白墮打聽:「知道是因為點兒什麽嗎?」


    「說是那亨先生相中了我表妹,姨丈一家就這麽一個孩子,哪裏肯舍,被糾纏了幾次後便拍了桌子。」溫慎說著,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白墮也沒想到是因為這個,邊聽邊樂,「那也是該著他家賺不了這個錢。」等他樂夠了,才問:「既然四哥有這個意思,還把這事同我說幹嘛啊?我做生意又不如你,這不是眼饞我來了麽。」


    溫慎瞥了他一眼,順手又拆了一壇,「如今劍沽也賣不過禦泉貢,什麽叫你做生意不如我。」他扔了壇封的時候,不自覺地用了點力氣,跟小孩子賭氣似的。


    「那不一樣,」不遠處的日頭已經完沒了下去,殘陽一片,燒得熱鬧,「禦泉貢靠得是四九城的老人兒抬舉,劍沽才是自己殺出來一片天地的。」


    他這句誇讚完,溫慎也沒謙虛客氣,而是說:「你也知道,劍沽能殺出來,靠酒好,也靠經營,所以如果把劍沽撒出去,放之不管,還真未必能賣得好。它的成本原就高些,再從黔地運上來,最後若是真的賣出不去再退迴來,我是要賠死的。」


    他算得一手好帳,風險過高的事,容易動搖根基,做不得。


    白墮轉念一想,按這筆帳往下推,宜賓的喜拾花大約也不會爭了。那也就是說沒幾家了啊。


    他立馬明白了溫慎的意思,「四哥是想讓我去試試?」


    溫慎笑著點頭,「你家的酒成本不高,之前又有林止月給你打的底子,在很多人印象裏,禦泉貢貴是應該的,更何況萬一真的在西洋吃不開,退迴來你也沒什麽負擔,此時不試,要待何時?」


    白墮被他說得動了心,釀酒要叫好,賣酒要叫座,這兩樣缺了什麽都不行,他立馬問:「四哥可有門路?」


    「這個亨利先生架子大得很,」溫慎放下壇子,站起來,邊走邊說:「但下月他要在仁意合擺上幾桌,所有人都等著這個機會呢。」他說完,微微挑眉,意有所指。


    白墮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話:「所以我們就得在下個月,想辦法搞定他。」


    「對!」溫慎一拍巴掌,「這個人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麽三教九流都接觸,聽說前些天還花了大價錢,請黑市的萬亨給他辦事,不行咱們走走這條路子。」


    白墮也站了起來,滿腔幹勁兒,「那明個兒去見見萬爺?」


    溫慎笑他太急,「我打聽了,說是洪門那邊有些什麽事情,最近他都抽不出身來。」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又問:「你成親的日子近了吧?」


    白墮這才想起來,所有人的請柬都已經送了,唯獨顧慮著溫紓,泰永德的貼子還沒下。


    「馬上了,下月初三。」白墮笑得有些心虛,「四哥……你還是一個人過來吧。」他怕溫慎誤會,跟著又解釋:「溫紓斷然不會鬧事,我隻是怕她……怕她心情不好。」


    溫慎不自覺地挑了眉,淡色的瞳仁裏晃過一絲無法形容的情愫,既無奈又不解,


    「你信她?我都有些不信她能控製住。」他問。


    「她不會失了分寸的。」白墮迴得極其肯定。


    溫慎頗為玩味地笑笑,沒再多說,隻交代了等萬亨一容出時間來,便一同前去,隨後就踏著最後天光迴去了。


    他們這邊剛結束,錦蘇跟著便從賬房尋了過來。


    白墮見了她,累的一天的疲倦瞬間襲上來,不自覺地就把人摟進了懷裏,歪頭在她肩膀上,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錦蘇默默地陪他站了好一會兒,抬頭看到穹頂亮起的星子,突然笑了,「少爺,」她開口:「我現在瞧著這滿天的星星,特別像撥弄了一下午的算盤珠子。」


    白墮忍不住樂了出來,「看來陸先生沒少為難你啊。」他的精力恢複過來了一些,帶著她,慢慢往馬廄取了馬,「明天我得訓他兩句,讓他待你好些。」


    「嚴師才能出高徒,」錦蘇隨著他上了馬,「你既然把這事交到陸先生手裏,就不能再多問了,否則倒像是不信他一樣。」


    白墮一來是心疼她,二來是說話的時候也沒怎麽過腦子,經她一提,便允諾:「放心吧,我不去問就是了。」


    上弦月高掛,光色極柔,兩人到林宅的時候,滿院的大紅燈籠已經亮了起來。


    白墮扶錦蘇下了馬,再慢慢陪她走到之前住的院子。


    走著走著,晚風襲來,錦蘇突然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花香,她有些疑惑地四外望望,沒瞧見什麽特別,可偏偏越走,那香氣便越是馥鬱。


    待她走到院門,還沒來得及去推,門就在裏被什麽人從裏麵向兩側拉開,叫她一眼便瞧見了滿院盛開的荷花木蘭。


    這些巴掌大的花朵,以一片素白之色,硬生生地開出了錦簇之資。夜風之下,枝頭搖落的香氣,充滿了整座院子。


    她呆了一下,白墮在她身側便笑,「我剛迴來那日,你說今年的花期短,我尋了好久,終於給你植了一院新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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