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後賞賜!”楊婉再次跪恩謝禮。


    留在麗正殿吃了些點心,喝了些茶,也聽太後講了些懷寧王兒時有趣的事,其實她早就有所耳聞,當年帝位空缺,真金太子不幸病逝,地位之爭一度引發族親內戰,最後帝位授予年幼的元貞帝鐵穆爾,大局已定,當年蘇合王妃含恨帶著兩位小王爺被逼離宮,兩位小王爺也分配到南疆與北疆苦寒之地建功立業。


    一個八歲不到的孩子被迫離宮,十年征戰如今功成名就而迴,她卻看不到大家投以真心歡迎他的迴歸。


    迴去的路上安西王隨行,一路她都跟隨身後保持距離並不多言。皇宮風景無限好,她卻絲毫沒有賞景的心,前麵的那位放慢了腳步,身後的小人低著頭並未察覺,一張小臉直愣愣撞進堅硬的背脊之上。


    “好痛——”她捂著自己頓時紅了的鼻頭,對於安西王這種戲弄的舉動很是不滿。


    “讓本王看看,可有大礙?”他不過想要拉近一些距離,似乎隻要是女人,他都不願意與之保持距離的,也毫不在意這個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姑娘是誰的人。


    他強勢地拉過楊婉纖弱的手臂,單手挑起那小巧的下巴近距離觀察鼻子是否有流血,楊婉被挾製地動彈不得,風流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對女子輕薄?她一點都不喜歡受到這樣的‘禮遇’。


    “嗯,還好,並無大礙,若是把美麗的待嫁新娘弄傷了,那本王就真的罪該萬死了。海山會恨死本王呢。”真是撿了便宜還賣乖,仔細檢查過後才放開這張摸起來絲滑的臉蛋。


    楊婉立即退後三步,用衣袖遮了遮微紅的鼻頭道:“王爺,小女入宮已有幾個時辰,怕家中父親擔憂,先告退了。”


    也等不及安西王發話直覺就想快些離開這裏,她低下頭從安西王身前繞過,甩袖間不知怎的一隻大手又將她拉了迴來,整個人順勢傾入他懷中。


    “看起來你很不願意跟本王待在一起啊。”真叫人傷心,他可是很喜歡這麽有意思的女子呢。


    “王爺請自重!”楊婉微皺眉頭,在這出宮的官道之上往來之人不勝繁多,若讓人瞧見了再嚼了舌根去,那她這後頭的日子可又得難過的很了。


    安西王這便鬆了手,愜意地打量著她所有的喜怒哀樂,他見過無數的女人,眼前這位卻是無數中又獨一無二的。


    退了幾步,她四處張望,想著如何才能早些離開這皇宮,離開這危險王爺的身邊。


    而他像是看破了楊婉的動機,悻悻然說道:“你若不是皇帝賜婚的女子,本王還真想將你收入懷中,那日技館一幕,當真是智計無雙,本王偏愛你這樣聰慧過人的女子。”


    原來當日技館之中還有這位貴客,她可真是不知如何感謝懷寧王讓她一戰成名這份功勞了,躲還來不及呢,還招來個傾慕者?


    “王爺說話向來這麽直白嗎?看來您絲毫沒有顧及到懷寧王的顏麵呢。”果然,這個地方是天底下最不需要人心冷暖的地方,事到如今她反倒開始對懷寧王起了些許憐憫之心。


    若是知趣早該避諱三分,何故令人難堪。


    “顏麵?我們蒙古人的顏麵是靠自己爭取來的,可不需要旁人施舍,我相信海山也不需要這樣的——施舍!”能說出這種話,還真是戳人心呢。


    楊婉定定的望著安西王的雙眼,那是一口含有欲望之爭的幽冥之泉,溫柔地背後隱藏怎樣的絕情,她似乎能夠遇見,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


    “你很怕我?”沒有哪個女子敢如此正視他的雙眼,而她的目光似乎能將自己看透,換做他人如此無禮定是不會饒恕的,而楊婉的目光,雖然毫無遮掩,卻又希望在她麵前做迴真正的自己。


    真是奇怪,僅僅一麵之緣的女子,甚至連緣分都談及不上的,卻來的比任何一場邂逅都來的令人歡喜。


    “王爺是尊貴之人,千萬不要做出有失體統之事,小女就此拜別!”她再次行禮,這次再無阻礙逗留宮中。


    官道之上兩邊陸續走過幾個護衛兵,那嬌小的身影,一頭及腰秀發,素雅的裙衫隨風揚起,又正是日光正好的時候,畫麵實在太美讓人割舍不下。


    “楊婉,得之我幸呢。”有些人,一生相伴未必相知,而有些人,隻一眼便能看進對方心坎裏去,而他恰好在此刻遇見了這樣的緣分。


    雖是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禍及千萬少女心的臉,卻心機城府極深,他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失手過,他看上的人,更沒道理讓人占了先機。日後,總會有收服她真心的時候。


    費盡心思整出這麽一場戲來,唯獨缺了海山到場,他又何嚐不想到麗正殿親眼看看那嘴硬的丫頭受到這樣的安排會如何接應呢。若不是被大公主硬拉去校武場賽馬,他多想看看那張不可一世又執拗的小臉蛋瞬間崩潰瓦解的模樣。


    說起來這位大公主,也是當今陛下的胞妹,在宮裏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隻是早已過了適婚年齡,如今都二十有餘了,依然不肯招選駙馬,就算皇帝拿著彎刀逼她下嫁,那也是寧死不屈的硬骨頭。


    “大公主,皇宮裏能陪你賽馬的隨便抓都能抓出成百上千個,為何單挑我?”這個老女人,年紀一大把還不給他嫁出去,是要一輩子住皇城吃皇糧拿俸祿嗎?


    諾敏公主雖是年長他幾歲,但心性各方麵卻更像個孩子,偶爾囂張跋扈又刁蠻任性,但同情心泛濫起來也是相當的可怕。


    “本公主如此金貴,怎能隨便找人賽馬,你小子打從北疆迴來且住在宮中,離本公主這麽近居然從未過來拜見,你是全然不把我這個姐姐放眼裏啊!”這還真不能怪他,誰能想到大公主還沒出嫁,他都沒來得及過問,全被自己這大婚之事給攪混了。


    “還好意思說,我都要被逼成婚了,公主還不出嫁,你這是跟誰過不去呢?”兩人在校武場好一番暢快淋漓的賽馬,整日關在後宮,她都快忘記自己是馬背上長大的蒙古女兒了呢。


    此刻正在大樹底下休憩,倒也沒什麽公主架子,席地而坐,抓起身邊一些狗尾巴草玩弄的很是開心。


    “你可真沒出息,皇兄下道聖旨你就娶,這些年皇兄何止給我下過聖旨,甚至刀劍相逼呢,還不是照樣拿我沒轍?”說起這事她還覺得特別光榮呢。完全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


    “我又怎能和公主比,我與他畢竟隻是君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現如今,他方能理解漢人流傳下來這句亙古名言是何道理了。


    諾敏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幽幽地看著他,似乎能看見海山的傷痛一樣,剛才還笑逐顏開,此時又失落落地,玩弄著小草期期艾艾道:“若我們不是身處這皇室多好,當年你被迫與母兄離宮我有多傷心你知道嗎?你是我最好的少年玩伴,是長生天沒有庇護你。”


    “從公主口中聽到這番話實在叫人受寵若驚,即使沒有長生天的庇護,我和弟弟也會靠軍功立足於朝堂之上的。”海山兄弟的實力自然不用質疑,大公主忽然起身,拂去身上的塵土麵對樹下好容顏的海山道:“出宮前就聽說今日額木格召見你的新娘,快迴去吧,沒準官道上還能遇見。”


    這位大公主行事作風還真讓人費解,海山抿了抿嘴,有些抽搐,幽幽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強拉我出來騎馬?”害他錯過好戲。


    “我若不拉你出來,又怎有機會同你一道見見那位姑娘?”說的是,在宮裏她身份高貴,就算去了麗正殿也不過遠遠瞧上那女子兩眼罷了,若是宮外那可就不同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她可算是找著正當出宮的由頭了。


    “大公主又為何見她?我看不必操之過急,大婚之日且有你瞧的時候。”那丫頭實在嘴皮子利索,他可是見識過的,若是跟公主八字不合拌起嘴來,那後果他可不想擔著。


    分明想見那女子,現下又扭捏作態的,大公主雙手叉腰一張漂亮的臉蛋立刻烏雲密布:“我並沒有跟你商量,這是命令!”


    海山錯愕地看了看她,說這女人就是六月的雨一點都沒錯,說下就下。


    實在是感激這位祖宗挑的好時辰,校武場離皇宮一炷香的時間,就這也能讓她撞個巧,楊府的馬車剛剛離開不到五裏遠,她便追了五裏攔了人家去路。


    馬車之內的楊婉全然不知發生何事,隻覺得馬兒有些驚慌的晃了晃車身,還好車夫駕的住,她便問了句:“外麵發生何事?”


    馬夫頭一次見到如此貴氣逼人的女子,直覺應該身份尊貴,不知如何稟報於小姐,支支吾吾的發出一連串“這這……那那……”的囫圇話來。


    楊婉正要伸手揭開布簾,正巧這外頭的人同樣伸手去揭了布簾,隻見一英姿颯爽的女子正麵帶笑容直視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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