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五三農場蹭了一頓飯,迴來的時候,秦妙妙依舊騎著大隊部的二八大杠。


    一路上,冷風嗖嗖地刮,但絲毫不能抵擋秦妙妙腳下蹬車的速度。


    隻是在她剛進村口的時候,就看到胡家嬸子急匆匆地從她身邊跑過。


    然而在看到秦妙妙的時候,胡家嬸子腳步一頓,就像是見到救星似的,一把就拉住了秦妙妙的雙手:


    “唉呀媽呀!小秦知青,你來的真是時候!快快快,屯子裏有人要流掉了,那血嘩啦啦的,止都止不住,你快去看看吧!”


    秦妙妙先是一愣,然後二話不說,就把胡家嬸子抱到後座,長腿一跨,坐上車,又跟風火輪似的,嗖得一下,就沒影了。


    胡家嬸子坐在後麵,一邊給秦妙妙指路,一邊在心底偷偷感歎。


    小秦知青這力氣未免也忒大了。


    她看著細細弱弱的,結果抱起自己來的時候,單手一舉,就這麽輕輕鬆鬆抱到後座上了。


    一路上,胡家嬸子還不忘記給有些懵逼的秦妙妙講述事情的前因後果:


    “說起來也是造孽。老曹你知道吧?就是咱們屯子裏的獵戶,原先他爹是屯子裏的老獵戶,還砍過鬼子,當過遊擊隊隊長,可惜後來年紀大了,就走了。”


    “老曹今年也四十好幾了,他婆娘也快四十了,底下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嫁到鎮上去了。”


    秦妙妙眼看都快要到地方了,胡嬸子還在那嘀咕著前景提要,遲遲沒有進入重點,她終於明白,為啥都說屯子裏的老娘們能嘮了。


    要按照這麽嘮下去,說到明天也說不完這件事。


    她不得不開口,簡明扼要道:


    “嬸,咱趕時間,說重點!”


    胡嬸子訕笑:


    “嗐!你看我!那我直說了,老曹他媳婦懷孕了,結果被她兒媳婦和兒子發現了,生怕又生下一個兒子,於是就鬧騰起來,一不小心,就把老曹婆娘給推在地上了……”


    說著,胡嬸子忍不住吐槽一句:


    “要我說,老曹家那幾個兒子兒媳婦,都是攪家精。咋滴?還擔心再生個兒子爭家產?”


    “咱這地方,各家都快窮得當褲子了,就算分,能分多少?還真以為是以前的大地主,家財萬貫啊。”


    “要我說,都說養兒防老啥的,老曹家有這麽幾個兒子兒媳,那真是一耳朵大,一耳朵小——豬狗養的!”


    秦妙妙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吐槽。


    能坑爹媽到這份上的。


    估計連豬狗養的都不如!


    不過這話輪不到她到明麵上來說。


    等到了山坡下麵的老曹家時,秦妙妙就急匆匆地放下自行車,撒開腳丫子就往屋子裏跑。


    北三屯沒有赤腳醫生,這時候想要去其它屯子裏叫赤腳大夫,也已經晚了。


    曹永軍作為一家之主,此刻麵帶寒霜,看著自家媳婦蒼白枯槁的麵容,隻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燃燒。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秦妙妙到了。


    霎時間,屋子裏的幾個嬸子、大隊長、老書記乃至婦女主任,都像是看到救星一樣。


    不知道是誰先說了一句話:


    “小秦知青來了!”


    唰啦。


    曹永軍驀地轉過頭,一個大男人,愣是聲音有些哽塞:


    “小秦知青,你……”


    秦妙妙微微頷首,來到他媳婦旁邊。


    屋子裏的男人見狀,默默退出房間,隻剩下婦女主任、王菊花以及幾個嬸子在。


    有些小媳婦看到一盆盆血水被抬出去,也被嚇得臉色慘白,不忍心再看。


    反倒是秦妙妙這樣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在麵對女人生育這道鬼門關的時候,居然還能夠保持平靜。


    這讓不少人都感到吃驚。


    秦妙妙沒有平常的嘻嘻哈哈,反而特別嚴肅地掏出王菊花用碎布頭做的小挎包。


    挎包裏麵,隨時都放著針灸用的兩套工具。


    她抽出銀針,分別在女人的隱白穴、大敦穴,采用強刺激的方法,撚轉提插,停留二十五分鍾左右。


    隱白穴可以起到健脾統血的作用。


    大敦穴有助於調節肝經氣血,達到止血目的。


    做完這兩個步驟後,秦妙妙就開始搭脈,斟酌藥方,沉吟少許,緩緩開口:


    “當歸、川穹、桃仁、炮薑……”


    等到秦妙妙報完藥材名字的時候,外麵的人就火急火燎地準備藥材了。


    還好屯子靠山,大家平時也會儲存一些中草藥,賣到鎮子裏的收購站。


    所以這會兒搜集起藥材來,還不算過於困難。


    隨著針灸下去,再加上喝完一大碗熱熱的生化湯,下體出血的症狀總算是緩解了許多。


    那幾個嬸子,現在看秦妙妙的目光,跟看寶貝疙瘩沒什麽區別。


    女人最難過的,就是生育這道鬼門關。


    尤其是老曹媳婦都四十歲的年紀了,再懷上一個孩子,不僅傷元氣,同時在這個年代更是一場生死豪賭。


    今天發生的事情,事實上,在秦妙妙展露這一手之前,大家都覺得,老曹媳婦怕是熬不過去了。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秦妙妙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姑娘,醫術竟然如此精湛。


    曹永軍過來看自己媳婦的情況時,知道她算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迴來,連帶著肚子裏的孩子也保住了,他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個平時寡言兇悍的男人,一言不發,就從屋子裏拿出一堆東西來。


    麅子肉、整塊的兔皮、麥乳精……


    其中赫然還有一塊灰色的狼皮。


    所有人都驚到了。


    不管是麅子肉還是狼皮,那都是有錢都難買到的好東西。


    可是曹永軍這個漢子,就這麽一言不發,直接把東西打包好,一股腦兒地塞到秦妙妙手上。


    秦妙妙心底美滋滋的,麵上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


    “這是……給我的?”


    曹永軍似乎還嫌給得東西不夠多,帶著些許歉意:


    “快要冬獵了,家裏的好東西都是去年剩下的,不算多。等下次上山,我給你多留點好東西。”


    這是真實在人啊!


    但是周圍屯子裏的人,這會兒居然都沒有羨慕。


    秦妙妙這是實打實地救了兩條人命,要是她連這些都不能拿,那以後屯子裏的人,都沒臉去找她看病了!


    這可是金菩薩!


    甚至他們有些人還在琢磨——


    所謂的妙手迴春,也不過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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