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三農場。


    北大荒農場的場長,秦妙妙還是第一次見到。


    經過胡進步的介紹,這位場長是從軍隊裏轉業過來的,辦事風格都帶著那邊特有的幹脆利落,凡事不唧唧歪歪。


    這不,等到秦妙妙到來後,葛場長看著秦妙妙以及一堆研究員,開始會議前,沒有講那種形式上的話語,而是大手一揮,就道:


    “行了,既然人來齊了,那我介紹一下,這是小秦知青,是咱們這裏的技術顧問。”


    “今天的會議研討方向,是雞鴨飼料改良,以及頻發出現軟殼蛋現象的解決方法。”


    “有想法的現在可以開始了。”


    軟殼蛋出現的原因,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飼料和生長環境出現問題了。


    所以今天會議上的兩個探討方向,其實可以相輔相成。


    胡進步作為八五三農場的頭號技術員,資曆最老,還是來自京市,自然當仁不讓地第一個開口:


    “軟殼蛋出現後,我帶領技術員分析研究,目前發現是缺少骨粉和貝殼粉這類東西,總而言之,就是缺少磷和維生素d。”


    葛場長神情嚴肅,手中捏著一隻鋼筆,在筆記本上認真記錄這些研究員的分析和討論。


    隻聽得另一個女技術員也加入討論中:


    “維生素d這個可以解決。我們可以改良養殖大棚的條件,給雞鴨足夠的陽光照射時間……”


    “那骨粉和貝殼粉怎麽辦?這兩個東西供應相當緊張,別說是我們北大荒,就連京市、海市那邊,骨粉這種東西,也是供不應求……”


    眼看討論陷入僵局,葛場長也陷入皺眉凝思的階段,胡進步作為老研究員,再度提出一個嶄新的思路:


    “要不試試豆粕?大豆中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營養物質,不僅可以改善軟殼蛋的現象,同時還可以改善飼料,縮短肉雞的成長周期,加快下蛋的頻率。”


    咦?


    這似乎是一種解決辦法。


    不過……


    葛場長突然放下筆,捏了捏自己的山根,微微歎息了一聲:


    “豆粕可以加,但是供應也有限。咱們的大豆,除了留下來榨油,還有一部分是作為出口,賺取外匯的。”


    七十年代的國家,每年出口的大豆,都達到上百萬噸。


    所以說,現在的情況,就是什麽都缺,不管是畜牧業還是農業的發展水平,都亟待提高。


    場麵再一次靜默下來。


    秦妙妙左看看,右看看,第一次在會議上發言:


    “或許……咱們可以考慮微生物來生產飼料添加劑?”


    嗯?


    這個想法太過新穎,不由得讓其它技術員都朝秦妙妙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胡進步作為來自京市的技術員,自己的消息渠道更加廣泛。


    他自然知道,這個時候,其實國外的研究機構,已經開始研究微生物添加劑這塊內容。


    但問題就是,國內目前落後太久,剛剛渡過大饑荒沒幾年,連基本的溫飽都很勉強,更別說和深入研究。


    但是胡進步沒想到,秦妙妙居然連這個都了解!


    他這還真是從山窩窩裏,撿到了一個寶貝!


    胡進步心中升起對秦妙妙想法的期待,給予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秦妙妙繼續說下去。


    而秦妙妙,關鍵時刻也沒有讓他失望。


    隻聽得她繼續道:


    “黑曲黴菌在1917年被發現,通常作為澱粉、葡萄糖等物的發酵菌,在發酵結束後就會產生黑曲黴菌渣,其中包含大量蛋白質等營養物質。為什麽不試試將培養黑曲黴菌菌落,作為飼料添加劑……”


    在秦妙妙說完這一長段話後,會議現場的氣氛陷入了久久的寂靜。


    胡進步旁邊搪瓷杯裏的水都冷了,但是他都忘記趁熱喝一口。


    葛場長在傾聽秦妙妙發言的過程中,剛開始還想要動筆記錄著什麽,但是聽著聽著,他居然連筆都拿不穩。


    隻聽得“啪嗒”一聲,鋼筆就掉落在桌麵上。


    而其他技術員看向秦妙妙的目光,已經從一開始對這個年輕小姑娘的不看好、半信半疑,變成如今的驚歎和不敢置信。


    黑曲黴菌早就被發現了。


    但是發現的微生物之類的多了去了!


    偏偏就秦妙妙思維敏銳,能夠從浩如煙海的微生物菌類中,選中黑曲黴菌。


    雖然結果還未證實,但是在場的技術員都不是傻子,究竟是言之有物,有真材實料,還是虛張聲勢,他們自然可以從秦妙妙的分析中聽出。


    良久,會議上的一個女研究員,推了推自己有些破舊的黑框眼鏡,沉靜地看向秦妙妙,露出一個認可的笑容:


    “我覺得秦同誌的想法,很有研究價值。而且黑曲黴菌隨處可見,發黴的糧食、土豆,還有破損的水果……都有黑曲黴菌可以提取。”


    接下來,就是實驗的問題了。


    原本今天這個會議,葛場長以為開一整天都不能解決,結果他這會兒擼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才十一點。


    還能吃個午飯。


    葛場長理了理資料,看向秦妙妙,努力挪動麵部肌肉,讓原本嚴肅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來:


    “小秦同誌,今天不如去嚐嚐咱們農場的食堂夥食吧?”


    這樣有潛力,年紀輕,腦袋靈活的小同誌,葛建黨覺得,他要是不把秦妙妙給好好籠絡過來,他就白做八五三農場的場長了!


    誰說當兵的沒心眼?


    那是他平時懶得耍心眼而已。


    但是麵對秦妙妙這樣一個好苗子,葛場長就算是缺心眼,此刻也得費心思招攬!


    看著此刻笑得一臉猙獰的葛場長,下麵的技術員就下意識地渾身一激靈。


    葛場長笑起來的樣子……還不如不笑呢!


    該說不說,怪嚇人的!


    不過也難為葛場長了。


    平時他都是板著臉,逢年過節都難看見他臉上有笑意。


    這會兒對著秦妙妙這個小姑娘,想要笑得一臉燦爛……那壓根不可能嘛!


    不過話又說迴來,碰到秦妙妙這樣的人才,換作是他們,恐怕臉都要笑爛了。


    葛場長這樣的做法,在這些技術員看來,那都算含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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