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牆跟下,木鬆一身布衣短打,灰白的發髻胡亂的用一支木簪插在頭頂。


    他顧不得擦頭上的汗,緊緊盯著子安手中的甲蟲,幾息之後,終是忍不住,小聲問道:“它到底能不能成?”


    子安輕緩搖頭,似怕驚動到它。


    他心中沒底,先前在伏虎山上跟著木鬆學醫術,閑暇時,從道觀的藏書閣中找到一本練蠱的古書。


    他起了興致,按上麵的養蠱之術養了一隻小甲蟲做蠱,現下已然養得有指甲蓋那般大小,通體黝黑閃著光。


    為了尋找王妃,王府中人盡數出動,偌大的京城,要找出一個被有心藏匿的人,絕非易事。


    他便想起古書中曾言,可借蠱蟲辨別氣味來尋人,把先前給裴文君熬藥時剩下的的藥渣讓它接觸,一路跟著它來到此處,它便不動了。


    “師父,許是不行,我是初學,本就沒幾分把握,隻怕此路行不通。”子安話音未落,那甲蟲從他手中振翅而飛。


    木鬆快步跟上,師徒二人一路緊追,甲蟲落在前方一輛拉著泔水車的毛驢身上。


    那泔水車停在一處院子的後門外,無人看管。


    師徒二人對視一眼,都瞧出對方眼中的欣喜。


    那驢子正在低頭吃著前麵兜子裏的幹草,似是感覺後臀處癢,一甩尾巴,將落在身上的甲蟲掀翻在地。


    子安上前心疼的將甲蟲從地上撿起來,擦幹淨放迴身上。


    木鬆瞧著後門處有人出來,迅速將子安拉到一旁的街角藏住身形。


    “這處是長公主府的後門。”木鬆看著那後門處空手出來的老漢低聲道。


    子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兩人顯然是來對了地方,哪有上門拉泔水的空手從人家府中出來的。


    那老漢上了驢車,揚鞭吆喝一聲,驢車慢悠悠的朝著城門口的方向行去。


    感受到身上的甲蟲似是還想振翅去追,子安拉上木鬆,師徒二人快步跟上那驢車朝著城門走去。


    老漢一路哼著曲如往常一般,行至城門處,入城時他便已經瞧見那些官兵對出城的馬車個個都要細致搜查一番。


    他從驢車上跳下去,從前頭牽著驢隨著出城的隊伍往前走。


    泔水車上散發著陣陣臭味,出城的人都遠遠捂著口鼻躲避。


    輪到老漢,不待他開口,為首的官兵問他道:“怎的今日倒是跑了兩趟。”


    老漢上前作揖笑道:“這些都是上次未能拉完的,故而又跑了一趟。您受累。”


    為首的官兵看了眼四下都在躲著泔水車的人,對他擺手道:“快走吧,你這車實在是臭的很。”


    得了他的命令,前頭攔截的官兵放行,老漢自顧趕著驢出城去。


    木鬆與子安在人群後頭,瞧見這一幕,更是篤定幾分,想來上次出城也未被搜查,王妃就是被這般帶出去的。


    兩人緊跟著出了城,遠遠的一路跟到莊子上,見那老漢入了一處院子,兩人躲在大樹下歇腳,隻等著夜裏摸進院子裏再探查一番。


    ………


    李正澤得了紅鶴的消息帶人連夜疾行,一路上先是乘船,又換乘好幾匹馬,才於清晨時分策馬入城。


    在外尋人的紅鶴得到消息,迴府來見他。


    才入書房,對上李正澤看過來的赤紅雙目,紅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主子,屬下沒有護好王妃,屬下有罪,求主子責罰。”


    李正澤一身緙絲黑色長袍,發絲微亂,下頜長出一層青茬,兩隻眼中全是血絲。


    他聲音微啞:“將事情經過與我詳說一遍,不可有一處錯漏。”


    待紅鶴快速將那日發生之事與他說完。


    門外響起慶雲的聲音:“主子,人帶迴來了。”


    他起身出門,紅鶴起身快步跟上。


    外院的一處廂房裏,溫雅柔被人用黑布袋套了頭,縛住手腳扔在地上。


    她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顯然是被堵了嘴。


    李正澤立在她身前,麵色陰沉,對著慶雲道:“可通知了長公主?”


    “屬下綁人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了紙箋,想來現下她房中的丫鬟已經能看到通知長公主了。”


    溫雅柔聽那道說話的男聲極為熟悉,拚命掙紮著被縛住的手腳,想要求援。


    聽完他們的對話她才又安靜下來,瑟縮著身子往後躲。


    她聽明白了,原來是平陽王讓人將她綁來此處的,雖然不知緣由,但他做事一向是個有分寸的,想來也不會傷及她的性命。


    這般想著,她放下心來,便不再掙紮。


    “那些人呢,帶我去看看。”李正澤看向紅鶴。


    紅鶴領著他往後院關押那幾個北境之人的屋子行去。


    門口守著的兩名侍衛見李正澤過來,麵露欣喜之色,上前行禮。


    王妃在府中丟失,與他們脫不了幹係,現下王爺迴府他們有了主心骨,自然欣喜。


    其中一人掏出鑰匙將那門上的鎖打開,推開門。


    小心提醒道:“王爺,這幾人未進水米,屋中氣味難聞。可要屬下們將人提出來再審。”


    李正澤止住腳步,點頭轉身立在了院中,那名侍衛進屋將其中一個刀疤臉模樣的人拎出來,丟在院中地上。


    府中之人都在忙著尋找王妃的蹤跡,無人照料他們飲食如廁,身上臭氣熏天。


    那人嘴唇周圍被起了一層幹皮,他蠕動著雙唇,發出一個蒙古語的音節。


    先前李正澤學過幾日蒙古語,自然聽懂他是要水。


    他點頭對紅鶴吩咐:\"給他水。\"


    紅鶴自去水井裏打出一桶水,兜頭澆在他身上。


    那刀疤臉跪坐於地,直直的挺起上身,仰頭張口去接水喝,口中還橫著木棍,喝得太急,嗆得咳嗽起來。


    紅鶴上前給他解開綁著木棍的布條。


    李正澤陰沉的麵色中似是氤氳著一團怒火,要將眼前之人燒死。


    “你們是受何人指使?”


    刀疤臉的咳嗽聲停止,他才抬頭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忽的他嗤嗤笑出聲來:“我們刀口上舔血,自是有規矩的。便是死也不會供出背後主家,你這般問隻是浪費口舌而已。”


    說完就要咬舌自盡。


    紅鶴早就防備著,抬腿一腳踹在他心窩處,刀疤臉躲避不及噴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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