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州主才意識到,自己對張生的低估,比想象中還要低。


    異火,為數不多不受屬性影響的東西,偏偏落在張生的身上。


    “本州主堂堂火屬性,都不曾擁有異火,你憑什麽?”


    林無極心中極為不忿。


    他覺醒火屬性多年,千金散盡都不曾得到一份異火。


    沒想到,夢寐以求的玩意兒,就這麽水靈靈地出現在眼前。


    “私藏異火,按律當斬!本州主勉為其難,收下你的異火,替你承受這份業障。”


    林無極再起劍招,掌腕靈活翻轉,一道金色劍陣迅速成型。


    “你體內的異火,最多抵消火屬性對你的克製。少了屬性,本州主照樣能廢掉你!”


    林無極氣震山河,劍招摧枯拉朽,攻勢猛烈,方圓十丈內建築無一幸存,夷為平地。


    狐仙神相雙臂合攏,遮住張生的身軀。


    劍招襲來,光影交錯,狐仙神相崩裂無數碎光,愈發模糊。


    “擋住了?”


    林無極嗤笑一聲。


    妖仙神相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但也隻有這種程度了。


    神相愈發透明,快撐不住了。


    林無極趁機再出劍招,淩冽劍光如龍影交錯,複雜變換,散落成漫天長劍。


    每一劍虛實難測,感知上根本無法分辨。


    要麽全部擋下,要麽萬箭穿心。


    狐仙神相九尾合攏,龐大的身軀像是蒼老的雄鷹,嗬護著還未展翅的雛鷹,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護著張生。


    “你的神相,竟然開了那麽一絲微弱的靈智。”


    林無極出聲嘲笑。


    神相能開靈智,極為罕見。


    若是讓張生再成長兩三年,州主絕對不是對手。


    幸好,碰上了還沒成長起來的張生。


    州主第一次感受到,殺死一個還未長大的天才,內心的滿足感,比任職州主還要更上一層。


    更別提,能從這位隕落的天才身上,得到一份罕見的異火。


    狐仙神相一點點崩碎。


    張生感受到,神相正在悲鳴。


    直擊心靈的哀鳴,仿佛在安撫他的心,讓他不要衝動。


    張生按兵不動,他在等一個機會。


    當狐仙神相瀕臨破碎之時,張生握緊【神骨匕】。


    所有的蓄能,在這一刻轟轟烈烈的釋放!


    這一刀,並不是很帥,反而很狼狽。


    但蘊含的威力,以及突如其來的攻勢,令林無極措手不及。


    長劍橫於身前,至少六成的氣附著其上,匆忙形成一道護盾,但未能完全成型。


    哢嚓!


    護盾碎裂。


    張生全力的一刀,卻也迅速化解於護盾之中。


    殘留的威力,震飛林無極的身體,在地上接連翻滾數圈,倒地不起。


    神骨匕:“小心,還沒死透!這老東西真耐糙!”


    神骨匕的聲音不似先前洪亮,明顯透著虛弱。


    蓄能全部釋放後,它還沒沉睡,全靠一股信念撐著。


    神骨匕:“老子是玄龍遺留的神骨,認得主人要是死了,太丟骨頭的臉麵了。所以,大善人,你死之前,先死的一定是我!”


    它本身就是死的,所謂的“先死”,不過是在張生身亡之前,先粉身碎骨!


    “我沒招了。”


    張生將【神骨匕】向外一丟。


    他本想丟去驛站,但沒那麽多力氣。


    狐仙神相的沉寂,也令他無法在強弩之末用出一招訣龍勁。


    死亡,正在降臨。


    廢墟之中。


    林無極頭發散亂,衣衫不整,手中長劍撐地,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狀態也很差,嘴裏的血瘋狂外湧,止都止不住!


    “大意了,若是早有防備,全力應對,你怎可能傷我至此……”


    林無極從空間法器內,取出一顆上品丹藥。


    張生擦掉眼皮上的血,模糊的視線依稀分辨出了丹藥的品類。


    “上品補血迴氣丹……”


    神骨匕:“你沒救了,我們死定了。把我拿起來吧,咱們一起死!”


    張生無動於衷。


    神骨匕:“你特麽裝什麽偽善,把老子拿起來啊,我命令你把老子拿起來!”


    張生抹掉嘴角的血,無視【神骨匕】的叫囂。


    神骨匕:“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英雄?這樣吧,我勉為其難地求求你,把我拿起來,再一起幹他一迴。”


    遠處,林無極服下丹藥。


    身體傷勢迅速恢複,體內的氣補足了七八成。


    反觀張生這邊……


    他雖然也有丹藥,可人總歸是要臉的,命可以丟,但頭上絕對不能長角!


    林無極緩緩走來。


    每踏出一步,氣勢上漲三分。


    隻是無法恢複到巔峰,但捏死現在的張生,比捏死螞蟻還要簡單!


    “你竟然僅憑一眼,叫出了丹藥的品類。”


    林無極眼中的詫異早已不加掩飾。


    “你懂煉丹?”


    張生咧嘴一笑,牙齒上滿是鮮紅,“想知道?殺了我,搜我的魂,我的所有秘密,都會暴露在你麵前。”


    “你會看到至少幾千段讓你血脈賁張的畫麵。”


    “這絕對是你從未見過的美妙……”


    林無極眉頭緊皺,認為張生開始說胡話了。


    “本州主現在開始欣賞你了。你懂的太多了,一眼認丹,且身懷異火,莫非是煉丹師?”


    “煉丹一脈,晦澀難懂,你若是答應做我的煉丹師,我饒你一命。”


    張生嗤笑一聲,“今天,我要是答應了,改日迴去南雲縣祭奠時,數萬亡靈會戳我脊梁骨戳到死!”


    林無極隻笑張生天真。


    “死人的想法重要嗎?你還是太幼稚,也罷,你若是給我當手下,本州主還怎麽拿你的異火。”


    長劍在手。


    林無極不需要任何花裏胡哨的劍招。


    隨手一劍,便能抹掉張生的性命。


    “本州主準許你給世界留一句遺言。”


    張生沉思片刻,“你兒子死前一刻鍾,邁入了窺道境。”


    林無極腳步一頓,麵色驟然一變,“不可能……”


    張生繼續道:“那晚,他見你進屋,迫切想告知你此事,迎來的卻是你無情的一刀。”


    “不會,不可能。”林無極瘋狂搖頭,“你在亂我道心!”


    長劍斬出,張生命脈斷裂,隻殘留下一口氣,奄奄一息。


    林無極卻是沒再斬出第二劍,目光混亂,思緒複雜。


    “想在臨死前,壞本州主的道心。雕蟲小技,本州主怎麽可能上當……”


    張生最後的力氣,撐起嘴角上揚。


    死前的最後一抹嘲笑,深深刺在林無極的心上。


    林無極轉過身,踉蹌地走到廢墟前,雙眼無神地坐下。


    無盡的空虛感,湧上心頭。


    他想殺張生,如今心願完成,念頭卻像是落了空,沒有任何想象中的輕鬆或欣喜。


    林無極抬起頭,漫天的星辰似乎能吸走苦惱。


    良久,他收迴目光,望著那具生機漸無的屍體,冷笑了一聲。


    “差點著了你的道。”


    “你這家夥,運氣相比本州主還是差了點。”


    “沒看錯的話,你應該隻有合道境二階。”


    張生無力迴應,眼神直勾勾盯著林無極。


    林無極繼續道:


    “如果你以合道境大圓滿之境,來與本州主交手,或許會在臨死之際,突破至立身境,挽迴一條命。”


    “或者,你能在這個時候,令狐仙神相覺醒第八尾,獲得一命。”


    “可惜,你運氣太差,兩種方法,你都做不到……”


    林無極緩緩起身。


    “能在死前,讓本州主狼狽至此,且差點壞了道心,你……很了不起,比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強。”


    張生已經聽不到林無極在說什麽。


    腦子裏迴蕩的,全是剛才那幾句話。


    要麽,突破立身境。


    要麽,狐仙神相覺醒第八尾。


    前者,張生肯定是做不到了。


    但要說覺醒第八尾,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張生的身體,已經全然無力。


    能撐著他,將腦袋轉向【神骨匕】方向的,隻剩最後一絲信念。


    隻是,他還沒確定,【神骨匕】有沒有接收到自己的念頭,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心跳聲減緩。


    這一夜,南雲縣仵作,悄然離開了這個世界……


    沒人注意到,他的屍體之下,一條斷臂悄然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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