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諭令:有東征一等前卒陸石九,曆十年戰,積功實四品,封七品鄉爵,現於歸墟一戰破敵十萬,積功實三品,進封三品侯爵,實封關內侯,封地歸墟治下安平城武關領。”


    正三品從一等本為公爵,但公爵最低也要三品實封。所以三品之下最高為三品關內侯,是非世襲爵位中的最高一等。實封則更為尊貴,少年這一次進封幾乎是一步達到武夫頂點,可謂是天恩浩蕩,尊榮無雙。以他現今的身份,娶一個皇家之女都沒有問題。


    皇家之女?幾個高品武將這才遲鈍的注意到何烈風早已領悟的細節。


    “師尊,您喝酒嗎?”


    “司君大人,您請。”


    站在兩人一旁恭恭敬敬的何烈風格外老實。


    至於武關?這又是一個眾多武夫關注的點,戍守此地多年的老卒也未聽聞此地有武關這座至少郡縣一級的轄地。


    安平城地位顯耀,但本身也不過是一座郡級城池而已,古今沿革均為郡治,九門十八關環繞周圍,但也並未有武關一處關隘。


    實封武關,那就會有武關這個地方,實封爵位有擴充領地、代行天子巡狩的特權,若是少年能夠打下歸墟,整個歸墟都是他的領地,封為歸墟侯都沒問題。


    這份尊榮足以令少年成為炙手可熱的帝都新星,但少年另一些身份也隨著諭令為戰族和武夫們所熟知。襲殺上官,十惡會審這些字眼,顯然是點燃武夫和戰血之間矛盾的最好引子。


    若非五軍十營地位特殊,私下裏的齟齬便足以令主官煩擾。


    似乎是龍伯巨人並不想城中戍卒們睡個好覺,或是窩夷族存了先行攻克安平城奪下首功的心思,淩晨一刻,白日激戰結束後剛過三時一刻,大批的窩夷族便蜂擁而來。


    這一次拋射過來的窩夷族狗頭包子足有千萬計,而正麵壓來的大軍亦有億數,放眼望去視線內無窮無盡,這樣強烈的視覺衝擊足以令一些膽子小的人直接崩潰。


    百公裏外上千萬窩夷諸多部族的統一衝鋒,天際線壓來的龍伯血裔無不昭示著這是一場比白日還要激烈的征伐。


    億數敵軍是一種怎樣的場麵?


    縱然在浩瀚星際之中,雙方也不以數量來取勝,這種數量的敵人足以將所有的同等級甚至是高等級的遠程火力硬生生堵住。


    四品方寸足以折疊扭曲甚至碾碎一大片的星域,但遇到這種數字的四品五品大軍,縱然折紙技術再高超,也無法硬生生扭曲源能基本法則。絕對的數量麵前,任何技巧都是花裏胡哨的浪費行為。


    無邊無際如歸墟之水一般浪湧而至的敵軍迎頭撞上一輪輪冕日之輝凝聚的冕日射線,寬逾百公裏,多達數百束的射線掃入軍陣之中也隻是掃蕩了不足百分之一的窩夷族大軍。越來越多的窩夷族蟻附而至,很快便將戰族的火力線壓到了五十公裏內。


    五軍十營之中兩列前軍出陣,二十萬拒馬槍分散在環形五百公裏的防線上顯得稀稀落落。白日近百萬武夫分散在縱深百公裏的防線內尚顯不出稀少,此刻均攤開二十多米才一道身影,連防線都拉不開三重縱深,麵對著摩肩擦踵厚達數十公裏的第一波敵軍,二十萬拒馬槍軍同時出槍,厚重的壁壘立起,金剛體魄的金剛營近距離以殲星重炮密集轟炸,在敵軍衝至百米範圍時,後方二十萬強襲手出動了。


    千米距離之內,他們從天而降躍入敵陣,道道金光此起彼伏,陷陣無雙,先登死戰,白日裏武夫的衝陣早已激起戰血們的血性,先登陷陣兩營互相配合,十二重修行多年的武裝技連續打出,開山覆海,先登陷陣,無雙無疆同時發動,如永動機般穿透了第一波敵陣。


    軍容整肅,有條不紊,殺敵之際宛若一台精密配合的殺戮機器瞬息間十次穿透敵陣又重新列陣迎敵,後方拒馬槍陣的金剛般若兩種體魄技不斷加持到他們身上,為他們不停的刷新著源能和氣機。第三陣的二十萬金槌侯突兀的突入到百公裏之外的敵陣後方亂殺一陣,斬殺了雙倍於幾方的窩夷族之後才施施然退迴本陣,一種種律令不斷的限製或混亂著百萬狗頭窩夷的行動,令得他們的陣勢不停的陷入反複組陣的混亂局麵。而後方的第五陣列召喚的一道道風暴無情的阻斷了後續敵軍的湧入。


    這是一支何其高效的殺戮之師,隻是這樣的軍陣也在被百米又百米的壓縮著陣線。


    窩夷族的狂潮之下,他們會被百倍的敵軍硬生生的壓到城牆下,直到被一次次衝刷幹淨。


    縱然天家禦下均是五品起的百萬五軍營,亦是被窩夷族壓的不斷後退,狗頭窩夷們的長刀刺不進拒馬槍的厚實肉盾,就硬生生以兵器推著他們向前,百餘狗頭與一個軍士角力,戰線愈發難以維係,而後方先登陷陣兩營數次衝陣也無法穿透對方密密麻麻的圓盾橫推,金槌侯們的偷襲更差點被對方十卒一隊的連體陣鎖住,很快也失去了效果。數千萬狗頭窩夷唿喝的自然源能連成一片,縱使驅神兵和射聲校也難以突破這層防線,遠程攻勢徹底報廢。


    遠處三品二品的龍伯血裔也動了起來,這些奇形異獸牽製著二品君臨武夫的強悍殺招,縱然有一些落入窩夷族中,也難以造成致命傷害,數千億窩夷族群群落之中矗立的窩夷圖騰也有著諸多詭異能力,縱然二品君臨深入其中也難逃隕落危機。


    種族之戰,全民皆兵,這等戰局絕非單一武夫所能改寫,歸墟作為曾經照耀人族的女媧星神所化,縱然天家也難以改寫自然星辰的命軌,隻能任由龍伯巨人們一次次龍伯複興。


    星空之中遊弋的那些異獸們毀天滅地的攻勢渲染了整個安平城的周邊,放眼望去如一團絢爛的光輪環繞著這座狹小的城池,裏裏外外百倍於安平城的窩夷大軍之後,那些龍伯巨人正踏海而至。


    兵對兵,將對將,王對王。千名三品戰血躍下城牆,落在百米高的城牆之下那愈發緊湊的軍陣之中。


    百米高度在星辰生命的眼中連個小點都算不上,但這座渺小的城池已經阻擋了龍伯巨人們數千年。


    傳說歸墟之眼下方,連通著另一個源能體係截然不同的世界,那個世界的源能與伏羲冕日之下的源火截然不同,甚至不被認為是源能的一種。


    在少年眼中,這個扁平的星空錯落分布著星河與暗海,星空自其中孕育而生,牠們的降生是源能的贈予,他們的消亡是源能的召喚。


    少年體內的那簇源火散發著蒙蒙光亮,流淌著的源能之血帶動著新生的戰爭律令。


    他的法籙修行第四品,即為悟空。無空無有,有空即有。死生空寂,原來本相。


    縱然跌境至如今九品,曾經的修行反而愈發紮實,化作養料滋養著武夫一係的暴力修行。


    龍伯巨人們出手了,他們的手臂抬起便落在了安平城上,歸墟厚重的玄水天幕被一擊抽空,數百道手臂猛然落向下方的城池。


    單純的空之力,抹消一切的龐然巨手,力量的終極,便是這普普通通的一擊。


    怪翁站在安平城的大殿中央,星藍色的光輝包裹著整座城池,日輪無限膨脹,吞沒著外在的一切事物。僅以三品境界的冕日之輝便堂堂正正的將數百龍伯巨人彈了迴去,甚至落下了大團永不熄滅的極熱火焰,點燃了歸墟沉寂的海麵。


    海眼之中,一枚豎瞳靜靜的凝視著這一切,人首蛇身的美人無聲的以手指抹過嘴唇,那是她漫長生命中最渴望的獵物,縱然是整個星辰萬古,也難再有如此美味的可人。


    天家聖駕出手,整座城池的夜晚驟然被鼎沸的唿聲點染,在這藍色火焰之下,窩夷族的士兵萎靡的隻存下十分之一的戰鬥力。而此時五軍十營的殺戮才真正開始。


    以一千三品戰血為中心,五軍每陣各二百人,戰陣鏈接,一千個小巨人直接瞬閃至敵陣最後方的歸墟之門。轟然倒塌聲震響歸墟,後方的窩夷神山再難與前線聯結。


    一擊得手之後,藍色光球與驟然升起的大日圖騰猛然碰撞,雙方碰撞的餘波激起綿延數萬公裏的歸墟海嘯,這每一滴都重於小型星辰的海水被雙方拍起,海浪連接天幕,數個小時都未曾落下。


    自此,這十億窩夷先鋒軍便成了一支孤軍。


    “伏羲令:十王諭令:五軍十營並武卒營銳士出擊,剪除窩夷,星夜蕩寇。”


    “殺敵記功,斬將封土,賊王牧野。”


    “喏。”一千個小巨人四散開來,百萬王師組陣,千列方陣四麵八方的衝出,麵對著數百倍於他們的窩夷大軍,反而打出了數倍而擊的聲勢。


    數百萬武夫與戰血逆衝敵陣,城中剩下寥寥數千傷殘過重的武夫,而陸阿九則是跟著小將穿過重重城防,來到了指揮使大殿之中。


    “陸小兄弟,這位便是歸墟戰場的戍守大將軍司徒靖邊。”小將將他引至大殿便知機退下,大殿中隻餘下老將一人坐鎮,少年和隨行而來的少女對視一眼,一同踏進大殿之中。


    “陸小兄弟,老夫司徒靖邊,歸墟安平城現任城主,以後便是與你一同治理這座城池九門十八關的地方戍衛將軍。”


    “今日有緊急事務,事關歸墟戰場勝敗大局,這個任務不一定非要你執行,你若想要立功殺敵,盡可出城作戰。”


    “願聞其詳。”少年不假思索的迴答道。


    “窩夷一族神山之上供奉著他們的源血圖騰,我計劃派出一支小隊摧毀牠。”


    “這隻小隊之前預定的主官就是你身邊的監察司司君明玉魄,但現在,我想把這支小隊交給你。”


    “任務需要盡可能低品但卻能夠生存的武夫,而且取下圖騰之後有不可測的風險?”少年看似提問,實則肯定的迴答道。


    “是,東征之中,你隸屬先遣營,應該很熟悉這種任務。”


    “曆一千零五十九次,成功五百一十一次,摧毀對方源血圖騰一千零五十八次,最後一次就是東征最後一戰,那一戰我們遭遇了野獸王血。我的身上現在還殘留著王血留下的傷痕。”


    “那些戰族想要招惹你,當真是當我王朝軍中無人,十三日後十惡會審,我會親自到場觀戰,為你主持公道。”司徒靖邊屬於王朝鐵血鷹派,對於任何損耗軍中戰力的行為都是深惡痛絕,在少年麵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對於戰族,他可是毫無心理壓力。


    朝中九公一王,傳有八支公族血裔,一支王族血統,另有一位大公深居簡出,為王朝謀定軍機大事。此十人並稱十王,以漢王為首,老將便是十位功勳王佐之一,司徒家唯一的太上老祖。


    領王爵,封王都,任朝中三公,位極人臣,這樣的元勳大佬自然不用給任何人麵子,但少年也是毫無遮掩,一副非常讚同的樣子。


    “武關侯陸石九領命,願聽司徒將軍驅策。”少年自知這是一次難得的機遇,以現如今他的身份,想要壓服戰族毫無可能,唯有步步爭先,創造機會。


    “這次行動隻有一次機會,你們沒有其他阻礙,也不會任何人知曉你們的去向,三日之後,王朝能否一舉永靖歸墟,便要看兩位的行動是否成功。”


    “喏。”兩人領了軍令便告退去準備,老將軍則是又研究了一遍歸墟之中的各方勢力分布,這次的計劃能否成功,全要看這兩人的孤軍深入能取得多大成效。


    出了大殿的兩人一路無話,原本便沒有什麽行裝,跟著小將領了一堆不知作用的物品之後便來到了一處重門緊鎖的建築物前,打開大門之後,那一泉澄澈的清泉倒映著兩人的麵容,說不出的和煦溫暖。


    “太陰之精,人族始母女媧星的源火。通過這裏,你們可以直達棲息在歸墟海眼附近的窩夷族聚居地,那裏有著一支族群守衛著祖地,是他們之中最高貴,也最近似人形,最為邪惡與殘忍的阿修羅窩夷。那裏便是他們的聚居地,阿修羅一族至少有百萬眾,縱然同為四品,他們可一擊斬殺數百個普通窩夷,還有著諸多三品二品的高手世代不出,隻是守衛他們的圖騰。”


    “神山倒懸,山頂便是圖騰所在,也是最接近媧星坍縮原點的地方,小心,掉入海眼絕無生還的可能。”


    “高於四品的三品武夫會被星辰引力直接拉入歸墟。三品斬境也會被圖騰鎖定,我們之前派出過一些試探的耳目,既是疑兵也是死士,至今隻有零星信息傳迴。”


    “王朝境內很難再找到像你們一樣的四品,或者說九品武夫。這些冒稱神話之中阿修羅一族的玉麵窩夷對生命血氣波動和源能都極為敏感,尋常四品隻會被活生生的殘虐致死,之前大兄踏入其中,至今未歸,我相信他還活著,希望你們碰到他的話,能和他並肩而戰。”


    “兩位,此去危機重重,司徒寧遠再次代父親拜托兩位。”


    “司徒大兄,等我們迴來再做小婦人狀,我們出發了。”少年一貫冷肅,在這關鍵時候竟冷不丁開了個玩笑。


    “是,願閣下勒石窩夷神山。”


    “一定。”少年抱了一拳,將自己和少女腰間金繩係緊,轉身跳入那一抹泉眼之中。


    燭照萬方,熾熱明光。幽熒映影,溫潤月華。古時人們以太陽燭照、太陰幽熒代稱伏羲女媧兩顆恆星,這兩顆星辰的光華相似卻又明顯不同,伏羲燭照熾烈無比,賦予人們無窮的明光源火,而女媧幽熒溫潤無聲,滋養人們體內的月華源血。兩者相生,造就了天地賦予的古人血脈。故而跳入這泉水之中,兩人隻覺得意識迷蒙,沉沉不願清醒,隻是一個恍惚便跨越了歸墟無垠玄水,落在了一處溫暖明亮的月華森林之中。


    這裏是二分之一十二顆源星的殘跡所在,源星居於雙星中央,十二顆行星周而複始的穿梭在三顆星辰之間,雖未點亮星火,但源星的密度和宇宙能量的飽和,注定了牠與眾不同的位置,牠高懸於十二顆伴星之上,養育生靈卻又自發明光,如同太陽伏羲與太陰女媧孕育的孩子,一半是為燭照,一半是為幽熒。古時這顆星辰亦被仰望著牠的伴星土著稱為天極。


    明玉魄被陸阿九環在懷中,兩人的腹部緊密的貼在一起,彼此卻沒有什麽邪念,她還在迴味著經過甬道時那仿佛迴歸母體的感覺,少年卻是機警的四處打量著,數道分身輕飄飄的落下森林四處,觀察著周圍的景象。


    他們所處的位置上方倒懸著一座巍峨的大山,原本的峰頂現在垂落於歸墟海眼之上,下方便是那空無一物但卻帶給兩人致命警兆的歸墟所在。


    他們已然到達了目的地,整座山脈悄無聲息,死寂的仿佛一座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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