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海瀾把這包油葵仔細收好,等找機會給項大誠,今年過了種植季沒法種了,等明年多種一些,油葵榨出的油亞油酸含量高,十分健康,還可以幫忙緩解家裏的油荒。


    本以為油葵是最大的收獲,沒想到在12車廂找到了乘警辦公室,人當然不在,項海瀾在小隔間的桌子上發現了一樣好東西。


    意外的驚喜讓她高興地蹦了起來。


    桌上有一把警用配槍,她對槍械不了解,不知道這把槍具體是什麽型號,但這可是槍啊,不是玩具模型。


    快速跑迴自己的屋子,項海瀾把門關上插好,倚在門板上小心把槍從火車中調出來。


    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她端詳了好一會才試著拆解,拆開的子彈夾是滿的,裏麵有12發子彈。


    項海瀾從沒碰過這種大家夥,摩挲了好一會,又珍惜地收進乘警室。


    等跟侄子們借個彈弓玩玩,先練練射擊的準頭,別真等用到的時候,誤傷了自己。


    她倒沒覺得奇怪,這把警用配槍的出現很正常,法律有規定,乘警可以依法配槍,尤其春運期間,旅客多,為保障出行安全,乘警的配備都會升級,除了槍,項海瀾還在桌子旁邊發現一根立著的警棍。


    這下好了,家把什齊了。


    項海瀾虎了俏臉,對著空氣放狠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殺之。”呲了呲小白牙,佯裝母老虎。


    維持了一會兒的好心情,當看到吳呈又跟迴來吃飯時,蕩然無存。


    “臉皮真厚。”


    一迴生,二迴熟,今天沒再分桌吃飯。


    項家三子二女,大兒子海江和大女兒海波都住縣城,老二海潮在魯省當兵,在家的隻有老三海河一家四口,人不多,外屋地的紅鬆圓桌能坐開。


    今天中午還吃豆角子,扁豆換成了長線豆,項海瀾翻出一塊王春花曬了好久沒舍得吃的豬皮,泡開後,線豆、豬皮,還有辣椒一起入鍋,不放水、不放鹽,隻放醬油。


    東北人管這叫烀鹹菜,賣相不好看,確是下飯神器。豬皮增香,辣椒提鮮,線豆吸飽了醬油的豉香還有油香,味道絕了。


    越簡單的烹飪方式,越能突顯食物的本原香氣,尤其還是黑土地長出的最美味的食材。


    王春花和苗倩做飯十分粗放,夏天的飯桌永遠是蘸醬菜,項大誠和項海河平時哪能吃到這花樣,一口氣造了兩個大饅頭。


    項大誠不忘招唿吳呈,“小吳,別客氣,多吃點,我家海瀾手巧,做飯最好吃。”


    吳呈捧場地也造了個兩個大饅頭,笑著附和項大誠,“項海瀾同誌的廚藝不比大飯店的廚師差,我很喜歡。”


    說完眼含深意地望了坐在對麵的漂亮姑娘一眼,兩根麻花辮,樸素的對襟碎花褂子,打扮得跟村裏的年輕姑娘沒兩樣,但這張臉太突出了,如精湛的玉雕,冷豔無瑕。


    項海瀾不是不會動的雕像,蹙了蹙眉頭,她對這個時代的了解不多,見過的紅旗大隊年輕人要麽青澀,要麽莽撞,像吳呈這麽自信的可不多。


    平心而論他長得是不錯,黑眸細長,高鼻薄唇,屬斯文型那一掛的。


    如果是不諳世事的原主被這樣優秀的男青年中意,這會兒興許芳心大亂了吧?


    可她不是白紙一樣的原主,從小跟著大伯在喜宴上迎來送往,項海瀾自認有幾分看人的本領,吳呈雖然目光還算清明,但一眼看不到底,是個頗有城府且有野心的人。


    這樣的人多半不會讓自己耽於情愛,這個時候湊上來肯定有所圖。


    何況看人講眼緣,她不喜歡這種目的性強的人,哪怕吳呈人品尚可。


    她更不喜歡一來就被送作堆,強綁了姻緣。


    對付這種人嗎……


    剛才吳呈的話明顯衝著女兒說的,這丫頭平時挺機靈的,這會兒倒成了鋸嘴葫蘆,你倒是接句話啊,項大誠不好開口提醒,衝老婆狂使眼色。


    項海河和苗倩小夫妻也衝妹妹猛眨眼,王春花瞪了女兒好幾眼,所有的眼神都拋給了瞎子,項海瀾壓根就沒抬頭。


    兩個不諳世事的小孩愛國和愛民啥也不懂,就是幹飯,線豆上的醬油給小臉糊了一圈小胡子。


    吃飽了,愛國抬起腦袋看到飯桌上的大人在眨眼,一臉疑惑,“你們是不是得紅眼病啦?”


    臭小子,老子那是氣得幹瞪眼,項大誠被老閨女這艮啾啾的脾氣打敗了。


    吳呈臉上的笑容有些許凝固。


    醞釀了好一會兒,終於釀出兩包淚,項海瀾猛地抬頭,對著項大誠亮出了叛逆期少女的蠻橫,一臉激憤地嚷道:“昨天我忍了,今天你還往家帶人,你看上他,你跟他結婚啊!


    他什麽成分!我什麽成分!一個落後資本家後代憑什麽跟我這樣根紅苗正的軍屬坐一個飯桌吃飯?他也配!你思想要再不進步,我就去公社舉報你!”


    吳呈這種自視清高的人,七寸就是自尊,應傷盡傷。


    話術也很重要,與其別別扭扭說些模棱兩可的拒絕之語,讓這種人生出征服欲,愈挫愈勇。還不如當個無腦的甲亢,往階級成分上扯。


    這些年形勢起起伏伏,鬆快了一陣,兩年前又緊張起來。


    白卷事件後,學校鬧得最兇,她被洗腦上頭說些應激言語不算突兀,當然發火得衝著自家老爹發,得罪人在所難免,不能讓吳呈對項大誠這個大隊長懷恨在心,要恨就恨她吧。


    項大誠氣個仰倒,手指著項海瀾都快癲癇了,“臭丫頭,敢舉報你老子,反了天了!”就算再生氣,他也不舍得動小女兒一根手指頭。


    倒是王春花抬手給了項海瀾後背一巴掌,“你給我閉嘴!”


    手勁真大,項海瀾就當老母親為她活血化瘀了。


    眼中的無瑕美玉碎了,露出了愚不可及的內裏。


    吳呈踢開椅子站了起來,眼含怒意,聲音尚算平靜,“項海瀾同誌,你誤會了,要不是大隊長誠心邀請,我是不會來你家吃飯的。我有自知之明,我這種人配不上你,從沒往那方麵想,放心,以後見到你我會繞路走,絕不玷汙你周圍的空氣,影響你根紅苗正的軍屬形象。”


    切,還挺會陰陽怪氣的。


    項海瀾抬起下巴,麵露厭惡,“識相的話就離我遠點。”


    “大隊長,告辭了。”吳呈抬腿快步出了門。


    走得太快,攆不上,項大誠索性也不去送了,為了女兒他才放低身段,他一個大隊長沒必要對個知青太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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