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備,派人查探。”也先沉吟片刻,說道。


    “是。”將領領命而去。


    也先雖然有點吃驚,卻並不慌張。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既然從後麵來的,那大概率是朱祁鎮和伯顏帖木兒迴來了。


    當然,也不排除東察合台汗國察覺到消息,並通過超時空傳送手段從後麵包抄,不過也先也不畏懼,隨便來,無所謂,來了就別想迴去了。


    也先派出去的斥候,正好迎上朱祁鎮命令快馬前去傳信的信使。


    確認身份之後就好了。斥候帶著信使迴去告訴也先,一個時辰之後,朱祁鎮抵達綠洲,與也先匯合。


    “哈哈,太師也沒和朕說一聲,就走了。”


    “商隊被人搶了,臣來尋他晦氣。這小部落不過纖芥之疾罷了,怎敢勞煩陛下?”


    綠洲邊緣,也先迎上朱祁鎮,眾人邊走邊聊,便來到了綠洲中心那個府邸。


    “好家夥,西域荒漠,竟有如此府邸?”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


    當朱祁鎮走進這座府邸時,也被這荒涼與華麗的反差驚呆了。這座府邸與這座綠洲一樣,都出現在了它原本不會出現的地方。


    “哈哈,陛下,看來您也喜歡。”也先見朱祁鎮也被驚到,笑道,“當初臣剛進來的時候,和陛下的反應也是一樣的。”


    “沒想到,區區一個沙漠中的汗國,竟然這麽有錢,可這也說不通啊,這麽有錢,還搶我們商隊。”


    也先有點疑惑,是啊,都這麽有錢了,為什麽還如此貪婪?他有點後悔當初一刀把那胖子砍了,留下來問清楚再殺豈不是更好?


    “或許,正是他如此貪婪且吝嗇,才能積攢下這等家業吧。”


    朱祁鎮望著那些精美的馬賽克壁畫,悠悠說道:“這等家業,恐怕也不是一代人之功。這邊人口稀少卻集中,很多大家族傳承好多代,積累下這些錢,倒也不奇怪。”


    “不過,這樣一來,恰恰說明東察合台汗國打對了,打到他們王都,應該能弄到更多好處……”


    也先也點頭稱是,確實,一個貴族就這樣,其他貴族,乃至汗王,也不至於差到哪裏去。


    這次打仗真是打對了,早就該打了!


    或許,以後可以用商隊來製造宣稱,獲得開戰借口?就像當初大漢犧牲使者一樣。也先思路一下子打了開來。


    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前段時間他看《漢書·蘇武傳》,對這句話印象頗深。


    和陛下這一番話,自己馬上就找到靈感了,果然,理論需要結合實際。


    ……


    “太師,你如今是什麽打算?”


    府中坐定,朱祁鎮也與也先攀談起來。


    “劫匪已經被盡數處決,臣當初所想,為震懾其他強盜,震懾東察合台汗國,將這裏所有人,以車輪區分,高過車輪的人,按老規矩……”


    也先有點心虛,他知道朱祁鎮是個自幼熟讀聖賢書的仁義天子,陛下會不會因自己的殘酷報複生氣?


    果然,朱祁鎮搖搖頭,歎了口氣。


    “太師,帶朕去看看車輪吧。”


    “陛下,您看,要不,就都帶迴去開礦?”也先頭皮有些發麻,陛下是不是不好意思直說,用隱喻的方式提醒他點什麽?


    “走,先去看看車輪。”朱祁鎮沒迴答他,而是起身,朝屋外走去。


    也先無奈,隻得也起身,跟著朱祁鎮走了出去。


    “陛下,您看。”也先指著馬車上那一米多高的大車輪,說道,“就是這種車輪,能到男人的腰部以上,很高了……”


    朱祁鎮又歎了口氣:“哎,太師,您這車輪,似乎是放錯了。”


    朱祁鎮走到牆根,從一堆倚靠在牆上的備用車輪中拉起一個,一下子將它放倒。


    “太師,這才是車輪擺放的正確位置啊!”


    “這,這?”


    也先一下子呆住了。


    好幾個唿吸之後,也先瞪著大眼,艱難地咽下口水:“陛下,這,這車輪?”


    “嗬嗬,高過車輪嘛,車輪自然是要平著放的。”朱祁鎮若無其事,一臉雲淡風輕。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些人很多都是被斬殺士兵的家眷、親屬,就算是農夫,誰知道有沒有敵人藏匿?”


    “留著他們,是等他們報仇嗎?”


    “這是商隊第一次被劫掠,不出重拳,強盜們怎能膽寒?”


    “當然,朕隻是建議,如何處置,朕尊重太師的意見。”


    朱祁鎮笑笑,接著便迴到屋裏,和其木格繼續品茶了。


    ……


    此次軍事行動戰果斐然,不僅挽迴了商隊被劫掠的全部損失,而且收獲大量財產、貨物與糧食。


    此役,繳獲黃金三千三百兩,銀二十一萬六千兩,另有洪武通寶、永樂通寶等銅錢上千斤。


    繳獲小麥、小米、黃豆、綠豆等各類糧食十七萬石,各類牲畜數萬頭,另有長絨棉五萬多斤。


    至於其他各類首飾、擺件、器物等等,裝了整整一百五十大車。


    這些物資,除了部分糧食、牲畜即刻補充軍用之外,其餘物資分類清點,貴金屬大多數運迴草原,糧食在漠西的瓦剌各部以市場價售賣,牲畜則賣到甘州肅州,那裏距離適中,能賣出更好的價錢。


    瓦剌大軍在綠洲休整兩日,在補充完水源、糧草,並留下一千餘士兵駐守之後,繼續向著東察合台汗國腹地推進。


    在瓦剌大軍前進的同時,一封寫在羊皮紙上的書信,被綠洲為數不多留下來的幾個俘虜,送到了別失八裏。


    別失八裏曆史悠久,在漢書、唐書中均有記載。在西漢宣帝神爵年間,這裏是西域都護府下轄車師後部王庭金滿城。


    唐太宗貞觀十四年,唐軍滅高昌後,在此設立庭州,下轄金滿、輪台、蒲類、西海四縣。


    長安二年,北庭都護府在庭州成立,昆陵、蒙池、燕然、哥係、孤舒等都護府也歸其管轄,


    統轄天山北路東起阿爾泰山,西達裏海的廣大區域,與安西都護府以天山為界,分治南北,共同拱衛萬裏邊陲。


    庭州不僅是北庭都護府的行政中心,也是一萬兩千名瀚海軍的駐地。後來,安史之亂爆發,安西、北庭堅守數十載,大約在元和三年左右,武威郡王、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觀察使郭昕,與滿城白發兵全部殉國……


    而最後一任北庭大都護楊襲古,則在十多年前的貞元六年,被迴紇大相頡幹迦斯所殺。


    後來,這裏被耶律大石所建的西遼占據,西遼滅亡後,成吉思汗改北庭故城為別失八裏,設達魯花赤,後來,這裏成為東察合台汗國的王庭。


    別失八裏的王宮,東察合台汗王也先不花二世,手裏拿著捏著一封信,一臉驚疑不定的表情。


    東察合台汗國同樣是藩屬,也先不花二世,又譯也密力火者,不出意外,將在兩年之後親自到大明朝貢,如果曆史如常,他將一直執政到18年後。


    東察合台汗王手裏拿著的這封信,正是也先令俘虜送達的戰書。


    “致別失八裏汗,


    吾乃瓦剌之主,草原之鷹。近日,汝國貴族,背信棄義,行劫掠之行,屠戮吾商旅,掠奪吾財物,此乃公然挑釁,對吾尊嚴之極大侮辱。


    吾族商隊,和平通商,未攜一兵一卒,未犯一寸土地,何罪之有?汝等貴族,行徑如同盜賊,不配稱汗國之名。今吾以瓦剌首領之名,向汝宣戰,誓以鐵蹄踏平汝之國土,以吾之怒火,焚盡汝之宮殿。


    汝若尚存一絲理智,賠償吾之損失,親赴和林謝罪。若汝執迷不悟,吾將親率鐵騎,直取汝之汗帳,屆時,天怒人怨,汝悔之晚矣。


    此戰書一出,天地為證,瓦剌勇士,誓不迴頭。汝等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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