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跟你們去周國營地我還有其他的選擇麽。”白了他一眼,蕭喚顏的語氣並不怎麽好。顯然方才宇文邕的揣測惹到她了。


    “跟我們迴去?”他幾乎是極端訝異地發問,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去投奔齊國的親人了?”


    “去啊,不過那是之後要想的事情了。”一臉輕鬆地聳了聳肩,蕭喚顏很不以為意:“與其想這個,你還不如想想讓我用什麽樣的身份混進去。”


    “很簡單。”宇文邕站起身,俊美的麵龐之上卻是全然沒有訝異之色,看樣子是和蕭喚顏想到一塊兒去了:“軍營裏的女人,隻有兩種。”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一雙眸子緊緊鎖住蕭喚顏,似是要觀察她的反應。


    “四哥你……”久待軍營的他自然明白那兩種人是怎麽迴事,當下就想要阻止。四哥居然會想到這種主意,真是瘋了。


    然而一個聲音卻是輕輕巧巧地打斷了他:“軍妓和侍妾。”


    他愕然地迴頭看聲音的主人,卻發現她隻是一臉的思索,明顯對這個想法並不抵觸,於是他當即就忍不住了:“你們都瘋了麽?竟然會打這種主意!”


    而那被指責的兩個卻是齊齊抬眸看他,眼神平靜:“你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他想不到更好的。所以最後他認命地接受了這一事實,讓蕭喚顏假扮成四哥的侍妾,而他,則是拚命壓抑住心頭那股怪怪的感覺,埋頭趕路。


    至於蕭喚顏本人,卻是完全沒想這麽多。所謂做戲做全套,既然現在她的身份是周國四皇子宇文邕的寵妾,那他們兩人親密一些也是分所應當,因此下宇文邕的細致體貼在她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享受的心安理得。


    不知道又在馬背上顛簸了多久,久到蕭喚顏幾乎都快睡著,宇文邕的聲音才悠悠響起:“到北齊大營了。”


    “到了?”唰地睜開眼,蕭喚顏凝神細望,發現他們此刻正站在一處小山坡上,腳下不遠處,就是黑壓壓的一片營地,如火樣熾烈燃燒的旗幟上,一個筆力雄健的“齊”字正迎風招展。


    這就是他的地盤麽。望著底下往來有序的士兵,蕭喚顏禁不住微微有些失神。那個因近乎奇跡而被稱為戰神的男子,那個擁有著傳奇一生且不斷出現在自己夢中的神秘人,他現在就在這裏,就在自己身前不遠的營地中。如斯距離,近到仿佛隻要幾步就可以拂去他麵容上所有的迷霧,讓她看清他,讓她讀懂她,讓她,靠近他。


    高長恭,你可知道,此時的我和你僅僅隻有幾步之遙?


    齊國營地的主帳中,正在給手下幾個將領下達部署命令的高長恭忽然住了口。有些疑惑地捂住心口位置,他似有感應地望了望營地之外的某處,麵具下的黑眸一閃而過不解之色。奇怪,為什麽剛才突然會有種不輸服的感覺?


    “長恭,怎麽了?”恆伽的聲音打斷他的凝視。


    他迴過神來,發現營帳中的人都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當下便是一笑置之:“沒什麽。來,我們繼續,這處布防……”


    凝視良久,蕭喚顏終於是緩緩收迴了目光。忽然感受到鼻尖的一絲沁涼,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天,隻見漫天如柳絮般的細雪正隨風而舞,卻原來,是下雪了。


    “下雪了。”宇文邕的聲音在她頭頂輕輕響起:“走吧,在這場雪下大之前,我們要盡快渡過黃河。”


    “嗯。”她點點頭,懶懶地縮迴狐裘之內,再不曾向之前的方向望上一眼。


    策馬轉身,咫尺又成天涯。可縱然人事變遷,鬥轉星移,也終隻為了,下一次的相逢。


    話說宇文護離開,有些日子了還是要繼續過下去。


    今天是獨孤鎖清的及笄,一早,一大家子都忙起來,般若作為長姐,準備一切事物,也要負責一些瑣事為大姐分憂。


    全家人,好像隻有鎖清最閑了。隻要坐著,任由打扮就好了!


    負責服侍的夫人,特意按照及笄的禮儀安排了妝容和衣裳,尤其鎖清是以笄替綰起頭發。


    及笄,語出《禮記·內則》“女子……十有五年而笄”。“笄”,謂結發而用笄貫之,鄭玄注:“謂應年許嫁者。女子許嫁,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


    笄,發簪。後因稱女子年滿十五為及笄。表示已到出嫁的年歲。


    鎖清隻能任由擺弄,及笄,對於古代女子來說是個重要的時刻,她已經在古代生活了那麽久,自然也就會入鄉隨俗。


    伽羅其實也不用做什麽,偷了閑,就來看閨房中的四姐。嘻笑著走近四姐,“四姐,你好漂亮啊!”今天的四姐格外不一樣,平常嬉笑玩鬧的人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一般,想起家中的姐姐一個個都到了待嫁的年紀。


    “四姑娘,好了。”服侍的嬤嬤插上最後一隻珠釵開口道。


    獨孤鎖清微微頷首示意感謝,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想著自己重生迴到這裏,現在幾十歲韶華,十年時光匆匆,頗有些感慨。


    獨孤鎖清站起身,看著身後的伽羅,“伽羅小可愛,四姐這就去前廳準備受禮,你來嗎?”估計小丫頭會跟著,還是要問一下。


    伽羅笑起來,點點頭,“那是自然了!”四姐最近總是稱唿自己為小可愛,問過四姐是什麽意思?四姐說是表達喜愛,意指愛惜憐愛。甜言蜜語也真的如糖果一般,很歡喜!


    伽羅是四姐的小寶貝,小可愛!四姐直話直說給了伽羅一種特別的感覺,家裏麵長姐雖然疼惜妹妹,溫言軟語卻不多。四姐的年紀最相近,性子隨意灑脫,總是由著她胡鬧,對她寵愛有加,四姐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若是離開家,又有些不高興。


    鎖清不知道伽羅怎麽了,一會開心,一會不高興,小孩子性子。抬起手,揉揉小妹的頭發,“伽羅,快走吧,爹和長姐要等急了!”


    走近家中的大廳,爹爹和長姐已經坐在主位。


    “四姑娘,這裏落座!”


    鎖清被引著在前廳中間跪坐,麵對著父親和阿姐,嬤嬤在身後,念著冗長的告辭,她原本以為會昏昏欲睡,卻發現,在此情此景,她又怎麽能沒心沒肺的睡著。


    上一輩沒有感受過的禮儀和親人的陪伴,是如此珍貴。陶清那個二十一世紀,十八歲才有成人禮的時間,她連自己究竟是哪年哪日生的都不清楚。也不會有人記得,或者慶祝。


    嬤嬤的聲音不斷,悠久綿長,在這裏,貴族女子受笄後,一般要在公宮或宗室接受成人教育,授以“婦德、婦容、婦功、婦言”等,作為媳婦必須具備的待人接物及侍奉舅姑的品德禮貌與女紅勞作等技巧本頌。


    在親人的見證下,鎖清完成重生在這個時代算是成年了。


    “稟告太師,四殿下和五殿下迴來了。”傳令兵的聲音自帳外傳進,倒是令的原本側臥在榻上的宇文護坐直了身子:“哦?他們迴來了?”


    “是,四殿下還帶迴了一個女子。”傳令兵如實稟報著。


    “還真帶迴來了?”嘴角噙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宇文護的眼神變得有些莫測:“本王倒是要去看看這個能迷倒我周國皇子的女人到底是何種模樣。”


    而此時另一邊的營帳裏,宇文邕將行李放在一邊,側頭看了看正四處打量的蕭喚顏,不由輕笑道:“可能有些簡陋,你隻好將就下了。”


    “挺好的。”收迴視線,蕭喚顏衝著宇文邕也是淡淡一笑。這卻是實話,身為鐵血行動處的第一特工,她幾乎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在軍營中摸爬滾打。經受過太多非人的特訓,就眼前這種燃著檀香、燒著暖爐、鋪著柔軟毛皮褥子的住處,對她而言已是天堂般的享受了。看來這皇族們,不管身處何種逆境,到底還是特權階級,這待遇就是不一樣。


    以為她隻是隨口敷衍,宇文邕倒也沒怎麽在意。站起身,他舉步就朝外走:“你先在這裏歇著,我找人送些毯子來,再稍稍整理下,一會兒就迴來。”


    “嗯。”蕭喚顏乖乖點頭,對他的體貼倒也著實有些感動。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宇文邕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對這些生活瑣事並不特別講究。現在,他為了不委屈她,盡心盡力安排到最好,這對於一個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的皇子來說已是很不容易的了。雖然他也很有可能是在做戲給宇文護看,但這份情,她領。


    應該是宇文邕吩咐過了的,蕭喚顏這才剛坐了一會兒,就有侍女送上茶點來。趕了這麽久的路,她也的確是又累又餓,一手拿過就不客氣地吃起來,一邊吃還不忘一邊觀察那幾個忙碌的侍女。


    說是侍女,其實也就是軍營裏跟著幾個將領混的比較好的軍妓。從她們朝自己不斷瞟過來的眼神裏,蕭喚顏清楚地瞧見了其中毫不掩飾的羨慕和嫉妒。就算是侍妾,跟著皇子的那也得比跟著將領的高出幾個等級去。更何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素來不近女色的宇文邕對她非比尋常,甚至可以說是寵愛得緊。能得一表人才的四殿下如此青睞,說不眼紅那絕對是假的。


    好在蕭喚顏心理素質夠硬。在這般如狼似虎的炙熱眼光中,她依舊是很淡定地吃完了點心,然後慢悠悠地開始喝茶。她現在就是一客串演員,而麵前的這群充其量算是龍套,還不值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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