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口糧不足,絕對是吃不到春天,農家最恐懼的就是在冬天斷糧,春天、夏天、秋天農家都不怕斷糧,在春天、夏天、秋天斷糧就可以吃野菜、樹皮、樹葉、草根……


    這次家裏的糧食是熬不過冬天的,在冬天裏,隻能吃樹皮,而饑寒交迫時候讓剝樹很危險,沒有食物就血糖極低,這樣的人進山剝樹皮 ,很容易就迴不來了,低溫讓低血糖的人迅速休克,而在寒風中休克一定會凍死。


    滿倉爸爸隻好繼續抓自己家不多的雞,給族長、甲長送去,要滿倉出來做樵夫。


    於是滿倉就來到山林裏做了樵夫。


    每個人都是曆史浪濤裏的一粒沙,滿倉是聰明而有理想的樵夫,滿倉很快就明白了山林、樹木、柴。


    片麻岩上的樹更粗壯、而花崗岩上的樹就弱小,石灰石山崖的窪地裏就一定有深深的水潭,而那些水潭就是捕魚的好地方。


    盡管滿倉並不知道這些岩石的名字,但是卻了解了這些岩石與植物的特點。


    柳樹、楊樹、楸樹的樹枝砍的柴,既好砍伐、也比較輕便,還容易點燃。可是青州城裏的人都不願意買這樣的柴,不耐燒。


    青州城裏的人都願意買櫟樹、柏樹、榆樹、槐樹的柴 ,這些樹枝砍的柴耐燒。


    爬上大樹砍樹枝,把樹枝拖迴自己的小屋前晾曬,曬幹後,清理成一根根柴。


    榆樹、槐樹、櫟樹、柏樹枝60斤捆成一捆,兩捆柴就是一擔柴120斤,另加五斤楊樹、柳樹枝的柴給客戶做引火柴。


    從小屋擔125斤的一擔柴,去青州城要走30裏路,這是最辛苦的。


    一根榆木扁擔,擔柴的扁擔必須是榆木扁擔,榆木扁擔不但結實,而且有良好的彈性。


    懷裏揣著一張煎餅,一葫蘆水,才能出發。


    肩膀上放著墊肩,墊肩是媽媽用五層棉布、三層麻布做的,有了一副墊肩,扁擔的壓力就不覺得太大了。


    扁擔要仔細的插在柴捆的中間,這樣擔起來兩捆柴才平衡,走起路來才不會搖擺。


    寅時出發,天剛剛亮,走出半個時辰,還沒有走出山林,山路最難行,羊腸小道繞過山崖、巨石、大樹,曲折蜿蜒,擔柴要左右騰挪避開山石、樹木,人已經開始冒汗,這時候其實才開始,右肩膀也開始酸痛,不能喝水、也不能吃煎餅,擔125斤柴都不敢看遠方,隻看腳下的路,隻想一些美好的事來緩解疲勞。


    走到卯時,才走到大路上,大路上就好走許多,不用擔心腳下的樹枝、雜草、石塊,也不用躲閃左右的山崖、樹木。但是走大路隻能溜邊走,而柴要前後的擔著。


    大路寬2丈5尺,夯土為基,上鋪沙石,十裏有一亭,供行人休息,百裏有驛站,傳官府文牒,隻是到了17世紀,亭多損毀,驛站也破敗不堪。


    左右兩肩換著擔柴,這個時候肩膀已經被壓的紅腫,長年累月的擔柴,兩個肩膀的肌肉、組織已經增生、病變,形成了兩個大肉繭子,堅硬而缺少彈性。


    亭子雖然沒有了頂,然而石座椅還在,就放下了柴,坐下來休息一會,喝一口水。


    行百裏路半九十,現在雖然裏程上已經走了一半,但是艱難才真正的開始。


    體力消耗的力氣下降,而腹中已經開始饑餓,煎餅還是不敢吃,吃了就止不住,沒有一張煎餅扛著,是走不到青州城的。


    繼續上路,肩膀已經開始專心的痛,看看前後沒有車馬行人,就把扁擔橫過來,讓扁擔順著兩肩與後脖頸 ,這樣兩捆柴就左右而不是前後,兩個肩膀分擔柴的重量,壓力少了一半,肩膀的痛疼減輕不少。


    橫著擔柴要留意行人車馬,一些車馬行人並不好惹,有的看見樵夫的柴捆並不唿喊躲閃,而是直接就是一鞭子打過來 ,輕的把柴捆打的散亂,重的會打的滿臉流血。


    走到辰時,又一次休息、又一次喝水,煎餅還是不能吃,要到最艱難的時候才能吃。


    咬緊牙關,繼續前行,距離青州城越近,道路上的車馬行人就越多 ,這個時候,滿倉已經不能把扁擔橫在肩上,必須讓兩捆柴前後方向順著擔,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一個肩膀上,肩膀的痛疼已經深入骨髓。


    去青州城是從北向南行,而在車馬行人的大道上,扁擔隻敢放在右肩膀上,這樣前後的兩捆柴就都在道路的外側,盡可能的減少了對道路的占用。


    滿倉吃過不止一次的經驗教訓,去青州城的大道雖然也不是誰家的,但是太多的人樵夫惹不起,影響了官府老爺的車馬、影響了財主員外爺的視線,都會挨鞭子、都會被那些家奴、護院、家丁暴打一頓。


    登上祖山,下山就是青州城了。


    祖山鬱鬱蔥蔥,然而祖山是不能砍柴的,祖山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童年放牛的地方,人們隻知道明太祖的家在安徽鳳陽,卻不知道明太祖童年放牛的地方卻是祖山。


    祖山歸青州城裏的衡王府管,而青州府的樵夫一年有兩次可以進入祖山。


    就是祖山春天的煉山與冬天的伐劣。


    青州城的樵夫都必須參加祖山的煉山與伐劣。煉山三天、伐劣兩天,樵夫的夥食是衡王府管,一天兩頓大白細麵饅頭,白菜湯,饅頭一頓兩個,白菜湯管夠.。


    滿倉能遠遠的看見衡王府的左右長史,衡王府的左右長史可是大官,正五品的大官,比知縣老爺高兩品呢。


    而衡王府裏的長史司工正所的官員,王府工正與副工正會每天監督樵夫的勞動。


    衡王府工正與副工正也是大官,是八品與從八品的官員,活幹好了,或者工正大人心情好,就放出話來,樵夫可擔柴一擔。


    於是那些清理出來的樹枝、灌木、劣樹就可以砍一擔柴背走。


    祖山的柴可都是鬆、柏,也枝幹粗大,是最好的柴。


    衡王府官員發話了,滿倉就拚命的砍、拚命的背,滿倉竟然背了300斤的祖山柴。


    隻是這樣的時候不多,更多的時候,衡王府官員並不發話,王府官員不發話,樵夫一根樹枝都不敢動,拿了祖山一根樹枝都是死罪。


    下了祖山,就到青州城外 ,這個時候滿倉渾身疼痛,骨頭仿佛都散了架子。


    不喝水、不吃煎餅已經堅持不住了。


    把葫蘆裏剩下的水,就著一張煎餅吃喝完,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擦拭一下臉上的汗水,揉揉酸痛的雙腳,從懷裏拿出來一文銅錢 ,把一文銅錢交給城門值守的士兵,然後就是走進青州城賣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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