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掖庭令張賀府邸。


    劉病已隨同丙吉趕到長安城之後,便直接來到了張賀府上。在下人的引領下,劉病已和丙吉直接來到了府邸的內院,而公孫群、樊明等人則是被妥善安頓在府中,自然有下人照顧。


    再次見到張賀,劉病已欣喜不已,大禮拜見之後卻發現張賀臉色蠟黃,精神非常不好。


    在來長安的路上,丙吉已經將張賀生病的情況告訴了劉病已,對此劉病已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但沒想到張賀的病情始終沒有好轉,而且看上去很是嚴重,心中不由擔憂起來。


    張賀看到劉病已一副擔心的樣子,便笑著說道:“次卿不用擔心,我這都是老毛病了,過一陣自然就好了。次卿此番重迴長安城,我這心裏高興得很啊,這病也好了一大半!”


    劉病已看著病容憔悴的張賀,心中也是有些感傷,不管怎麽說張賀都是真心實意對自己好,如今病成這樣,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此時拱手說道:“萬望大人保重身體!病已明日便去城中尋找名醫為大人診治!”


    “哈哈,次卿有心就好,有心就好啊!”


    說完,張賀熱情的拉著丙吉和劉病已來到府中,此時下人已經準備好宴席,就在張賀的側室內。


    劉病已和丙吉入席之後,張賀笑著舉杯說道:“來,少卿!咱們先為次卿賀,從今以後,次卿便如同魚龍入海,再無羈絆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丙吉也是笑著說道:“沒錯,此事可喜可賀!”


    劉病已謝過張賀、丙吉,手中濁酒也是一飲而盡。


    接著,張賀說道:“次卿,我在尚冠裏買下了一處宅院,現在已經收拾妥當,明日便隨我去看看吧。宅院裏,我還安排了幾名下人,次卿暫時湊活著差遣好了。”


    劉病已笑著謝過,說道:“大人的厚意無以為報!病已便不說什麽客套話了,這宅院便住下了。”


    張賀笑著說道:“哈哈,這就對了!”


    張賀又與劉病已說了一陣話,這時丙吉在旁邊說道:“次卿已經許久不在長安城了,對城內的一景一物也生疏了不少,我看這段時間不如先在城內熟悉一下,有什麽事情便與我、張大人說,不必有所顧慮。”


    劉病已拱手說道:“二位大人考慮周到,倒是病已有些不知所措了,今後便在二位大人的羽翼下學文習武,定然不會辱沒二位大人的一番心意!”


    丙吉和張賀聞言都很是欣慰。


    接著,張賀輕微咳嗽了一聲,趕緊喝了一口湯水壓了壓,說道:“我這裏還有一件次卿的大喜事……”


    丙吉微微一笑,說道:“是嗎?不知道是什麽大喜事?”


    劉病已聞言微微一愣,便想起之前張賀答應為自己說媒的事情,心中不由一動,畢竟自己兩世為人還沒結過婚呢,此時心中自然是激動不已。


    隻見劉病已拱手說道:“還請大人明示。”


    張賀大笑了起來,說道:“幾日之前,我與手下的暴室嗇夫許廣漢見了一麵。那許廣漢有一女,名叫許平君,年紀與次卿你相仿,容貌、品行都是上等,於是我便替次卿做主,與許廣漢說了一番。不過次卿放心,正式的說媒、下聘等事宜都沒做,在此之前我也會安排次卿去一趟許家,見一見那許平君,怎樣?”


    劉病已自然是沒有意見,心中更是感歎道:“許平君啊?看來曆史的慣性很頑強啊,就不知道登基之後,我能不能影響曆史發展的進程了!”


    心中感歎的同時,劉病已也笑著說道:“病已自然沒有意見,全憑大人做主。”


    “嗯,好!”


    張賀笑著說道:“待我與許廣漢知會之後,再告知次卿何時前往。”


    丙吉端起酒爵,笑著說道:“還真是大喜事,那我就先預祝次卿抱得美人歸了!”


    “病已謝過大人了。”


    當晚,劉病已便住在張賀府上,而丙吉則是連夜迴家了。


    劉病已代替張賀將丙吉送到府邸大門外,臨行前,丙吉低聲說道:“次卿來時路上所言,我已經記在心中,日後必將全力助你在長安落腳。不過,次卿自己也要多多留心啊!”


    劉病已所說的:在長安落腳一語,可謂是一語雙關,而此時丙吉的話語也是按有所指,劉病已自然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丙吉不但會幫助劉病已在長安城內妥善生活,在朝中、乃至天子身後事等問題中,也會站在劉病已這一邊!


    不過劉病已很是沉穩,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妄言,就算對丙吉也是一樣,畢竟自古以來政治便是殺人不見血的存在,更不要說還牽扯到皇權了。


    於是劉病已也不直接正麵迴答,而是沉聲說道:“那病已便謝過大人了,有大人在長安城照看病已,病已心中踏實多了。”


    丙吉也不以為意,大笑一番便上了馬車,而後透過窗戶說道:“次卿暫歇休息兩日,這長安城很大,這些年變化也不小,改日我來接你,咱們一同逛一逛長安城。”


    劉病已笑著說道:“病已求之不得,就在此恭候大人了。”


    幾天之後,丙吉果然沒有食言,再次來到張賀府上。


    劉病已稟報了張賀一聲後,便坐上了丙吉的馬車來到了長安城的街市上。


    至於公孫群、郭俠、陳行、樊明、劉宏、張臣幾人,則並沒有陪同,劉病已臨行前囑咐眾人暫且留在張賀府邸,等自己迴來。


    劉病已乘坐馬車來到街市上,丙吉透著窗戶為劉病已指點著一處又一處的景色。


    “次卿,此處名為宣明裏,長安城內的達官貴人多數居住在此處。大將軍大司馬的府邸便在宣明裏正中位置,很是好找……”


    說到這裏,丙吉便遙指馬車窗外,劉病已順著指引望去,果然看到一片奢華的府邸,幾乎占據了整條長街,威嚴而又華麗,氣派非常!


    劉病已臉色淡然,但心中卻已經有些激蕩:這就是霍光的府邸?


    丙吉留意了一下劉病已的表情,隻見劉病已臉色如常,既沒有表現出敬畏和仰慕,也沒有輕蔑和敵視,自己為官多年,竟然在劉病已的臉上看不出明顯的情緒,不由得暗暗稱奇,同時心中也是對劉病已讚歎不已。


    車馬繼續前行,過了幾處街口後,丙吉又指著窗外說道:“此處便是建陽裏,旁邊是昌陰裏,這兩處居住的多是平民,沒有什麽可說的。”


    接著,丙吉對車夫說道:“向北,去修城裏和黃棘裏。”


    “是!”


    過了一陣,馬車來到了修城裏,丙吉便對劉病已說道:“修城裏和黃棘裏臨近東市、西市,居住在此的多是商賈,次卿如果想買些新奇物件,可以到這邊來。”


    劉病已笑著說道:“那改日我便要來逛一逛。”


    接著,馬車陸續經過了北煥裏、南平裏,丙吉也一一為劉病已介紹了一番。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丙吉便對車夫說道:“去尚冠裏。”


    “是。”車馬隨即轉向。


    丙吉對劉病已說道:“時間不早了,咱們最後去尚冠裏轉一轉,順便看看伯齊為你買下的宅院。”


    劉病已自然是讚同的。


    路上,丙吉繼續為劉病已說著長安城近年來的變化:“如今長安城幾經修建,光是前幾年在大將軍大司馬的主持下,便增加了不少的街道和建築。”


    “如今在長安城北端,新增加的大街有章台街、香室街、夕陰街、華陽街、槀街、尚冠前街等等。對了,據伯齊說,次卿你的宅院就在尚冠前街。”


    “按照大將軍大司馬的指令,這些新修建的大街均成直線,互相交叉、會合,形成許多十字街口和丁字街口。最長的便是安門大街,長約四千步;其次是宣平門大街,長約兩千五百步;最短的是洛城門大街,長約六百步。每條大街其間有兩條排水溝,將全街分為平行的三股。中間的一股寬約十五步,兩側的兩股寬各約十步,這中間的一股便是馳道,是專供天子儀仗行走的。”


    說到這裏,丙吉頓了頓,說道:“聽到這裏,次卿可有什麽看法?”


    劉病已看著車窗外整潔、筆直的街道,看著規劃整齊的市井,看著錯落有致的樓棟,看著富裕愉悅的百姓,不由感歎道:“大司馬大將軍才華卓越,天子有大司馬大將軍輔佐,幸甚!”


    丙吉點了點頭,而後又微微搖頭,低聲說道:“也正是如此,天子始終不能掌控權柄!”


    劉病已沉吟一番,反問道:“大人以為,天子是不能掌控權柄,還是不想掌控權柄?”


    丙吉頓時愣住,沉吟之下心中駭然波動:當今天子是朝臣公認的聰慧賢明,絕不是平庸之輩,可登基以來始終沒有掌權的傾向,這是為何?當然是自保,同時製衡霍家勢力!


    此時丙吉看向劉病已的眼神充滿了吃驚、疑惑、讚歎,非常複雜。


    要知道在丙吉眼中,劉病已隻不過是一名十五歲的少年,竟然能夠看透這一點,這就足以強過大多數的官員、士族!


    丙吉長歎一聲,說道:“次卿聰慧絕頂、才氣過人,老夫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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