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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國樓多機靈,從李鴻章和盛懷宣之間的對答,已經聽出所謂何意。盛懷宣是具有開拓‘精’神的商人,也是一名民間集資的高手,在李鴻章這裏求官,不是討要一份一年賺十幾萬白銀的現成官職,坐上七年‘肥’缺卸任離開。而是和他一樣想發大財,做出一番事業來,幫助李鴻章事業更上一層樓。


    盛懷宣和李國樓是同類型的人,他們都想發大財,但又都有報國之心,願意把賺到的銀子拿出來,為老百姓辦實事。此時盛懷宣在上海就開辦了兩家慈善堂,資助一些貧困學子讀書。


    像萬壽陸、喬致庸等山西票號的東家,那些身家超過上百萬兩的人,是靠緊衣縮食,日積月累的積攢財富,發財致富。他們這些人在家鄉開辦慈善堂、學校、修建公共設施,願意做這些力所能及的事。但再讓他們更上一層樓,拿出所賺的銀子報效祖國,就隻會在紫衣社這種行會裏分攤比例。雖說籌得的善款也是一筆天文數字,仍絕不會做出格的事,賭上身家‘性’命,捐助國家重點國防項目。


    而李國樓、盛懷宣就肯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們除了是官商,還有一份國家興亡的使命感,讓他們勇於開創曆史的先河。


    李鴻章開口說道:“小樓,你來得正好,適才我和杏蓀在談做生意的事,想要開拓一條新興的產業之路,你說做什麽生意,才能做到官商完美結合。”


    李國樓沉凝道:“叔公、杏蓀兄,要說官商完美結合發大財,當然是修建鐵路。英國有句俗語:火車一開,黃金萬兩,這美國就是靠修建鐵路發展起來的。一個新興的資本主義國家,已經打到我們國家來了······”


    盛懷宣打斷李國樓話語,說道:“小樓,這我也知道,可國家政策不允許修建鐵路,你說了也是白說。”


    李國樓看了一眼李鴻章,但見一名仆人替李鴻章點燃的水煙,李鴻章吧嗒吧嗒‘抽’起水煙來了,房間裏彌漫一股煙味。接下來仆人又給盛懷宣點上水煙,盛懷宣也開始‘抽’煙。李國樓搖手示意,他不‘抽’水煙,喝茶提神就行。


    盛懷宣吐一口濃煙,說道:“小樓,你是沒在軍隊裏呆過,這軍隊裏行軍打仗,不‘抽’煙不行啊。煙草可以去濕氣,不生關節炎,還可以防止病毒感染身體,驅散毒蟲叮咬。在陌生的地方行軍打仗,沒有煙草,士兵都會生病。”


    “哦!是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李國樓孤陋寡聞,不知香煙有以毒攻毒的療效。


    李鴻章‘抽’了幾口水煙,人舒坦了,長吐一口氣,說道:“小樓,再說下去,有什麽新興行業可以賺大錢的?”


    李國樓思索一會兒,說道:“要說有?倒是還有一個新興行業,可以做到官商完美結合,所賺的錢是個天文數字。不過這個行業剛剛起步,需要國家扶持,不然也會像修建鐵路被人詬病。”


    盛懷宣肚子裏腹誹李國樓,年紀輕輕不停的賣關子,適才打斷李國樓話語,李國樓有些不開心了。無奈抬起手,拱手示意道:“小樓,我脾氣急了點,剛才把你的話打斷了,千萬別介意。請繼續說下去。”


    李國樓燦爛一笑,‘露’出潔白的皓齒,說道:“小弟在公堂上坐慣了,喜歡說半句話,讓手下人琢磨不透,不好意思杏蓀兄,不是針對你有什麽意見。”


    李鴻章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嗬嗬一樂,讚許的看向他的孫兒,有了做官的穩重和矜持才堪大任。


    “哦!小樓,過去我也有,不過現在無官一身輕,改掉了。哈哈哈哈!”盛懷宣想到過去的好時光,做過官才知道官的好處,特權階層所特有的權力,絕不是有錢的商人想象得到的榮耀。


    李國樓沉聲道:“叔公、杏蓀兄,我所說的新興行業,就是電報局和館驛的結合,國外叫郵電局,這個行業可以引入民間資本,方興未艾的郵電局將會取代老式的館驛裏麵快馬傳遞的功能,又有貨物、書信流通的功能,甚至有戰爭信息快速傳遞的功能。打個比方,沿海某地被洋人登陸,有了郵電局裏麵的電報,幾分鍾全國人民就知道了,各地民眾馬上做好戰鬥準備,外國入侵者想偷襲某處重要設施,都變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個行業隻有民辦才不會成為國家負擔,若是官辦,一定會變成像館驛一樣的怪物,每年吞噬國家財政補貼,還要養一大幫滿人廢柴。所以電報業,一定要向民間開放,利大於弊,知識就是金錢,放在郵電局身上再貼切不過。還有郵電局以後還會成為民眾得到信息的最主要渠道,誰掌握了郵電局?就控製了社會輿論。”


    李國樓閉口不言,李鴻章、盛懷宣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他說話的意思,已經點出關鍵所在,得民心者得天下。既然“喉舌”被控製住了,以後洋務派想幹什麽事,還怕沒有全國老百姓支持嗎?


    李鴻章憤慨,勃然變‘色’道:“小樓,這一條意見,很好呀!你為什麽不寫在陳條上?”


    李國樓抬眉,尷尬的說道:“叔公,這一條隻能做,不能說出好處有多大,否則那些滿人又會反對,他們隻曉得愚民政策,沒想過紙包不住火。我們國家民眾得到消息,隻能道聽途說,或者從邸報上知道隻言片語,至於報紙如今被洋人控製,都是洋文,也是一條禁區。所以郵電局就是突破口,這條路通了,信息就順暢了,以後辦報紙,開發鐵路就好辦了。”


    盛懷宣麵‘露’喜‘色’,說道:“義父,我幹這一行合適,引入民間資本,先在江浙兩省試行,然後慢慢鋪開。再加上這是一個新興行業,其他省份的人不懂怎樣‘操’作,到時我們進入那些省份不會有太大阻力。等郵電局辦成功了,全國的輿論都將掌控在我手裏。”


    李國樓進言:“叔公,若是下定決心辦,郵電局總部放在上海,千萬不能放在京師,民辦就要有民辦的樣子,這一條一定要堅持住,否則後患無窮。”


    盛懷宣急道:“對對對!義父這一條無人如何要頂住,否則是給他人做嫁衣。”


    李鴻章不動如山,靜靜的沉思,他位高權重,所考慮的事,不僅僅是個人利益,而是整個國家的發展。


    “小樓,你說這郵電局,會不會像西方的潘多拉匣子,打開後把惡魔放出來,到時一發不可收拾。”


    李國樓低頭沉思,李鴻章所說的話,很有可能成為現實,新思想、新文化有了一條迅捷的道路鋪向整個大清帝國,誰也不知道郵電局將來會變成什麽樣子?想掌控郵電局的人,最後說不定會被人批判,甚至因為郵電局發生的某件事情而倒台。


    李國樓仰起頭,說道:“叔公,潘多拉裏的惡魔早就來到我們大清國,正在四處啃食我們的軀體。而郵電局就似一幅苦‘藥’,喝下去時會泛胃酸,人會覺得不適應,但治病救人的根本不會變。我還是那句話,利大於弊就一定要做。時不我待,隻有叔公這樣的人,扛得起這座大鼎。”


    李鴻章捋須,點頭道:“杏蓀,你都聽到了,吃好晚飯你就睡在書齋裏,別迴去了,給我把郵電局的事物的陳條寫出來,再讓我過目修改一下,明天一早我呈給恭親王看。把小樓說的潘多拉裏的惡魔早就來到我們大清國,正在四處啃食我們的軀體。而郵電局就似一幅苦‘藥’,喝下去時會泛胃酸,人會覺得不適應,但治病救人的根本不會變。這幾句話寫上去。我作為洋務派的領軍人物,就要有治病救人的勇氣,是‘藥’三分毒嘛,我和一大幫惡魔打‘交’道都不怕,還怕郵電局反噬其主嗎?”


    李國樓和盛懷宣相視而笑,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他們都是傍上李鴻章一顆大樹。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所有的主張、成就、功名利祿,離不開李鴻章提攜,哪時李鴻章走背運,他們立刻被人構陷,所謂樹倒獼猴散。所以他們將不惜一切代價力捧李鴻章居於高位,不會另立山頭,改弦更張,拋棄洋務派的主張。


    盛懷宣微笑道:“小樓,等請進來銀行開張,我一定來捧場,你們準備先開幾家呢?”


    李國樓說道:“哦,先開六家,上海兩家,一家開在公共租界,一家開在鬆江府,天津兩家,總部就設在英租界。京師也開兩家,正好六六大順。”


    盛懷宣打趣道:“那感情好,以後我空手套白狼,就找請進來銀行貸款。”


    李國樓迴道:“那要看杏蓀兄,能幫請進來銀行拉來多少存款。”


    “小樓,你的臉皮倒是‘挺’厚的,一點也不客氣嘛。”盛懷宣麵帶譏笑。


    李國樓反駁道:“杏蓀兄,我還不是向你學的嗎?”


    兩隻小狐狸相視大笑,隱藏在內心的卑鄙、‘陰’暗心理,如出一轍,都是貪官汙吏,撈錢的本事無出其右者。


    “小樓,別在‘女’人身上栽跟鬥啊?”盛懷宣戳李國樓心經,哪壺不開提哪壺。


    李國樓反‘唇’相譏,斜眼睨看道:“杏蓀兄,這次你再撈過界,你的義父可不會救你了。”


    “哎,我現在知道美帝國主義有多壞,哪會再跌入同一條河流兩次,洋人不懂我們大清人義氣為先,以後我摟錢隻摟我們大清人的錢。義父啊,這郵電局的差事,官帽有多大?”盛懷宣不由在想以後他在官場上,到底屬於幾品官?


    李鴻章灑然而笑道:“官帽不在於有多大,而在於權力有多大?給你‘弄’頂七品官帽翻天了。”


    盛懷宣眉‘花’眼笑,原本他被參倒以前,是八品官員,沒想到一次倒台,不降反升,可以和鬆江知府平起平坐了,有個位高權重的義父當是人生一大幸事。盛懷宣踮踮站起替義父李鴻章點水煙,重新泡茶,遞上熱‘毛’巾,做事毫不拖泥帶水,已有良好的生活習慣。


    李國樓一‘摸’鼻子,看在眼裏記在心間,臉‘色’難看之極,心裏在痛罵自己犯傻。這麽好的主意憑什麽便宜不認識的盛懷宣?小聰明用錯地方,不該在這裏顯能,雖說多了一個同盟軍,但失大於得,郵電局的點子至少值二十萬兩,貧嘴的結果就是一無所有。隻讓叔公李鴻章看出他是高才之士,思想進步,可堪大用。但是他跑到李鴻章住所,不是來求官帽的呀,得不償失,追悔莫及。


    李國樓不去看逢迎拍馬的盛懷宣,這種小道,他是不削為之,腦海裏思索著該如何在盛懷宣身上撈迴“二十萬兩白銀”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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