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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城北的使館區一片繁忙景象。


    說是繁忙可能有些不恰當,熱鬧二字最貼切,對,就是熱鬧。


    第二批貿易的船隊迴來了,雖然財物還在海關盤點,還得抽稅,但各使館全然不擔心會少賺了。


    船隊和馬車都聯係妥當,隻待利潤到賬後還了吉祥發展建設銀行的貸款,采購的年貨便會放行發往各處。


    “特使大人,家家都忙著備年貨,等著四處拜訪一遭,怎地西山領卻一片寧靜如此沉著,就不怕禮數不到壞了事?”


    特使笑而不語,旁邊搬貨的力士提醒道:“二爺,人家西山跟吉祥的關係可比咱們厚實多了,咱這一套人家早就不用了。”


    漢子說完還朝‘二爺’擠眉弄眼一番,一副你懂的表情。


    每家使館都有一個班的警衛人員把手,但兵刃必須由吉祥軍部提供,否則以意圖叛亂論處。其餘像廚房、雜役、車夫等要麽是自己帶來,要麽是本地招募,這個吉祥政府不管。


    所以好些和吉祥關係不錯的領地除了警衛外,其餘人員都在當地招募,這對於快速了解吉祥有很大的幫助


    眼前的這些力士都是他們從領地帶過來的,因此大家說話有時候不太顧忌。


    “別人都說西山傍上了吉祥的大腿,搭了一波順風車,如此看來傳言不虛啊。”二爺看著對麵緊閉的西山使館大門,感慨道。


    “二爺,那不是傳言,實在的緊著呢。”


    一句話引來旁人輕笑,二爺也好笑的搖了搖頭,“可惜咱們機會不大,很難搭上順風車。”


    說完這句後,二爺自知失言,於是開始埋頭整理賬目,年底了總得把賬做好,呈給領主大人過目不是。


    二爺姓霍名學文,剛到吉祥不久,他的前任副使胡易因涉嫌打探吉祥軍事、科研機密而被遣返。於是由霍學文接任副使一職。由於是副使,所以也稱二爺。


    大爺自然指的就是正使劉天佑了。


    落日領的秦淵將胡易安排在副使的位子上,可見他使館機構的重視程度,奈何事情被胡易搞砸了,霍學文才得以獲此肥差。


    落日領本就和吉祥不對付,還被狠狠修理過,連領主都被活捉過一次,雙方沒些心理障礙是不可能。再者胡易幹了這等事,隻是驅逐已是吉祥大量了,隻能怪自己不爭氣。


    所以不管從哪層意思理解霍學文的話都能成立,這也是他立即止住話頭的原因,背後評價主子和寵臣不是好事。


    “行了,學文啊,你準備下,晚上陪我去祥園。”


    大使劉天佑帶有磁性的聲音從後麵傳來,現場氛圍立馬變了個樣。


    “好,隻是第一站就去祥園,合適嗎?”霍學文有些不解大使的決定。


    按道理,他們應該從低到高的順去拜訪,這樣越往後,獲得的信息就越多,能應付的場麵也就越來越大,談生意論價碼也有個底線可以參考。


    這一上來就直奔正主,劉大使不像是莽撞之人啊。


    “無妨,你去準備吧,吉祥王喜歡清淨,愛養些花草,我特地托人從領地帶了幾株油蔥過來,晚上一並帶過去吧。”


    劉天佑說完這些,便匆匆上了馬車,往吉祥城北門趕去。


    霍學文知道,大使這是親自預約去了,照雙方的關係看,就這還不一定能成呢。


    昨日吉祥王剛迴吉祥,稍微懂些禮數的都不會前去打攪,今日方去就不顯得突兀了。


    眾人見大使走遠後,偷偷鬆了口氣,“二爺,咱們在吉祥的好日子就靠您了。”


    “是啊二爺,胡易真不是個東西,克扣領地給我們的福利也就罷了,連吉祥給的那份也貪了去,真是,真是……”


    這位真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結果來。


    霍學文能理解這些人的想法,若非限於身份,他們搖身一變成也能成為在吉祥謀生的外地人,幹著同樣的活計,得到的報酬卻要多得多。


    “別的不敢說,吉祥給你們的那份我分文不取,隻要你們用心做事,咱就說話算話。”霍學文道。


    “二爺仁義。”


    大家見霍學文表了態,心中大定,一時間歌功頌德,馬屁如潮。


    隨後,在聯絡官的引導下,霍學文走馬觀花似的拜訪了幾家比較友好的使館,談談今年的貿易收成,聊聊明年的規劃,權當拉關係混個麵熟。


    午時剛過,帶有祥園特殊標誌的馬車便駛入了使館區,吉祥守衛立正敬禮,然後派出一隊士兵隨行守護。


    這樣的事很少見,即便有也隻是單量馬車,從未見過四五輛一起時的景象。


    馬車上掛著一麵很特殊的旗幟,藍色的底子上繡著好些白色雪花,大家常稱其為雪花旗。


    車隊行至中央區後停了下來,然後守衛分開,往四周使館跑去。


    剛迴來的霍學文也得到了通知,讓他去中央活動室開會。


    霍學文剛了解到,那裏是吉祥人對外發布信息時的場地,此時讓大家開會,會是什麽大事呢?


    懷著猜測,他簡單收拾了下,便跟著聯絡官往南而來,到了活動室後現場已座無虛席。


    “諸位,我是小黑,祥園的管家,相信很多人都認識我。今日讓大家在百忙之中前來已是過分,所以長話短說,有請花兒公主。”


    王室人員?


    自打使館區建立以來,從未有王室人員到訪過,今個倒是破了例了。


    這時,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走上了前方的高台,腦後兩隻小辮一左一右隨著步幅搖晃著,頭上也無什麽珠寶金釵點綴,身著一件粉色連衣裙,腳踩一雙白色深幫牛皮鞋,十分的清爽或者說另類。


    大家一時倒分不清眼前的這位到底是不是王室成員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另類的王室之人。


    “大家好,我是王花,吉祥的三公主,很高興認識你們。”


    自有資深的使者認出了王花,見公主真的來此,也是激動不已,紛紛向王花問好。


    這下實錘了。


    “從你們大部分人的表情中我看到了驚訝,看到了新奇。


    我四歲時就失去了阿爹,由阿兄照料長大。


    他不會梳頭,便給我編了辮子,說這樣省事,於是我就喜歡上了這樣的辮子。


    我身上的這件衣服叫連衣裙,是阿兄最新設計的產品,市麵上沒得賣,穿著挺舒服的。


    腳下的皮鞋也是鞋廠的樣品,是首席設計師的樣品……


    我不是在顯擺,而是要告訴你們一個道理。


    以前的吉祥沒人疼沒人愛,若不是自己堅強、自己爭氣,怕是早沒了。


    我很幸運,有人疼、有人愛,衣食住行從不用操心,且都是最好的。


    所以,你要麽有個強大的靠山,要麽自己足夠強大,隻有這樣才有話語權。


    所以不出三日,我的這身裝扮將會是中洲三年最流行的時尚,哪怕我穿著一身粗布衣裳,上麵還有幾塊補丁,它仍然是時尚。”


    現場一時沉寂下來。


    這番話大家都聽懂了,不然他們又怎會不遠千裏來此呢。


    聽懂之餘,大家也納悶,十來歲的女娃怎會有那麽多的仇恨,是因為失去了爹娘麽?


    “這次來是給大家送禮的,別誤會,不是我送,是我阿兄送。”


    說完,花兒朝一旁勾了勾手,便有人將幾個木箱抬了進來,看架勢應該不輕。


    由於高度的原因,打開後下麵的人若是不站起來,根本看不到裏麵究竟裝的什麽。


    沒讓大家久等,幾名工作人員便將一個個裝滿白色顆粒的玻璃瓶一排排的擺在了桌麵上,有些懂行的已經抑製不住的驚唿起來。


    白糖,那是白糖!


    果然,“這些全都是白糖,恩,就跟你們說的麥芽糖差不多,隻不過這個糖比較純淨,更甜,口感更好,且沒有副作用,不會讓人肥胖。


    我阿兄是這麽說的,對與不對就不清楚了,有疑問可以去問他。”


    問他?小公主真會開玩笑。


    眾人心中腹誹著。


    “這些本來是準備批給商人外銷的,不過年底產量高了些,我阿兄就提議每家使館贈送五百克,讓你們都嚐嚐鮮。”


    白送的?


    五百克就是一千金,這裏百餘家使館就是十幾萬金幣,大手筆了。


    眾人心中自然高興,這可是有價無市的東西,又是吉祥王送的,其價值就更不可估量了。


    “我是不願意白送給你們的,幾年前你們中的有些人還是我們的敵人,如今雖說摒棄前嫌重歸於好,可大家心裏還會有些嫌隙。


    再說,若是吉祥羸弱,怕是不會有今天的局麵吧。”


    原本的好心情被三公主幾句話攪得稀爛,小黑在旁尷尬不已,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隻得努力裝作很認同的樣子輕輕點著頭。他是真怕三公主,這位可是連陛下都惹不起的存在,能少一事是一事。


    “得了,你們也別覺著不舒服,我阿兄說過,以前的事雖然過去了,但他不會忘記,吉祥人也不會忘記。人還得往前看,以史為鑒,共謀發展才是大事,至於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們的誠意了。所以,我希望幾年後,幾十年後還能在這裏見到大家。”


    說完,花兒擺了擺手徑自離開。


    小黑隻得帶著工作人員現場給大家發糖,場麵實在滑稽。


    傍晚,祥園的車隊又來了。


    這次大家很淡定,經過中午的那頓折騰,他們想不出還會有更離譜的事來。


    但他們不約而同的都祈禱可別再是那位三公主了,不然晚飯都吃不下。


    好在來的是鞭炮廠的人,到了中央廣場處便停了下來,開始整箱整箱的向下卸貨。


    有人壯著膽子上前問道:“這是何物?”


    辦事員迴:“衝天炮。”


    “衝天炮,衝天了還……還炮?”


    媽呀,周圍人立馬像驚鳥一般四散而開,均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盯著所謂的衝天炮打量個不停。


    不對,雖說這也叫‘炮’,可這體積跟重量距離火炮可差遠了,這玩意能傷人?


    好奇者越來越多,大家也漸漸發現了不同。


    “這外麵的是紙張?雖都是桶狀,但是是實心的。”


    “這長度也不對,也沒有炮架,怎麽傷人,難道抱在懷中?”


    如今但凡有些常識的人都能說出火炮幾個性能指標來,這在吉祥已不是什麽秘密。


    “這個能衝天?還是個‘炮’?”


    質疑聲越來越多,剛散開的人群又逐漸聚攏過來,吉祥人自己都不怕,他們怕什麽?


    負責人也不解釋,隻說了句天黑就知道了後,便把所謂的‘衝天炮’按隊行排好,又在四周劃了線,請大家不要越線。


    天色越來越暗,圍觀者也越來越多。


    負責人見時候差不多,便再次將人牆推後,惹來陣陣不滿。


    “再檢查一遍。”


    眾人又開始檢查起導線連接來,好一陣後才準備就緒。


    “點火。”


    周圍人一聽‘點火’這倆字,頓時向後撤去,有的直接一屁股癱坐地上,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更有甚者已經失禁了。


    他們大部分人想的是,這個真的是炮,都要點火了……


    隻聽‘biu’聲四起,從實心的紙筒中竄出一股紅褐色火焰,直飛天際,從下往上看像是真的要衝破天際一樣,越飛越高。


    在那衝天的火光快要微不可及之時,瞬間炸裂開來,就像是蒲公英花從中間炸開,四散而去。


    漆黑的夜空霎時明亮起來,那飛舞的白色光點組成的形狀像是女子的搖扇,又圓又美,眾人眼中再無其他,隻有那閃耀的璀璨。


    煙花綻放後接著便是“啪啦”的聲響傳來,有的更是發出“轟隆”之音,震人心魄,這時眾人才明白其中‘炮’字的含義。


    一朵朵,一片片白的、紅的、藍的、黃的煙花綻放,繪成一幅幅色彩豔麗,形狀各異的精美圖案,映得人臉五顏六色交替變換,這時哪還有低著頭的人,一個個全都舉頭望天,見證吉祥一個新的奇跡。


    沒有高大建築阻擋,不僅使館區清晰可見,就連河對岸的建業也能將此盛景一覽無餘。


    這是吉祥史上首次焰花表演,這種叫做‘衝天炮’的煙花隨著報紙,一夜之間傳遍南北。


    有人重視它的商業價值,有人在乎它的喜慶意味,還有人看到了背後的軍事價值。


    這是奇跡,也是神跡。


    大陸上漸漸開始流傳一句話,那就是吉祥做得的別人未必做得,別人能做得的吉祥就一定能做得。


    這是極高的評價,隨著時間的發展,人才將會如井噴一般培育而出,吉祥人已經開始憧憬那時的景象了。


    這些雖是後話,但不管如何,衝天炮火了,煙花火了。


    和陳程他們的葡萄酒一樣,把煙花的首次亮相定在春節前後,也是出於同樣的心思。


    連續三日的焰火表演,王玄就不信有人能經得住如此赤裸的誘惑,除非那些商人都是榆木疙瘩。


    迴到吉祥的王玄,不管是出於自願還是被動改變,又迴到了他熟悉的軌道上。


    這對他本人來講福禍難辯,但對吉祥來講絕對是件可喜可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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