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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大夫走了,我陷入一個人的胡思亂想中。我欲與君相知?難道短短的一瞬,我便想要與俞逸凡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他絕?


    此人姓俞,我真的從未見過他,對於我而言他完全隻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我對我自己的想法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麽,隻以為我還是無法接受我身體上的傷害,輕輕地為我蓋上薄被,憐惜地看著我。我閉上眼,假裝很想要一個人清靜,母親上樓來,正好招唿姐姐下樓去母親房間,我也樂得再陷入暇想中。


    俞大夫?俞逸凡?他從哪裏來?姐姐好像向我介紹說他來自紅紐扣醫院?他是誰的影子?我夢中的那個白衣少年難道是他?我想要拚命抓住他的影子?


    毫不避諱地說,我真的胡思亂想了很多,好在我的思想並沒有短路,相反,我在這半清醒時刻,思緒反而更加縹緲。我至少想到了以下這些,還有很多無蔓無枝的內容不便多說。


    難道是我一覺醒來,被俞逸凡下了“醫”見鍾情的情花劇毒?不然以我絕情仙子的功力斷不會在這等閉關修煉的緊要關頭動了情花凡念!但我怎麽會想到我是絕情仙子?難道是我的父母家人曾經這樣形容過我?


    我仿佛聽見我曾經與父母說過:“別再給我提男朋友的事了,這輩子我要獨身!”正在看電視劇的母親突然來了句:“我這彩兒中毒了!”


    這種意念是否來自與父母的相處場景我實在想不起來了。但我大劫不死,不是修煉又是什麽?我切不可以千年功力功虧一簣啊!那昏睡中傳來的隱隱香味難道是我家院外所種的蔓陀羅?


    但花期並未到,再過兩月便是六月。那時,清新的雨後,院外兩株開出純白素雅的情花便會爭相怒放。因了它的絕世夕顏,雖然聽聞有毒,我卻堅持親自栽種在院,父母百般阻撓也無濟於事。


    它有何毒?如果它果真是傳說中的情花,它隻能生長在絕情穀。而我身處溫暖舒適的家,它沒有生長的精神土壤。而我並無切中生命要害的中毒症狀,當然也就無需所謂的解藥。既然無需解藥,那我又何需問姐姐關於俞大夫的種種呢?


    推理到了這個結果,按理說我就會心安一些了。但我又想,也許是時效還短,也許時間一長才會慢慢出現中毒症狀,這種急性轉慢性的情花劇毒那又如何是好?


    幾番思量後,覺得亦無防。情花之毒,不論急性,慢性,它絕不是無藥可解。論點是《神雕俠侶》中絕情穀的情花有一妙處,中毒之後,隻要不動情念,就不會痛。就算動了,隻要是好人,最終病毒亦可解。我自認不壞,做過不少好事。


    論據是楊過中過兩次情花劇毒,第一次因做好事救人而吸取了冰魄銀針的毒,兩毒相克而解。第二次則是服下了斷腸草正規解藥正常而解。還有小龍女則是亂打誤闖地服用了潭底白魚與玉蜂漿的解毒功效,想死也死不了。


    想到此,我閉目養神,吾心甚慰。但架不住我這無事事事的腦袋還是不能停止運轉。這下毒的可不是一般的俠客,而是現代的來路不明的俞醫俞逸凡。


    萬一俞醫不是普通的一代“愚”醫,而是曆經千年萬代的“禦”醫之精粹,功力了得,能破我這修煉未成之功那該如何是好?那他施下的情花劇毒絕不是一般的植物之毒,而是能控製你基因和細胞核的生化病毒,那我又該如何抵製與自救?防患於未然,必須先練好黯然銷魂掌!


    還有,從小我就討厭吃藥,打針,吊瓶,抽血……完全沒有抵抗力,除了昏迷狀態。想那解藥“絕情丹”,它隻是令人感到一股涼意直透丹田如薄荷,而“斷腸草”卻要讓你肝腸寸斷受盡煎熬……


    天哪!我這腦洞!不知姐姐可有這方麵的課題研究!我不是花癡,雖然我正值二十三歲的芳齡,好在我卻有三十二歲的智慧。


    第二天在左顧右盼中,太陽照進了陽台,俞逸凡大夫才姍姍來遲。果然俞逸凡用了第一招,他為我送來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


    我拆招裝作漠視沒看見。緊接著第二招,俞逸凡對我溫文爾雅一笑說:“小雲,好些了嗎?”


    他憑什麽叫我“小雲”?太親昵!我拆招裝作沒聽見。他無趣地停止了招式。


    俞逸凡第一天用的招式叫笑語盈盈暗香來。我未出招,隻用心法,無招勝有招,完勝!俞逸凡隻好照例安全訪視。從始至終,我都在默念最高心法,排除一切雜念,他沒有看出任何破綻。


    如若我此時中毒倒地,他勢必和姐姐一起再次救我,細思極恐!


    如果醫生是女生,那一定是白醫天使,純潔無暇,如姐姐。如果醫生是男生,恐怕是透視眼,一眼能看穿你的心思。


    全程我微閉眼,不曾正眼看他。全程我也哼哈哈,不曾正經答話。就算俞逸凡是醫界的高帥冷,第一迴合也必須敗下陣去。我的表情控製得很到位,他們說些什麽話,我裝作全沒聽見。


    俞大夫走後,我卻有些雀躍,好幾次看著姐姐,話到嘴邊,欲言又止。想著我心裏的招式,最後我隻會傻嗬嗬地樂。


    姐姐詩茵狐疑地看著我,像在研究什麽。她絕不會想像到她的妹妹剛才在現場實驗中,已經在心裏成功化解了一道情花劇毒。


    “妹妹,不知你這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麽!”姐姐好奇地看著我。


    我這才仔細看她,她的頭發,曾經是黑黑的長發飄揚,竟也染成了金黃。不止是顏色,還卷成了長波浪,竟拂在了我的淡藍色的被褥上。


    想不到以傳統自居的父母,養的寶貝女兒到底變成了假洋鬼子!想起大學時愛美的姐姐將頭發燙成卷發後,父母見了不說話,姐姐當即便去理發店把卷發又拉成了直發,看來留洋後她的翅膀終於硬了。


    姐姐已成了美國公民,她長居國外,就像天上一朵眩目的彩虹,父母怎麽舍得批評難得一迴的姐姐呢。我對媽媽望去,果然她還在笑著拔弄詩茵的發絲呢,這魅力!


    誰相信姐姐已經三十歲了,正是而立之年。她整整大了我七歲,長相卻如小姑娘那般年輕。她金黃的長卷發襯得她臉蛋越發白皙,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永遠盼顧有神。她的臉上從小就習慣了輕描淡寫地略加點綴,以致任何時候都有著精致而自然的妝容。


    天知道從小我就是多麽地妒恨她,雖以她為驕傲,卻一直躲在她的光環背後憤憤不平。而她又是一個謙虛謹慎做事讓家人放心的人,讓我挑不出向父母告狀的任何漏洞。


    她喜歡獨來獨往,輕輕地來去,從來不麻煩任何人,不愛牽動一絲雲彩。難道唯獨這次將迴家的消息告訴了家人?而偏偏我卻因此出了車禍?難怪她要傷心流淚了。


    我的錯裏也包含了她的錯,我不免又有些覺得對不起她!


    讓她浪費了那麽多寶貴的時間,照顧我受了那麽多的累,白白地為我流了那麽多的淚水。我不由地為自己的粗心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內疚。至於我是在哪裏撞到了車,又是怎樣地躺在家裏我也不再多想了。


    “小雲,不要胡思亂想了。詩茵,你也不要傷心了。”媽媽用兩隻粗糙的手分別摸著我們的頭,將我們的頭拚在一起。


    母親是唯一心疼了解我的人,我看到母親為自己傷心,不覺心酸。也許這個世界上,她才是最疼愛我的人。也隻有在母親心裏,我才占有和彩雲同等的位置。


    我生病期間,母親與姐姐一定熬了很多夜。很明顯地母親有了黑眼圈,人整個地顯得憔悴了。我將手指頭掛在媽媽敞開的衣服扣眼上,萬分慚愧地說:“對不起,媽媽,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們知道我命大,死不了的。”我嘴裏這麽說著,但對死的概念實在太遙遠,覺得母親和姐姐實在是將問題看得太嚴重了。


    我再一次試著站立起來,母親和姐姐趕緊扶住我。我咬緊牙,用右手將她們推開,我不信我就不能下地走路了。但我整個身體隨即重重地摔下,我沮喪地一屁股坐在地板磚上。


    “你呀!從小就是這麽任性,凡事慢慢來,有的是時間讓你走路的。”母親和姐姐扶我起來,硬將我按到床上。又給我端來菜粥,姐姐一口一口地喂著我。


    “生病真好,不僅有親人守著,還可以一日六餐,吃過不停。”詩茵說。她用手捋了捋她的長發,走到窗邊將落地窗簾垂下。


    “是啊,這樣就可以天天和媽媽和姐姐呆在一起。”我將一瞬間的沮喪丟在一邊,故作開心地大聲嚷道,但聲音幾乎連自己也聽不見。


    我希望自己開心的語氣和表情能緩解這沉悶的天氣所帶來的氣氛,以及我的膝關節處所帶來的錐心的疼痛。


    “可是我不能呆多長時間,我隻有三個月的假期,最多也隻能延到年底。我迴國還有重要的項目任務。”


    “什麽項目這麽重要?”媽媽隨口一問。


    “項目要保密哦!”我幫姐姐作答。


    “彩雲,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周,聽你說話看你笑真好。”姐姐為我的懂事表示讚許。


    “是關於醫療扶貧的項目,利國利民的。”姐姐補充說。


    “扶貧是好事,好好幹吧。”媽媽說。


    “我當時有點像植物人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哦!”


    扶貧的話題離我有點遙遠,我故作豪情萬狀,但心裏卻十分疑惑。


    “瞧彩雲這性情,還是一點都變不了,再大的痛也能當歌唱出來!”媽媽笑著說。我和詩茵也一起笑起來。


    想到明天俞逸凡大夫還會來,我的每一聲笑裏,都藏著一股暗香盈袖充滿希望的喜悅。


    如果俞逸凡真的是我夢裏的白衣少年,我一定要看清楚他,甚至逗他玩可真有意思!


    明天的第二迴合會是如何?我滿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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