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堂堂少將軍,林塵原本是有熟悉的親衛,以及寶槍、寶刀、寶馬、寶甲的。


    但他開局駐外,不在城內,在蠻軍突如其來的第一波衝擊下,以上這些東西就全都打了水漂,成了經典的“一無所有之人”。


    所以他現在用的兵器甲胄都是製式的,沒多特殊。


    唯一稱得上寶物的,就是從柯拔廣那繼承的寶馬阿布予了。


    他又去營中重新挑選了幾名軍士,加上理所應當被他調過來的葉揚,組成了新的親衛。


    二十六日很快就到了。


    夜晚,三千名騎兵各自在三扇城門口集合,整裝待發。


    每人雙馬,一匹馬上坐人,另一匹馬上專背柴草、未點燃的火把等引火之物,馬蹄上都裹著麻布,以減小馬蹄聲。


    理論上夜襲當然是黑馬最好,但現在要的馬太多了,可沒得挑。


    按林塵的說法,出兵的時機由他親自把握。


    於是他帶著親衛坐在北城樓上,迎著簌簌寒風,眯著眼睛看遠處蠻軍的大營。


    像一座雕塑,一動不動。


    漸漸的,蠻軍那龐大營寨中的燈火隨時間逐漸黯淡,風聲中夾雜著的人聲也幾乎消失。


    “現在應當是出兵的最好時候。”披甲掩麵的褚司白站在林塵旁邊低聲說,她現在明麵上也是林塵的親衛之一。


    但林塵沒有立馬活動起來。


    “至少要再等一個時辰吧。”林塵轉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睛說。


    “一個時辰?”褚司白有些驚訝,“為什麽?再等一個時辰,睡得早的人可能要起夜了。”


    “起夜就起夜吧!”林塵仿佛絲毫不放在心上,“其實這場夜襲中,其他種種因素都不足以影響我軍的大勝。”


    “城下所有蠻子裏,我所顧慮的,唯有叱雲賀和他麾下的兩千五百人。”林塵直視著叱雲賀的帳篷,從這裏看過去隻是一個黑點,但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搭帳篷的毛氈。


    “所以,雖然軍議上我說風向無關緊要,但如果能有由南往北的風向還是更好。”


    “而且,現在叱雲賀還沒有睡下,我們得再等一個時辰。”


    說完,他對著褚司白笑了笑。


    “這也是你用秘術探查到的?”褚司白翹了翹眉毛。


    “這次不是。”林塵搖搖頭。


    “嗯?那是……”褚司白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有些不解。


    難道這次有什麽正經的說法?


    “這次是我用秘術操縱的,其實我一直在悄悄釋放秘術,還有一個時辰就能成功了!”林塵得意地看著她笑。


    “……”


    褚司白沒好氣地斜著眼睛看他。


    “這麽大規模地唿風喚雨,那以後還是讓司月拜你為師,多向你學學秘術吧。”


    她從皮甲和衣服的縫隙間抽出兩張符紙:“這是司月的秘術‘梟’,貼在後頸處,能讓人在夜間也看得清楚,最多持續三個時辰。”


    “本來想給你的,既然你是遠超司月的秘術大師,想來肯定是不需要了?”


    “別呀,還是要的要的。”林塵一下變了臉,剛才神秘莫測的模樣消失了,舔著臉說。


    他從褚司白手上接過符紙,也塞進皮甲裏,準備出擊前用上。


    順帶一提,今夜他不可能穿白甲白袍,那真成活靶子了。


    於是又等了一個時辰,林塵才起身說:“時候到了!”


    “你的秘術放完了?”褚司白麵無表情地說。


    “放完了,出兵!”林塵大笑,聲音朗朗。


    他說完轉身就要下樓。


    “可也沒……”褚司白還想說什麽,卻忽然愣住了,睜大了眼睛。


    她真的看見,城牆上的旗幟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撥弄過,下擺揚起——


    向北飄揚!


    ……


    遼水城下金帳國北方大營,中軍。


    叱雲賀正一邊撒尿,一邊讓女奴把他粘在臉上的假胡子拆下來。


    作為四萬六千人大軍的總指揮,他其實頗為年輕。


    叱雲賀今年隻有二十五歲,雖然有大君親弟弟的身份,但每每和那些大部落的主人打交道,還是覺得自己不能服眾。


    於是他刻意弄了些假胡子來,與其他部落開會時,就粘在臉上,顯得老成。


    到了睡前,再摘下。


    他尿過後抖了兩下,把褲子拎起,轉迴營帳中央,旁邊的女奴連忙跟上,繼續撥弄他的胡子。


    “主子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跪在一旁的是叱雲賀的伴當武士,叫做莫單查。


    叱雲部中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姓叱雲,也有吸納的其他家族。


    打個比方,如果在從前的時間線中,葉揚歸順了叱雲槐,那叱雲部就會有一個姓葉的家族。


    “嗬。”叱雲賀冷笑一聲,“是樓部的老狐狸今天跟我說,他們在周圍已經劫掠不到多少東西了,再在城下守著是賠本買賣,裝模作樣地問我今後怎麽辦呢。”


    “還買賣?!”他一敲桌子,“他說話真像個南陸的商人。”


    “他們在城下才待了幾天?而這幾天裏,他們掠奪到的物資恐怕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光搶來的酒都夠他們喝一個月的了!”


    莫單查皺眉道:“他的意思是……他想走了?迴北陸?”


    叱雲賀還是冷笑:“你要是這樣想,就中了這個老狐狸的套了!”


    “嚐到了這麽好的甜頭,他哪裏舍得走?!”


    “他是以為我傻,特地來詐我!”


    “我要是真怕他走了,去找他談,那老東西肯定會讓我提前許諾城裏的東西給他!”


    “真把我當毛頭小子了……嘶!媽的!狗奴!!”


    叱雲賀突然大罵,他側過臉,瞪圓了眼睛看著旁邊的女奴,像一頭暴怒的野獸。


    鮮血從他下巴滴下,是那女奴給他撕下假胡子時不夠穩重,居然撕破了幾點皮。


    女奴臉上惶恐,眼淚立馬就流了出來。


    “南陸的蠢豬!!”


    叱雲賀一巴掌就甩在女奴臉上,他手上力道極大,那女奴像一塊布一樣被他輕易打倒在地上,她捂著臉流淚,嘴角有血跡滲出。


    叱雲賀猶嫌不夠解氣,又一腳踢在女奴肚子上。


    女奴啜泣著,身子弓成一隻蝦米。


    “呸!”他一口痰吐在女奴身上。


    “這些南陸的女人,模樣挺標致,皮膚也比草原上的女人順滑,就是伺候人的本事太差了!”


    叱雲賀又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跡,對著莫單查說:“這個女奴就賞給你們兄弟了!”


    “謝主子。”莫單查大喜過望,連忙說,這個女奴的模樣他其實覬覦已久了。


    莫單查又抬起頭來,笑著說:“幽州的這些女子,其實也就那樣了。”


    “等大君帶著咱們打到大夏的南邊去,那裏的女人可不是幽州的女人能比的。”


    “聽說大夏揚州的女子……嘖嘖,輕柔得像水一樣,甜得像蜜一樣,會讓人忍不住把她們喝下去呢!”


    莫單查嘿嘿笑著。


    叱雲賀聽過他的話,臉上也露出殘忍的笑容來。


    “主子!”這時忽然有人推開帳篷的簾子進來。


    那人神色興奮,長得和莫單查有兩分相似,是他的兄弟莫單什,也是叱雲賀的伴當。


    “什麽事?”叱雲賀問。


    “兄弟們在外頭拾到件好東西,來獻給主子!”


    莫單什手上拿著一個灰布包裹的長條物體,他站定後將其提在身前,手上一抖,灰布前端居然露出一截刀柄。


    莫單什抓住刀柄,緩緩將其從灰布中抽出。


    帳中人都感到唿吸一滯。


    那是一把七尺長的斬馬刀,而且一眼就能看出,絕非凡品!


    鋒光冷徹,刃如流水,刀身泛著淡淡的藍光,好似外頭夜色停在上麵不願離開。


    光芒浮動,其勢隱隱要衝破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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