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費盡心思救下的陽村終於要發揮作用了,心裏自然湧上一股成就感。


    他指著另一張遼水周邊地圖:“陽村這個地方村落、叢林、小山連為一體,北路軍就在此停留、駐紮、埋伏、觀察局勢。”


    “如果叱雲賀率部隊追來了,我們可以依托地形,誘敵深入,且戰且退,堅守待援。”


    “當然,能等待的援軍也隻有從遼水城來的部隊。”


    “所以,如果真出現這樣的情況,還請城中在大勝後組織援軍來陽村,兩麵夾擊叱雲賀。”


    “另一方麵來講,叱雲賀也料得到這一點,所以不會和我們死磕的。”


    “隻要能在山中堅守一段時間,他有可能會自退的。”


    紀誌伯聽見林塵的規劃,不住點頭:“計策是好計策,隻是這北路軍職責深重啊,不知……”


    他是想問北路軍由誰帶隊。


    “北路騎軍,將由我親自帶隊。”林塵滿臉毅然,像一塊鐵。


    說實話,這是這場仗難度最高的部分,換別人去,他也不放心。


    沒人有更多問題,軍議就到此結束。


    軍官們還需要對著地圖安排放火的細節計劃,這也是接下來兩天中,準備的重點。


    其他人都散了,唯獨趙鳴沒有動靜,還留在帳中,臉色有些陰沉。


    “太守大人可是還有什麽事?”林塵疑惑問。


    趙鳴看了他一眼,長籲短歎了一陣,然後瞥了一眼角落的簾子:“幕後是有人嗎?”


    “沒,是小侄一些私物。”林塵即答。


    趙鳴點點頭:“有樁事我都快忘了,還是你剛才提醒了我。”


    “你此次出擊,是大概率要去陽村沒錯吧?”


    “嗯。”林塵心裏有些震動,但沒表現出來。


    趙鳴在關注陽村?他沒事關注這村子幹什麽?


    接下來,即使周圍沒有人,趙鳴還是將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在林塵耳邊說:“你到了陽村後,去確認一下村裏一對姐妹的安危。”


    一對姐妹?


    林塵疑惑地看向趙鳴。


    趙鳴連忙擺手解釋:“這不是我趙鳴的私事,是……總之你去就對了。”


    “姐姐大概十七歲,妹妹十四歲。”


    林塵假裝沉吟了會兒:“沒有更詳細的特征了嗎?這樣不好找人吧?”


    “其實我也沒見過,名字……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按理說你一看見她們就能猜到,她們兩人不似普通村民的……哦,對了,妹妹腿上有疾。”


    林塵假裝認真聽著點頭。


    這就差報身份證號了吧?


    除了褚司白褚司月還能有誰?


    趙鳴接著說:“要是找不到了……比如死了或者被蠻子抓走了,那也無話可說;要是能找到,你就先把她們接迴城裏來。”


    林塵作出凝重的表情,點點頭:“包在小侄身上!”


    沒想到吧?!


    早就給我接城裏來了,就在旁邊聽你講話。


    那天晚上還就站在你旁邊來著。


    趙鳴把這些話說完才起身離開。


    林塵把他送出了營帳,目送他走遠後才迴來。


    他坐迴座位上。


    這時,幕後的褚司白把簾子掀開,露出略帶英氣的男裝臉龐。


    “說起來,我此前都沒有問,你是怎麽知道蠻軍營寨這麽詳細的?”


    “嗯……”林塵抿了抿嘴,憋出一句,“用秘術探查的。”


    “……”


    褚司白心裏一萬個不相信。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林塵眼神有些閃爍,每每和褚司白對上又會迅速錯開。


    終於還是褚司白先開了口:“太守說的那些話你也聽見了,其實你收留我們還是有些危險的。”


    “如果你要我們現在離開的話,我也可以接受的……”


    “沒……”林塵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我是想說,你穿這樣也挺好看的……”


    沒等林塵看清她的表情,褚司白“唰”的就將簾子放下了。


    ……


    晚上,林塵和褚司白在做著出兵的準備。


    很重要的一項準備是關於馬。


    幽州邊境,民風軍風其實和蠻族都有相似。


    多馬,善射。


    所以軍隊中騎軍比例也比較高。


    但這和林塵二人沒有關係。


    林塵糾結的是另一件事。


    他們騎了兩匹蠻馬來,自然就是歸他們兩人的,褐色的是柯拔廣的坐騎阿布予,紅色則是林塵挑的一匹無名馬。


    一匹好一些,一匹差一些。


    那麽,誰騎好的那匹,誰騎差的那匹呢?


    林塵很是糾結。


    他想起經典的父子騎馬的故事來。


    父子一同騎馬吧,被路人說馬都要被他們壓死了。


    兒子騎馬吧,路人說兒子真不孝啊,自己騎馬讓父親走路。


    父親騎馬吧,路人說父親真不愛自己的孩子啊,竟然自己騎馬讓兒子走路。


    兩個人一起走路吧,路人說這兩個人真蠢,有馬都不曉得騎。


    林塵現在也卡在這裏。


    自己騎好的吧,像個討人厭的精致利己主義者。


    讓褚司白騎好的吧,又感覺自己龜龜的。


    “……”


    “褚司白。”他突然靈光一閃,迴頭說。


    “我教你做個遊戲,這是石頭,這是剪刀……”


    ……


    褚司白在後來的日子裏經常迴想起那個晚上。


    林塵在火光下教她玩一種叫“石頭剪刀布”的遊戲,他贏了第一局後說要三局兩勝,又贏了第二局後想了一會兒,說運氣差的人去騎好馬吧。


    明明話都是他說的,卻又在嘴上叨叨著什麽“小頭控製大頭”“龜龜”一類她聽不懂的話。


    褚司白當然沒有同意,還是把他推向了那匹好馬阿布予。


    經年後她再迴想起來,會覺得不可思議,這天下居然會讓這樣一個有些孩子氣的男人在短短幾年內以烈火之勢奪取了。


    隨即又感到釋懷,或許正是這樣孩子氣的人,才能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傾盡一切。


    他覺得是對的事就一定要去做,覺得是不該死的人就會去救,覺得是該殺的人就一定要去殺。


    他能把許諾下的夢,做得比鐵鑄的還要真。


    他自己好像也說過一句惹人發笑的話來著……


    嗯……是什麽來著?


    哦,對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他是這樣說的。


    當真是很好笑很好笑的,讓人不禁覺得他,


    他、


    他……


    他——


    他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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