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聽過。”趙鳴拿他沒辦法,隻好耐著性子,無奈地點了點頭。


    “豐元二十七年,先……先帝與金帳國拓跋部結盟,拓跋部世子拓跋真由是被送來天燭城,一方麵當做質子,一方麵來學習大夏文化。”


    他說著說著眼神飄渺起來,像是望向極遠的地方,遠到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十五年前的天燭城。


    “先帝讓他和諸位皇子生活在一起,吃穿住行都與皇子們同規格。”


    “有大臣以為他是北方來的蠻子,如此安排不妥,先帝並未動怒,而是笑著對拓跋真說:‘你以為呢?’”


    “當時年僅十二的拓跋真一絲不苟地迴答:‘我為世子,理應與大夏的太子等同,可拓跋部終究不是草原的主人,所以可降一等,與普通皇子等同。’”


    “滿朝文武皆默然,先帝哈哈大笑。”


    “豐元三十年時,我在天燭城擔任少府右監,偶然見過他一麵。”


    趙鳴依在窗戶旁,這個老人陷入了迴憶,不自覺地用手指一下下敲在窗台上,


    “那是個袖袍白而寬大的少年,看起來和其他家的公子哥沒什麽不同,隻是玩耍時更活潑些,惹人注目,我也是從其他人的話語中,才得知他竟然就是那個被送到天燭城來的蠻子。”


    他歎了口氣。


    “後來……當今皇上繼位後撕毀了與拓跋部的盟約,將拓跋真列為通緝要犯,羽林軍搜遍了天燭也沒找到他的蹤跡,幾個月後,才有消息傳來,說他已經迴到了草原上。”


    “再後來的事,就人盡皆知了。”趙太守收迴了飄渺的眼神,看著林塵,“他和叱雲槐結為兄弟,全心輔佐草原上的大君。”


    林塵沉默地點點頭,實際上,趙鳴講述的一些細節連林塵也不曾知曉,遊戲中,過去的事隻有一些概括性的敘述文本。


    聽過了故事,林塵進入正題:“拓跋真得以輔佐叱雲、拓跋兩部壯大,最關鍵的,就在於他從大夏習得了我們製度、文化、百家學說、奇技淫巧。”


    趙鳴點點頭,看來也頗為認同。


    “這其中,就包括兵法。”


    “兵法?”


    林塵接著說:“兵法之道,虛虛實實,有誘敵深入,有虛張聲勢,有金蟬脫殼。拓跋真既然天資聰穎,又有帝都的兵家大師作為老師,其用兵多含詐術也不足為奇。”


    “詐術?”


    “我以為,張將軍以敵營地規模判斷人數,正是中了拓跋真的計謀!”林塵語氣斬釘截鐵。


    “啊??”趙鳴一愣一愣的,嘴上的白胡子一直在抖,沒停過。


    “我林塵在敵營親眼所見,蠻子的帳篷三有兩空,並不住人,夜裏卻專門點上了營火,隻用來存放四周劫掠來的糧食、布帛和大夏子女!”


    林塵說的跟真的一樣。


    “也就是說……”趙鳴不是蠢人,很快自己得出了結論。


    “城下的蠻子在故意誇大兵力,威懾我等!”林塵趁熱打鐵,“太守請再細想,蠻子如果坐擁五萬之眾,為何這幾日都沒有要攻城的跡象?”


    “這些蠻子隻是在四處劫掠、日夜尋歡作樂而已,根本就沒有人去砍樹,沒有人在造雲梯和投石車,甚至連勸降和叫罵都少有,是也不是?!”


    林塵突然提高了聲音,趙鳴有些被他懾住了,不由自主點起頭來。


    其實蠻族不攻城和人數的關係不大,單純是叱雲槐和拓跋真對他們的掌控力度不足。


    說的通俗些就是忠誠度不夠,沒有哪個部落的主人願意拿自己人的命去攻城絞肉,要知道,從前是軍鎮的遼水城並不是那麽好打的。


    讓他們駐紮在城下,去劫掠村莊,他們就來了勁,這會正是秋天,當強盜的好季節。


    但這些都沒關係,把林林總總的因素都推到“人數”頭上,反而很符合趙鳴這個外行對軍事的膚淺認識。


    至於要是謊報軍情被戳穿了怎麽辦……這不在林塵的考慮之中。


    俗話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未來可期未來抽。


    先想辦法出兵再說,全說實話、被困在城中,最後隻有死路一條。


    “可張將軍也是行伍多年……”


    “張將軍再料事如神,也不過在城樓上坐了半日;小子我就算再愚鈍……”


    林塵演得太入戲,他一激動,居然感覺一股鮮血從心頭湧上大腦。


    他身上一下失力,向前栽倒,還好用手撐住了桌子。


    “賢侄!”趙鳴關切地托住他,“賢侄可是幾日幾夜沒合眼了?”


    “小子我就算再愚鈍,也是在敵營中行走了幾天幾夜,親眼所見!!”


    總之你搬張平之也沒用,他也沒我懂!


    這個懂王,我當定了!


    想戳穿我撒的謊,有本事讓他下去轉一圈再說!


    “而且,”林塵撐著桌子,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說。


    他要搬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駐紮在城下的諸部聯軍,都是新敗,新降的病殘之輩!”


    “太守可知這幾日草原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草原上的格沁河之戰始末,也是一個隻有林塵才掌握的情報!


    大夏的視角看來,上一封情報是草原內戰一觸即發,下一封就是叱雲部的鷹旗飄揚在鎖山關頭,中間的消息,全都被兵行神速的叱雲槐截斷了!


    “你且道來!”趙鳴有些受不了他這一驚一乍的說書套路了。


    “叱雲、拓跋兩部在格沁河大戰六部聯軍,殺了三天兩夜,整條格沁河都被染紅了,滾滾的人頭從上遊一直漂到下遊,六部中有三部就此在草原上除名……”


    此,全都是謊言。


    之前提過,實際上戰爭隻花了半日,拓跋真布置的包圍圈合圍時,諸部就在四麵八方的箭雨下宣布投降,傷亡也都不大。


    但沒關係,現在全城的情報來源隻有林塵一人。


    林塵腫脹著腦袋胡言亂語,怎麽誇張怎麽來。


    他跟編小說一樣講得身臨其境——


    趙鳴整個聽懵了。


    “叱雲槐收攏投降的部落後,主力直撲上據城,將其他部的敗軍安置在遼水和冬越兩城,隻為拖延我軍。”


    “他們徒有人數優勢,實際上士氣衰敗到極致,傷者、殘者、病者數不勝數!!”


    說完這句,林塵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


    他像斷片了一樣合上眼,墜落下去。


    “賢侄!!賢侄!!快叫醫官來!!”


    ……


    白色。


    白色撲麵而來。


    林塵覺得自己像是一頭栽進了粉筆灰裏。


    我要……做什麽來著?


    對了,出兵。


    第一步已經完成了,趙鳴肯定已經動搖了,他很有可能已經相信,城下蠻兵並沒有那麽強大,而我撒的那些謊一時半會沒人能戳破。


    下一步要……


    探一探張平之的虛實?


    還是,趁熱打鐵找另一個話題勸太守出兵?


    ……


    動腦子好累啊!


    動腦子這種事應該交給褚司白的……


    褚司白……


    說起來,她還在官邸裏等我嗎?


    還是已經走了呢?


    她會答應留下來嗎?


    還是會提出別的條件呢?


    他突然有些後悔——


    我當時為什麽會不敢停留呢?


    我應該在那等著的,這樣就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她的答複了。


    不,我應該去看她的臉,看她的表情……


    這樣還能再早一秒感受到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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