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訓這邊在想辦法善後,朝堂卻已不可開交。


    太醫院院正劉煥章率先上書,指責韓保升草菅人命,當打入死牢問罪。


    群臣見終於有事可做,也跟著蜂擁上書,要求將韓保升治罪,關閉豢養灰鼠的試驗場。


    各臣僚不過攻訐韓保升以顯忠心,而大理寺評事寇準直接上書批評柴宗訓,身為皇帝該以國事為重,不該沉迷於夷族醫道而荒廢政事。


    “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凡民生利病,一有所不宜,將有所不稱其任。是故事君之道宜無不備,而以其責寄臣工,使之盡言焉。”


    “臣工盡言,而君道斯稱矣。昔之務為容悅,阿諛曲從,致使災禍隔絕、主上不聞者,無足言矣。”


    “過為計者則又曰:君子危明主,憂治世。夫世則治矣,以不治憂之;主則明矣,以不明危之:無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趨舍矣乎。非通論也。”


    “臣受國厚恩矣,請執有犯無隱之義,美曰美,不一毫虛美;過曰過,不一毫諱過。不為悅諛,不暇過計,謹披瀝肝膽為陛下言之。”


    太監萬華蒼老的聲音緩緩念來,柴宗訓嫌太慢:“拿來朕自己看。”


    萬華戰戰兢兢將奏折遞上去,柴宗訓接過一眼掃下去,全是斥責他不該造火槍火炮,不該造輪船,不該做電機,不該培育新菌,更不該置國事於不顧四處巡遊。


    簡單說來,柴宗訓執政二十年,全都是錯。


    末了還有個總結:夫君道不正,臣職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於此不言,更複何言?


    大臣持祿而外為諛,小臣畏罪而麵為順,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為陛下言之。


    一反情易向之間,而天下之治與不治,民物之安與不安決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勝戰栗恐懼之至,為此具本親齎,謹具奏聞。


    這封奏疏現在已傳遍朝中,等著看戲者有之,為寇準擔憂者有之,更多人想看看柴宗訓的態度。


    “寇準現居何職?”柴宗訓看完奏疏之後問到。


    “迴皇上,”底下人都不敢說話,董遵誨迴到:“寇準現為從七品大理寺評事。”


    從七品麽?見習官員?


    寇準這個名字,前世各種楊家將電視電影裏,都是他最後殺了潘美為楊家將報仇。


    正史上也是他力主真宗親征,促成檀淵之盟,使宋遼邊界保持一百多年和平。


    呂端之後,各種名臣終於要來了嗎。


    “傳朕旨意,”柴宗訓淡淡到:“召寇準文德殿麵聖。”


    呂端看到柴宗訓麵無表情,生怕出事,趕緊圓了一句:“皇上,這寇準乃是新科進士,年輕氣盛不知深淺,萬望皇上恕罪。”


    “恕罪?”柴宗訓淡淡到:“寇準奏疏有理有據,說朕隻重術,不重道,句句實言,何罪之有?”


    呂端以為他在說反話:“皇上,寇準自恃飽讀詩書,卻不知民間疾苦,更不知術之極致,可令道變,似此等不學無術之徒充斥朝中,實是臣之罪過,懇請皇上降罪。”


    “呂卿也不必替他說話,”柴宗訓說到:“朕倒要見識見識,這個膽敢辱罵君父之人,才學究竟如何。”


    “皇上,”另一大學士張齊賢也站出來勸到:“自古‘文死諫,武死戰’,寇準雖所諫不當,但請皇上念在其一片忠心,赦其之罪。”


    “皇上,”張齊賢比呂端要變通一些:“臣聽說寇準上疏之前已交代了後事,買好了棺材,倘吾皇將其治罪,豈非成全了他的忠名,傷了皇上聖德?”


    “臣以為,似此等沽名訕上之人,根本沒資格見駕,當革除其功名,趕出朝堂永不敘用。”


    柴宗訓淡淡一笑:“若說其他人沽名訕上或可有之,然寇準之言句句發自肺腑,怎是沽名?兩位卿家無須再勸,寇準朕是一定要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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