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韓德讓料中,柴宗訓此刻就在船上。


    倘自遼口登陸,越過海城便可到達安州。


    不過如此一來根基不穩,很容易就會被遼人趕迴海裏。


    從陸路構建關寧錦防線,以此為根基穩步推進,隻要占領房州,安州便唾手可得。


    但房州不似錦州那般,東北有閭山山脈阻擋,西北有鬆嶺山脈為天然屏障。房州地處遼東中心,地勢平坦開闊,且沿海有百裏遼澤,根本無法登陸。說簡單點,就是易攻難守。


    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唿延讚攻下寧錦,吸引遼軍主力前去,隨後從遼口登陸,兩麵夾擊遼軍。


    隻要擊退遼軍,便可穩步經營,在房州建城,順勢占領安州。


    他能夠想到這些,遼國必有能人也能想到,所以柴宗訓不打算用這最好的辦法。


    戰場上瞬息萬變,惟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方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沿著遼口海岸轉了幾圈,韓德讓率領的援軍已經趕到,此處登陸之路已被堵死。


    轉向西邊,錦州城中此時已駐紮遼國十萬大軍,據說遼帝耶律賢已然親至,大有在此地與周師決一死戰的意思。


    曹彬攻打哈倫府也頗為不順,火炮將哈倫城牆已然轟塌。然遼軍騎兵不斷在灤平、興隆等地遊弋,控鶴軍補給線時刻暴露於遼軍鐵騎之下。


    明明很容易就能攻下的城池,就因為此,令曹彬也不敢冒進。


    如此反複試探數次之後,曹彬終於忍不住,下令全力攻城。


    控鶴軍先是以火炮覆蓋城頭,隨後萬箭齊發,接著三千火銃手扛著銃衝到殘破的城下。


    城內守軍剛要放箭,火銃手輪流齊射,城上慘叫聲不斷,兵士根本不敢冒頭。


    這個齊射戰陣,也是柴宗訓根據明朝那些事兒裏明軍的戰陣照搬而來。


    第一批齊射,第二批準備,第三批裝藥。


    待第二批齊射時,第三批已準備好,第一批重新裝藥。


    如此循環往複,根本就不給遼軍一點兒機會,更別說火銃的射程遠遠超過弓箭。


    三千火槍手套娃前進,遼軍隻能不斷後撤,準備於城中與控鶴軍巷戰。


    趁著這個時候,火炮陣地已然前移到城下,火銃手攜帶的彈藥已打完,正準備後撤。


    城內硝煙彌漫,陣陣刺鼻的硫磺氣味。


    火銃巨大的響聲令遼軍兵士耳鳴不已,躲了好久,似乎已聽不到火銃發射,遼軍紛紛探出頭來。


    眼見周師後隊變前隊,正在快速往城下撤退,遼軍守城將領大喝:“弟兄們,周師的火藥用完了,趁此時快與我衝啊。”


    遼軍迅速集結,提上兵器氣勢洶洶的衝過來。


    還未到近前,忽聽到一聲巨響,守城將領身後不遠處爆炸開來,一群士兵飛上天去。


    不待遼軍反應過來,連聲巨響,兵士像腐肉上受驚的蒼蠅一般慘叫著四散飛上天。


    “火炮,是火炮。”將領急忙大喝:“撤,快撤。”


    剛剛集結的遼軍,丟下一堆屍體後又躲了起來。


    此情此景,令守城副將絕望得快哭出來:“統領,這仗還怎麽打?我們根本一點兒機會也沒有。”


    主將其實也很絕望,但不能表露出來:“我等的作用,是牽製周師,讓斜軫大王可以尋到機會切斷周師糧道。”


    副將偷偷看了一眼,周師火銃手已然補充彈藥完畢,正要再次入城。


    “統領,再這樣下去,不待斜軫大王找到機會,我等就都要死在這裏啦。這仗根本打不下去,周師火器太厲害了。”


    主將怒到:“你再胡言亂語壞我軍心,本統領就要軍法從事了。”


    副將囁嚅幾下,隻得不甘的蹲了下去。


    迴頭一看,兵士們個個衣衫襤褸,眼神無光,已沒有一絲鬥誌。


    “轟轟轟…”周師的火銃齊射再次開始,主將急忙大叫:“撤,快往後撤。”


    火銃齊射之後,火炮陣地再次前移。這一次遼軍變聰明,不再冒頭。


    周師哪管得了這許多,反正就是炮火覆蓋。


    城內百姓早被撤走,火炮轟炸起來毫無負擔,反正哈倫府沒什麽基礎設施,正好炸平了重建。


    本是藏身的斷壁殘垣成了要命的東西,隨便一塊石頭被火炮擊中,四散開來便能砸傷一群兵士,令所有遼兵無所遁形。


    一個校尉實在忍受不了這個場麵,舉起長槍怒喝到:“我和你們拚啦。”


    剛要衝鋒,正巧一顆炮彈在身邊爆炸,硝煙過後,隻剩一支斷臂在原地不停痙攣。


    “我受不了啦。”副將起身扔了兵器:“我現在就要撤出城外,你將我軍法從事好了。”說罷轉身就跑。


    既有副將跑路,剩下的兵士急忙跟著逃命。


    “迴來,迴來。”主將起身大喝,但並沒有人聽他的。


    無奈,他也隻得邁開腿逃命。當然,他沒有扔掉兵器。


    哈倫府終於被攻下,不過曹彬一點兒也不輕鬆。


    若要直取遼都臨璜府,需得翻過眼前的燕山餘脈。


    當然,也可選擇東向攻取榆州下龍城與侍衛司兵馬會師於錦州城下。


    說到下龍城,曹彬倒還有些激動。


    所謂‘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長平侯的功績,哪個武將不向往?


    當然,向往歸向往,曹彬還是很清醒的。


    沿途州縣全都堅壁清野,控鶴軍糧草隻能從幽州補給。


    雖然路程算不上遠,但這一路周師並未實控,時常有遼軍騎兵侵擾。據探子迴報,遼南院大王耶律斜軫親率三萬鐵騎就在附近遊離,正尋找機會給與控鶴軍致命一擊。


    耶律斜軫親眼看著周師攻下哈倫府,整個戰鬥過程,簡直驚掉了他的下巴。


    原來兩軍對壘,根本無需兵士麵對麵拚殺,周師已經先進到如此程度了嗎?


    好在他已探明,周師糧草最多隻能堅持三五日。而前方不遠處的白草窪,不僅是周師運送糧草的必經之地,且非常適合設伏。


    不管火炮火銃多麽厲害,開炮的人都得吃飯。


    隻要劫了周師糧草,周師大軍必然迴撤,屆時再一路截殺,管你火炮火銃,全都白給。


    既已定下退敵之策,耶律斜軫忙集結大軍,埋伏於白草窪兩側,單等周師糧草過來。


    白草窪這個地方,之所以叫窪,隻因為草木豐盛,所以土地含水量很足,以至於騎兵戰馬都會陷進去。


    雖時近深秋,北方幹燥,但一腳踩下去,仍會帶出一團泥來。


    倘若不走這裏,便要翻越高達萬仞的霧靈山。雖然窪地不利騎兵行軍,但更不利周師糧車。隻要運糧的隊伍進入此地,便是插翅也難飛。


    盼望著,盼望著,馬嘶聲來了,周師的腳步近了。


    遼軍兵士像是睡到自然醒的樣子,欣欣然張開了眼,臉紅潤起來了,唿吸急促起來了,士氣也跟著拉滿了。


    打頭的運糧兵士探頭探腦的鑽出來,憨憨的,傻傻的。


    窪地裏,丘陵間,瞧去,一大片一大片都是周師運糧兵士。抱怨、憤恨、甩幾下泥巴,抽幾下馬,唿喝幾句,推幾把糧車。身上濕漉漉的,心情亂糟糟的。


    伍長,什長,百夫長,指揮使,校尉,你腹誹我,我喝令你,都是煩躁不堪。


    玩了個爛梗,這貌似是九年義務教育裏的一篇必背課文,忽然之間想起來,拿出來玩玩兒。


    周師運糧兵士已完全進入包圍圈,副將耶律雲上前請示到:“大王,周師已盡在我掌握,是否下令突襲?”


    耶律斜軫仔細看了看周師兵士:“怎地這些運糧的,比攻城的兵士看上去要高大許多?”


    “這段路程泥濘難走,須得這些使憨力的方能運送過去。”耶律雲說到:“倘是高大的攻城,矮小的運糧,怕是等糧運到,高大的都餓死了。”


    人一旦相信某個事實,就會想盡一切理由來證明這個事實是真的,即便這理由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怎麽可能?”耶律斜軫說到:“這些兵士看上去孔武有力,步履堅實,比攻城的控鶴軍質素更高,用來運糧豈非暴殄天物?”


    耶律雲一副沉重的樣子:“大王,有個事實我們不得不接受,周師兵士,根本無須強壯,隻要等點火開炮,拿得起火銃就行。”


    這個說起來還令人信服一些,畢竟周師征戰,根本不用麵對麵拚殺,將強壯的留出來運糧更有保障一些。


    耶律斜軫還在思慮觀察,耶律雲催促到:“大王,倘再不下令出擊,周師便要走出包圍圈了。”


    耶律斜軫估算了一下,這運糧大軍不超過五千人,這一趟伏擊,他可是帶了兩萬人馬。


    即便周師強壯,畢竟不是正規軍,人數優勢的情況下殺他個措手不及,料他周師必然丟盔棄甲四散逃命。


    想到這裏,耶律斜軫站起身來拔出寶劍指向周師:“將士們,建功立業就在眼前,隨本王殺啊。”


    遼兵從四麵八方湧出,瞬間將周師運糧隊伍包了餃子。


    周師運糧隊絲毫不慌,掀開柴草操起兵器迅速布陣。


    耶律斜軫急忙舉手示意停止衝鋒,隨即又大喝到:“來將何人,可通報姓名?”


    領頭的統領將鬥笠取下,哈哈大笑到:“南院大王,楊業已等候你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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