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樹大帶著家丁趕了近十輛大車過來,陸士棟連忙打開側門,讓這些拖銀子的大車停在院中,以策安全。


    陳樹大在裏間喝茶品茗,銀行的數名賬房上陣將銀子點清楚,陸士棟親自給這批銀子開出了存折。


    陳樹大很滿意銀行的服務,拿到存折後便說到:“陸大人,下次若家中還有盈餘,我定存進銀行。”


    陸士棟順勢說到:“陳員外,昨日不是說還有親眷過來存錢麽?”


    “有,當然有。”陳樹大笑到:“這不是才接到我的消息麽,還得時間準備,陸大人便等好吧,我就怕到時候會讓銀行的賬房點錢點到手抽筋呢。”


    “陳員外盡管放心,就是點到手抽筋,也一定會將銀子點清楚,讓所有來存錢的員外滿意。”


    “好的,”陳樹大說到:“既是無事,那我便暫且告退了,一年後按折來取錢。”


    “陳員外好走。”


    不幾日,果然城中一些富戶前來存錢,據說都是陳樹大的舉薦。


    這些人存錢便不似普通人那般小打小鬧,幾乎都是以萬計,城西最大的富戶張氏甚至一次存了十萬兩銀子。


    銀行借貸的人雖然很多,但因為規範化操作,必須說清用途,且家人同意,借貸的多是城郊的農戶或街上的小商販。


    他們借錢多是為了營生,所以隻是幾兩幾十兩在借。而大戶的存銀加在一起能有五六十萬兩,借貸瞬間就不愁了,魏仁浦從來沒感覺這麽富有過。


    而且大戶存錢,是在釋放一個明確的信號,銀行是確實可靠的,連帶著許多持觀望態度的小康之家也紛紛到銀行去存銀。


    通過慕容德豐和楊延定的聯手籌劃,大庾道沿線的穗都,韶州,虔城,江州,洪州,江寧銀行也相繼開業。


    沿線的商旅都是走南闖北之人,早已聽說汴梁城中銀行的情況,放心的將錢存入銀行,然後憑著存折異地去取,不僅能有利息,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擔心商道上的江洋大盜。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隻要再吸納一些存銀,魏仁浦便能功成身退,將銀行交給學生去打理。


    就在這個時候,汴梁銀行迎來了一個大客戶,汴梁城第一絲綢商常一貫。


    常一貫自年輕時便走南闖北經營絲綢布匹,後來在禦街上開了一家絲綢鋪子,前店後廠,聲音越做越大,全國到處都是分號。


    兩個月前常一貫從造作局弄了台蒸氣紡車,紡織出來的布匹不僅比人工的更為緊實漂亮,而且一台蒸氣紡車能頂十多個人的工作量,雖然一次性投資比較大,但後續開支減少很多。按照他的規模,三年內可將蒸氣紡車的成本收迴,所以他決意大批引進。


    但這蒸汽紡車可不便宜,總共需花費三十萬銀子,他手頭隻有十萬,須得向銀行借貸二十萬,以他的莊園、作坊、以及在滎州的萬畝良田作為抵押。


    一次性貸這麽多銀子,借貸司的主事林賡不敢擅自做主,連忙去請示魏仁浦。


    魏仁浦問到:“目前銀庫還有多少銀子?”


    “老師,”林賡迴到:“先前富戶的存銀還未動,加上賬麵上的五十萬,總共有一百一十萬銀子。”


    魏仁浦不假思索:“既是有這麽多銀子,核實林賡財產之後,便借給他吧。”


    “老師,這可是二十萬銀子。”


    “那又如何,銀行開業本就是存銀借貸活動流通之用,隻要他的抵押財產不低於二十萬就行。另外,如此大筆借貸,須將利率提高一些,而且可命其分期還錢。”


    林賡笑到:“老師,您現在不像個書生了,倒像個掌握天下財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賈。”


    “胡說。”魏仁浦不假辭色:“我不過是領了皇命,在此署理銀行而已,何來大賈之說。”


    “不過老師,”林賡說到:“如今汴梁城中百姓,無人不稱頌皇恩浩蕩,他們都讚您是文曲星下凡,助皇上解生民之苦。在學生看來,隻要能造福百姓,書生還是大賈,都是一樣的。”


    聽到這話,魏仁浦才展顏了一些,老懷安慰的說到:“我輩苦讀聖賢書,就是要助明君開創盛世,以聖賢之道教化士人,再由士人將恩澤播撒萬民。書生和大賈,雖是殊途,但卻同歸。當然,我輩聖賢之理不可望,須得先明經,通曉世事,方能位列廟堂,輔佐明君嘛。”


    “學生謹記老師的教誨,”林賡說到:“老師若沒有其他吩咐,學生這便派人去核實常一貫的產業。”


    “去吧。”


    雖在學生麵前很淡定,但魏仁浦還是將此事奏與柴宗訓知道。


    “借,怎麽不借?”柴宗訓的指示很明確:“如果這筆銀子是用來向造作局訂購蒸氣紡車,待銀子到位後可命何輝存進銀行,這樣你又多了三十萬資本,而且還可以收一大筆利息。”


    怎麽看銀行都是一筆不賠本的買賣。借貸出去的錢轉了一圈還是會迴到銀行,這筆錢又可以重新借出去,隻是轉轉手,便可收數次利息,何樂而不為?


    想想那些經營了數代,甚至數十代的豪強世家,不過為了眼前的小利竭澤而漁將利息提高。卻還不如皇上這銀行,用別人的銀子反複生銀子,實在是高明得多。


    常一貫的錢借出去之後果是付給了造作局定製蒸氣紡車。


    造作局采買原料,預付工匠工錢之後還剩了十萬銀子,何輝直接塞到銀行,存了三年定期。這等於是又多了十萬可反複使用三年的銀子,魏仁浦的操作已然非常熟稔,他知道怎樣會讓這十萬銀子造福更多的百姓,且讓銀行的利益最大化。


    有了接收大戶存款和大額借貸的經驗,銀行存蓄和借貸操作起來更是得心應手。在不動用國庫五十萬本錢的前提下,可以隨意操作。


    “報…”淒厲的叫聲打破歡樂的氣氛,響徹整個皇城。


    早已睡下的柴宗訓趕緊起床,來到文德殿,潘惟德跪在階下大唿到:“皇上,廣陵八百裏加急,因今年汛期持續時間較長,堤壩皆被泡軟。近幾日連續大雨,江水暴漲,堤壩經受不住洪水,潰塌數十丈,廣陵下轄江都、兗州已是一片澤國,淹死百姓無算。”


    “眼下魯王正率大軍爭取堵住潰堤,隻是百姓流離失所,還請皇上盡快下旨安撫,恐遲則激起民變。皇上,這是奏折。”


    萬華接過奏折遞給柴宗訓,內容如潘惟德所說,後麵是廣陵地方官員集體簽名。


    繼位十幾年,一直風調雨順,偶爾一縣有個小災荒就算不得了,沒想到這次長江竟然決堤。


    當然,這在其他朝並不算什麽奇怪的事,長江雖是母親河,但這母親是個爆脾氣,時不時就給孩子一點顏色看看。


    “魯王駐節廣陵,這奏折為何不是他領銜上奏?”柴宗訓似在問話。


    潘惟德是個謹慎的人,沒有接話。倒是萬華說到:“皇上,想是魯王身先士卒,在堤壩上堵潰口呢。”


    想想也是,柴宗訓點點頭,關鍵時候還是這些領兵打仗的人靠得住。


    既是有災,自然就得救災,柴宗訓說到:“速召宋王進宮商討賑災之事。”


    趙匡胤被從被窩裏叫起,匆匆的趕到文德殿,來的路上他向萬華問清淩晨召見所為何事,心中已有了計較。


    “皇上,”趙匡胤說到:“首要須解決災民的吃飯問題,可派員在廣陵附近的滁州、淮南調集糧食,同時下旨江寧楊延定,一同協助賑災。”


    “此時季節,長江雖潰堤,但畢竟不比汛期,想來不過幾日洪水便會退去。屆時百姓迴去重建家園,皇上降旨免其一年賦稅,百姓必感皇恩浩蕩。”


    好像問題不大,柴宗訓略一思索:“就依宋王之計,派員赴廣陵賑災吧。”


    “皇上,”趙匡胤說到:“賑災需要銀子,國庫目下隻剩五十萬備災銀,這是給魏樞相銀行做本錢用的。”


    柴宗訓算了算日子:“各地稅賦還有多久才能押送進汴梁?”


    “迴皇上,”趙匡胤對到:“近的五日左右,遠一些的需要半個月。”


    柴宗訓有些不放心:“宋王可先派人將銀子裝車準備,朕去往銀行一趟,若銀庫充足,就派轉運使司符昭儉前去賑災吧。”


    “臣遵旨。”


    此時天還未亮,柴宗訓急匆匆乘車駕趕往銀行。因他非常關注銀行的發展,不時會來看看,銀行的差役,包括門口守衛的兵丁都已認得。


    兵丁見到車駕,急忙跪下,一人匆匆入內,將今日值班的存蓄司主事陸士棟叫了起來。


    陸士棟匆匆趕出來接駕,柴宗訓也不多說:“帶朕到銀庫去看看。”


    “臣遵旨。”陸士棟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急忙帶路去往銀庫。


    銀庫大門打開,架子上堆滿銀子,柴宗訓問到:“目前銀庫存銀有多少?”


    “迴皇上,尚有四十萬左右。”


    “可維持運轉麽?”


    “迴皇上,魏樞相調度有方,銀子運轉無礙。”


    “好,”柴宗訓說到:“待魏樞相來時與他說一聲,國庫五十萬銀子,朕已調往廣陵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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