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閣的事情讓眾臣心思都活泛起來,各個都在心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不過趙匡胤卻不怎麽開心,若照以前的軌跡發展,淩雲閣之首他當之無愧。


    現在雖總領朝政,看似位高權重,但卻沒有軍事權力,一個征蜀就讓曹彬位居控鶴軍指揮使,平李重進讓降將楊業做了背嵬軍指揮使,隻要再進一步就是太尉。


    將來還有南唐、南漢、北漢、遼、西域、吳越、勾麗等等,一圈算下來,他勉強第八。


    而且原本說好他不染指嘉敏,讓趙德昭納她入府,現在嘉敏消失無蹤,趙德昭好好的翰林卻又去了宋州,這如何讓人氣順?


    先前讓趙匡胤調集兩年的糧草,拖拖拉拉完成了大半年的量,現在他幹脆稱病不出了。管你呢,反正我不帶兵,便是滔天的洪水又與我何幹?


    柴宗訓知道趙匡胤的心病,特地來到宋王府。


    趙匡胤假意要從病床上掙紮起來行禮,柴宗訓連忙上前按住他:“宋王無須多禮。”


    “皇上,”趙匡胤說一句要喘好幾下:“值此王師收複幽雲緊要之時,臣卻一病不起,實是有負聖恩,懇請皇上降罪。”


    “宋王說哪裏話,”柴宗訓說到:“是朕荒於政事,令得宋王積勞成疾,朕豈能怪罪宋王。”


    “皇上,”趙匡胤邊說邊留意柴宗訓麵色:“征遼茲事體大,不能因臣病體耽誤,懇請皇上另擇賢明,盡快完成糧草調集。”


    以柴宗訓的計算,目下的糧草已經完全足夠完成收複幽雲十六州。不過趙匡胤玩心機,他卻也不傻:“不,調集糧草之事,非宋王不可,朕寧願等待宋王病體痊愈再出征。”


    趙匡胤頗為得意,總算你知道本王的重要性,但麵上仍要客氣:“皇上,征遼之事豈能因臣遷延?若因臣之故誤了軍國大事,臣萬死難贖其罪。”


    “宋王乃朕之蕭何,”柴宗訓說到:“若無宋王,朕寸步難行,稍後朕迴宮便命太醫來為宋王診脈,並焚香禱告上天,祈求宋王病體早些痊愈。”


    後麵的話不重要,將趙匡胤比作蕭何這句話最重要,皇上矢誌恢複漢唐榮光,而蕭何是大漢開國第一功臣。當時若有淩雲閣,蕭何必列首位。


    雖然心中十分受用,但趙匡胤仍是做作的客氣了一下,他要確認柴宗訓剛才說的都是真的:“迴皇上,臣昏聵,豈能與蕭相國相提並論,可是折煞臣也。”


    “朕覺得宋王勝過蕭何良多,”柴宗訓說到:“宋王上馬能定國,下馬能安邦,收複幽雲之後,尚有一眾勢力須剿平,這都離不了宋王為朕運籌帷幄,調集糧草。將來天下太平,淩雲閣議功,必有宋王一席之地。”


    這下算是吃了顆定心丸,起碼保證了他能進淩雲閣。至於位次,趙匡胤心中有數,自然在前三甲之列。


    此時他顧不得病體,一骨碌跳到地上跪下:“臣謝主隆恩。”


    柴宗訓趕緊拉他:“宋王病體未愈,還是不要多禮的好。”


    “迴皇上,”趙匡胤說到:“方才皇上一席話,令臣深感責任重大,著急之下數日不能通氣的鼻子竟然通了,臣將息一個晚上,明日便能上朝。”


    搞定了趙匡胤,柴宗訓還得去搞定慕容延釗。


    淩雲閣的事情確實讓慕容延釗好一陣激動,但迴家之後一權衡,征遼成功,入了淩雲閣,接受再多的朝拜,也改變不了他仍然是齊王的事實。


    但如果征遼失敗,承擔起責任來弄不好要丟命。


    這就好比你手上有一百萬,存在銀行裏一年利息雖然隻有一兩萬,但勝在穩定。


    這時候你的朋友突然找你,說有門路放貸,一年的利息能有三四萬,比存錢要多一點,但如果借貸的跑路,你的一百萬本金就會血本無歸。


    而且多年前這樣的操作你曾有過一次,雖然利息要高很多倍,但是是你拚盡了全力才把錢要迴來的。


    因為慕容延釗曾跟著柴榮與遼人數次交戰,深知遼人的厲害。


    投資與收益比例很低,而且虧本的幾率大過賺錢的幾率,傻子才幹。


    慕容延釗不傻,所以激動過後,他該幹啥還幹啥。


    亂世之中的將領,大多都是這樣。慕容延釗隻想著保全自家富貴,從未想過造反,已經很不錯了。


    對於柴宗訓的到訪,慕容延釗算不上意外,倒是慕容德豐顯得很興奮。


    “齊王,征遼茲事體大,容不得絲毫閃失,眼下各軍軍心如何?請齊王據實奏來。”柴宗訓問到。


    “迴皇上,”慕容延釗說到:“臣失職,目下仍有部分將士對征南唐突然改為征遼不解。”


    “皇上,”慕容德豐插話到:“臣方才已與各軍指揮使議過,大多數皆願效死力,助吾皇收複幽雲。”


    柴宗訓笑到:“隻是助朕收複幽雲嗎?”


    慕容德豐也靦腆一笑:“迴皇上,也助我父王位列淩雲閣之首。”


    說完兩人相視哈哈哈大笑。


    “臣惶恐,”慕容德豐慌忙跪下:“臣世受國恩,當思報效,臣從未想過位列淩雲閣之事。”


    柴宗訓仍是笑到:“齊王,你沒有慕容兄灑脫哦。”


    “跪下,”慕容延釗突然朝慕容德豐喝到:“爾何德何能,竟敢與皇上稱兄道弟?”接著又拱手到:“臣教子無方,懇請皇上恕罪。”


    其實慕容延釗深心裏是有些怪慕容德豐的。


    慕容德豐一直以來主張先征遼,皇上突然將征南唐改為征遼,必然與他有關係。


    “齊王無須如此,”柴宗訓開口到:“朕與慕容德豐相識於市井,稱兄道弟有何不可?再說若征遼成功,使我大周北境再無邊患,朕可以專心收複漢唐故地,齊王便是當之無愧的首功,位列淩雲閣首位實至名歸。”


    “迴皇上,”慕容延釗說到:“皇恩浩蕩,臣粉身碎骨難報萬一,豈敢覬覦淩雲閣之位?”


    媽的,口口聲聲皇恩浩蕩世受國恩,卻放任部下消極應對出征,這便是你報恩的方式麽?


    對於馭治臣下,柴宗訓向來是先釋放善意,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朕善意拳拳,你仍然裝死賣活,那就別怪朕不客氣。


    柴宗訓稍稍換了語氣:“齊王便是自己不想入淩雲閣,也該為子孫後代謀個長保富貴麽。”


    慕容延釗抬頭看了柴宗訓一眼,不知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柴宗訓淡淡一笑,繼續說到:“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民間又有所謂‘富不過三代’之說,皆因先祖創下基業,後世躺在功勞簿上驕奢淫逸,德不配位,才引致災殃。”


    “朕不欲此事在我朝重演,願各功臣宿將世代與皇家共享富貴,所以除淩雲閣外還塑功臣像按北鬥七星位拱衛皇城,與皇城齊高,便是想著將來若有哪位功臣後世犯下死罪,朕的子孫抬頭見到功臣塑像,不看僧麵看佛麵,能網開一麵。”


    曆朝曆代以來,各類功臣宿將後代飛揚跋扈導致被滅族之事屢見於史書,根本無須柴宗訓舉例。


    慕容延釗便是保住富貴,慕容德豐也能得寵,但難保後代會是什麽樣。


    如果後代一樣飛揚跋扈,慕容延釗拚命保全的富貴將毫無意義。


    眼見慕容延釗神色微變,柴宗訓繼續說到:“如此次征遼功成,凱旋之日朕將賜予齊王府丹書鐵券,世代與皇家共享富貴。”


    話說到這個份上,慕容延釗自然知道該怎麽做,他和慕容德豐一同跪下:“皇恩浩蕩,臣敢不效死命。”


    柴宗訓走後,慕容延釗吩咐到:“速知會陳思讓等一幹將領至府中,本王有事交代。”


    迴到宮中,太監傳來幾封奏疏:“皇上,邊關急報。”


    柴宗訓心中一緊,莫不是遼人知道訊息,先發製人?


    急忙拆開奏疏,卻是潞州唿延讚、懷州郭進,以及靈州牧馬的潘仁美請旨從征。


    唿延讚、郭進是柴宗訓一手提拔,且當年一起平李筠李重進之亂的將領,算是一起扛槍出生入死過。同期的曹彬征遼迴來必然位列三公,外加上淩雲閣之事,他們倆自然著急。


    潘仁美當年蒙柴宗訓大度放過,而且還委以重任,自然想著要報效,目前靈州還算太平,所以也請旨從征。


    肅清豐樂樓間諜後,柴宗訓曾下旨靈州,查一查跟著王著牧馬的花魁身份,誰知道得到迴奏,那花魁不適應北方氣候,去了不到一年已香消玉殞。


    柴宗訓一一給他們迴旨,安心守好地方邊界,目下隻是收迴幽雲保北方無恙而已,將來出征的機會還多得是。


    軍心穩定下來,一切準備就緒,到了欽天監選的黃道吉日,柴宗訓正式在校場閱兵。


    “將士們,幽雲十六州自古以為便是我漢唐故土,自被遼人強占後,殺我故漢唐同胞,奴役我子民,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朕自即位以來,無時不刻不在記掛著幽雲十六州之子民,他們餓,便等同於朕餓;他們寒,便等同於朕寒。”


    “今我大周國強軍盛,正是驅逐韃虜,收複幽雲十六州的最好時機。”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將士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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