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德豐進了議事廳,眾位副將自然有一番‘將門虎子’、‘青出於藍’的誇讚。


    慕容德豐有些不好意思:“列位都是我的叔輩,是看著我長大的,我能有多大本事,不過是皇恩浩蕩罷了。”


    其實到現在慕容德豐都沒弄明白,他怎麽就突然做了征遼的行營主管。


    雖然慕容延釗戰功赫赫,慕容德豐也跟著混成了中級將領,但一個都沒資格麵聖的人,突然便成了皇帝的第一幕僚,確實讓人莫名其妙。


    眾人客氣一陣之後,慕容延釗問到:“你有何事找為父?”


    慕容德豐看了看一眾副將:“列位統領都在,正好我等一起議議,關於軍心的事情。”


    先前說話的副將陳思讓又率先開口問到:“公子自宮裏來麽?是不是軍心不穩的事情傳到皇上耳朵裏了?”


    “皇上倒不知道此事,”慕容德豐說到:“隻是軍中的弟兄多有當著我抱怨。”


    慕容德豐自小在軍營長大,那些老兵油子一個個和他混得熟的很。


    聽到這話,陳思讓仿佛遇到了知音:“難得公子體會到了我等的苦處,明明說好了征南唐,怎地突然征遼?我該如何向兵士們解釋嘛。”


    慕容德豐不以為然:“我等當兵吃糧,不就是為皇上征戰四方的麽?況且收複幽雲於我大周未來戰略大大有利,自然要征遼了。”


    陳思讓仍是抱怨:“公子,這些道理我等是懂的,可大頭兵哪管這些,便是當兵吃糧,也分精糧和粗糧嘛,明顯南唐是精糧,遼人是粗糧。眼看到手的精糧換成粗糧,兵士們自然不肯啦。”


    “可同樣是當兵吃糧,”慕容德豐說到:“背嵬軍開春便去了邊境,曹彬的新軍也甚少抱怨,唯獨鐵騎軍,個個怨聲載道,這不是給父王臉上抹黑嘛。”


    這下陳思讓更不服氣了:“公子,雖說同樣是當兵吃糧,但背嵬軍的軍餉高於鐵騎軍至少一倍,曹彬的新軍也在征蜀時發了筆橫財,唯獨鐵騎軍一直困守汴梁,如今有了苦差事,便派與我等,怎能令人信服?”


    一句話堵得慕容德豐不知道說什麽好,陳思讓又接著說到:“公子,皇上的意思隻是收複幽雲,當用不上如此之多的兵力。公子現下恩寵正隆,倒不如跟皇上說說,唿延讚的潞州軍,符彥卿的天雄軍,皆處在抗遼一線,常年與遼軍對戰,想必經驗相當豐富,此次不如便讓潞州軍與天雄軍從征,我鐵騎軍不搶這個功勞了。”


    慕容德豐不答,隻抬頭看著慕容延釗:“父王也作如是想麽?”


    慕容延釗說到:“本王自然是願意從征的,奈何軍心不穩,本王也實屬無奈。”


    “公子,你就跟皇上說說吧。”陳思讓又說到。


    慕容德豐淡淡到:“實不相瞞,雖有旨意命我為行營總管,但直到現在皇上都未召見我,所以,我還從未見過聖駕。”


    這下連慕容延釗也訝異了,因為準備征南唐的事,他一直在軍中操練各軍,所以很少迴家。


    慕容德豐做行營總管的事,他一直以為是皇上曾召見過慕容德豐,對他的戰略大為讚賞,所以才封的官。


    而且慕容延釗一直就知道慕容德豐主張先收複幽雲,再征南唐。


    還有一樁心事,同樣為王,趙匡胤的兒子趙德昭是皇上的伴讀,而且一看就是當做未來的輔政大臣培養,但他慕容延釗的兒子卻什麽也沒有。


    這次慕容德豐可是大大的替慕容延釗長了臉。


    “皇恩如此浩蕩,我慕容氏便是粉身碎骨亦難報答萬一,”慕容延釗拱手到:“隻是皇上都未曾見過你,卻封你為行營總管,這也未免太兒戲了些。”


    這個時候,陳思讓很及時的接話:“公子之才,可堪大司馬,一個行營總管末將都覺得屈才了呢。”


    慕容延釗心裏很受用,嘴上卻說到:“莫要捧殺了他。”


    “我等還是說迴正事吧,”慕容德豐有些著急:“軍心的事,便拜托列位統領了。”


    一眾副將眼觀鼻,鼻觀心,卻不說話。


    慕容德豐又抬頭望向慕容延釗。


    慕容延釗早沒了以前的進取心,現在他已做了齊王,此次征遼即便獲勝,在名位上不可能比王更高,至於賞賜財物之類的,更不可能讓他動心,光是食邑就能保他世代無憂。


    但若是敗績,雖然主要責任由禦駕親征的皇上來擔,但皇上要是不肯擔責呢?那首當其衝的就是他了。


    此時管家急匆匆的過來:“齊王,宮裏來人了。”


    隻見太監萬華一臉傲然的來到儀式廳,一眾將領連忙行禮。


    萬華麵南站立,冷聲說到:“有旨意,慕容德豐速速進宮見駕。”


    慕容德豐拱手到:“臣遵旨。”


    一路跟著萬華來到宮中,慕容德豐並不陌生,逢年過節都會跟著慕容延釗進宮,隻是沒有資格見到皇上罷了。


    到了勤政殿台階下,慕容德豐看倒一個熟悉的麵孔,正站在廊簷下看著遠方,卻是辛幼安。


    慕容德豐顧不上宮內的規矩,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幼安兄,你瞞得我好苦,我就知道你必然認識皇上,不然怎會掐指一算皇上要征遼?”


    萬華在身後喝到:“大膽,見到皇上,還不快跪下行禮?”


    慕容德豐左右看了看,除了金瓜侍衛,此地就剩他三人。


    “你是皇…”慕容德豐指著柴宗訓,話未說完便慌忙跪下:“臣有眼無珠,屢次犯上,懇請皇上降罪。”


    柴宗訓將慕容德豐扶了起來:“慕容兄,朕還是喜歡聽你叫朕幼安兄。”


    “臣不敢。”


    “你我君臣,無須拘禮,”柴宗訓帶著慕容德豐進了大殿:“慕容兄,軍中情形如何?”


    慕容德豐再次跪下:“皇上折煞臣也,臣怎敢與皇上稱兄道弟?”


    “你看你,又生分了。”柴宗訓再次將他扶起:“你與朕雖份屬君臣,但卻頗為相投,朕喜歡你這直來直去的性子,以後萬勿與朕拘禮,否則朕便要不高興了。”


    慕容德豐感動到:“臣何德何能,卻能與皇上相投。”


    柴宗訓說到:“若無你提醒,朕此生若要盡複漢唐故地,卻是難了。”


    “皇上從善如流,便是沒有臣,也定能盡複漢唐故地,複興漢唐榮光。”


    “好了,你又與朕客氣了,”柴宗訓說到:“你且說說,軍中現下是何情形?”


    慕容德豐皺起了眉頭:“迴皇上,果如皇上所料,新軍目下正憧憬建功立業,鐵騎軍卻多有怨言,甚至還有讓潞州軍與天雄軍代替出征之語。”


    “你看看,”柴宗訓說到:“若是當初征了南唐,恐怕連新軍都會變成這樣,所以說慕容兄是有大功的。”


    眼見柴宗訓說得誠懇,慕容德豐有些靦腆:“倒也不是臣有甚真知灼見,隻是臣自幼在軍營,對軍中情況熟稔,才有此判斷。”


    “你可有解決之法?”


    慕容德豐輕輕搖頭:“臣進宮之前正與各將領商討此事,但收效甚微。”


    “齊王是何看法?”柴宗訓問到。


    慕容德豐說到:“父王亦無甚應對之策,以臣愚見,父王似也有不願出兵之意。”


    “朕能體會到齊王的心思,”柴宗訓思慮一會:“隻是征遼之事關係重大,不容有失,須得齊王這種身經百戰德高望重的主帥坐鎮不可。”


    “臣領會得,”慕容德豐說到:“待臣迴家之後,再好好勸勸父王。”


    “勸告恐已無用,”柴宗訓說到:“你且迴去仔細思考出兵的部署,穩定軍心的事情,還是由朕來吧。”


    翌日早朝。


    柴宗訓隻字未提征遼的事情,與幾位大臣議了議政事之後,按照慣例本該散朝,他卻拉著大臣們閑聊了起來。


    “朕近幾日閑暇之餘,看了看國朝史書,太祖與太宗創業艱難,而那些從龍之臣也為我大周著實付出良多。”


    趙匡胤從郭威做節鎮時便一直跟著,現在又總領朝政,這時候自然歸他先發言:“啟稟皇上,臣等世受國恩,實不敢居功。”


    柴宗訓搖搖頭:“朕一向推崇賞罰分明,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宋王無須過謙。”


    趙匡胤對到:“皇上如此體恤臣等,臣等敢不效死力。”


    柴宗訓沒有說話,低頭沉思一會,開口到:“朕欲仿唐太宗故事,建淩雲閣,遴選七位於我大周社稷功勞最大的卿家,命人塑像供奉,世代接受百姓瞻仰。”


    頓了一下,他又說到:“至於這淩雲閣嘛,就建於皇城東門啟明星位,功臣塑像,便依北鬥七星排列拱衛皇城,並與皇城齊高,讓朕後世子孫皆不忘此七位功臣之功勳。”


    建閣繪像接受供奉這種事,除唐太宗淩煙閣外,還有東漢的雲台比較出名。


    不過淩煙閣的功臣有二十四人,雲台有二十八將,若非精於曆史者,很難將這些人名記齊。


    但柴宗訓的淩雲閣隻有七人,便很容易讓人記住了。


    底下眾臣心思活泛起來,特別是韓通、慕容延釗、曹彬等人,因為現在天下還未一統,建立功勳的機會還有很多。


    趙匡胤卻有些吃虧,因為他現在不統兵了,於是他出班奏到:“啟稟皇上,皇上矢誌恢複漢唐榮光,目下漢唐故地卻仍四分五裂,豈可功未竟,卻先賞?”


    柴宗訓說到:“宋王之議有理,朕便先將淩雲閣建起來,待來日盡複漢唐故地,朕還於此與列位愛卿一起議功,選出七位功勞最大最能服眾的卿家,繪像於淩雲閣,接受百姓香火,塑像拱衛於皇城,讓朕的子孫抬頭便能看到,若無此七位功臣,便無我大周的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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