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遵誨不像董如誨那樣言聽計從,畢竟擔著天大的幹係,他繼續勸阻到:“皇上,林仁肇既死,南唐當再無抵抗之力。我王師無須待糧草集齊,目下便可傾巢而出,一路平推過去,想那李煜定會望風而降。”


    “朕要的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柴宗訓打定主意要去。


    “皇上,”董遵誨說到:“南唐遲早會發現林仁肇是冤殺的,再施反間計恐怕很難奏效,況皇上真實身份若暴露,那些南唐諜者定會拚著與皇上玉石俱焚。”


    柴宗訓想了想:“朕還真想暴露身份,將那些隱藏的諜者都吸引出來。”


    “皇上萬乘之軀,身係九州萬方,豈可以自身為餌?”董遵誨大唿:“以臣之見,目下當即派兵將豐樂樓圍住,相幹人等捉拿嚴刑拷問,定能將這些諜者一網打盡。”


    “此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柴宗訓說到:“豐樂樓畢竟在皇城對麵,若大張旗鼓包圍,豈非讓四方諸國笑話我大周,竟然讓敵國在眼皮子底下設了一座諜報樓。”


    “再者,朝中諸多重臣皆與豐樂樓有來往,便如宋王也經常流連於此,甚至朕懷疑有不少臣工已為諜者腐蝕,若這些人得知豐樂樓裏諜影重重,必將引致朝堂震動。”


    “眼下出征在即,當以穩住朝政為第一要務,所以,朕不得不再次以身犯險。”


    柴宗訓才進豐樂樓,便立即有人向李樂峰報告。


    李樂峰急忙去與嘉敏商議:“姑娘,那辛棄疾膽大包天,居然又來了豐樂樓。”


    嘉敏說到:“光天化日,他敢來必有準備,為避免暴露,我等不如且看看他要做甚。”


    “他如此挑釁,我等便坐視不理?”李樂峰有些著急。


    嘉敏思慮一會:“李主事不是報官了麽,那便讓官府來抓他吧。”


    李樂峰轉身就要走,嘉敏隨即叫住:“等等。”


    “姑娘還有何事?”


    嘉敏起身到:“若汴梁府尹柴宗讓不知辛棄疾身份,可使些銀錢,令其將辛棄疾拘至豐樂樓。”


    “會不會暴露我等身份?”


    “若柴宗讓收了錢,我等便是暴露身份,他又敢如何?”


    “可拘辛棄疾有何用?”


    嘉敏解釋到:“光天化日之下,多人目睹柴宗讓將辛棄疾拘走,將來若周國皇帝問他要人,他卻交不出,如此不正好挑撥他兩兄弟關係麽?”


    李樂峰急急忙忙跑去汴梁府,府尹柴宗讓聽說讓知客失蹤的嫌犯再次來到豐樂樓,不顧王爺身份,親自帶著兵丁前去抓人。


    進得樓內,眼見柴宗訓仍是神在在喝酒,李樂峰抬手一指:“就是他。”


    柴宗讓帶著兵丁上前,卻見是柴宗訓,嚇得吸了一口冷氣。


    柴宗訓暗地裏使了個眼色,隨即站起身來伸出胳膊:“爾等是來抓我的麽?”


    柴宗讓倒也不傻,大庭廣眾萬不能暴露皇帝身份,更不可讓皇帝枷鎖加身。


    他一把抓住柴宗訓的袖子:“你且跟本官走一趟。”說罷便急忙帶著柴宗訓出門。


    李樂峰跟著趕了出去,柴宗讓迴頭到:“李主事且安心等候,本官一定將案件問個水落石出。”


    便是要行賄,也不該在這時候,李樂峰給了柴宗讓一個了然的眼神,留在了豐樂樓。


    “皇上怎地在此處?”柴宗讓小聲問到。


    柴宗訓並未解釋,隻說到:“你且將朕押往監牢,勿要露了行跡。”


    柴宗讓隻得將柴宗訓押至監牢僻靜處,屏退左右後慌忙跪下給柴宗訓見禮賠罪。


    柴宗訓淡淡到:“朕且問你,那李樂峰使了多少好處,令你這個從一品的王爺府尹親自帶兵抓人?”


    剛剛起身的柴宗讓慌忙又跪下:“迴皇上,臣弟並未收取李樂峰任何好處,臣弟隻是覺得,皇城對麵,皇上眼皮子底下有人失蹤,事關重大,所以才親自帶兵抓人的。”


    柴宗訓盯著他的眼睛問到:“你確定沒收過他任何好處?”


    柴宗讓迴到:“臣弟絕沒收過李樂峰任何好處,隻在公務閑暇之時,去過豐樂樓小坐,吃過他幾迴筵席。”


    “你自家沒吃的麽?便是覺得不夠美味,可與朕說起,朕讓禦廚給你做。”柴宗訓訓斥到。


    柴宗讓慌忙磕頭:“臣弟知錯,再也不敢了。”


    “若為朕知道,你不僅吃過他的,還收過他財物,朕決不輕饒。”柴宗訓說到:“你且起來,朕這便離開,若李樂峰問起,隻說朕與知客失蹤之事查無實據。”


    “臣弟遵旨。”柴宗讓跟在柴宗訓後麵問了句:“敢問皇上,那李樂峰是否有何不妥之處?若有,臣弟即刻將他抓了來。”


    “李樂峰之事,無須你操心,”柴宗訓說到:“你隻須謹守本分,不再與他來往便可。”


    柴宗訓前腳剛被抓走,趙德昭後腳便來到豐樂樓。


    因嘉敏有過關照,趙德昭現時可隨意出入她的小院。


    推門進屋,隻見嘉敏麵前仍是擺著《十年生死兩茫茫》、《元夕》等作品,趙德昭笑到:“又在欣賞辛公子大作麽?”


    嘉敏抬頭笑到:“辛公子之才,實是驚為天人,佳作怎麽欣賞也不夠。”


    “無妨,”趙德昭說到:“待我納你入門時,求辛公子再多作幾首便行了。”


    嘉敏故意問到:“多日未見辛公子,你私下與他有來往麽?可知他去了何處?”


    趙德昭知道柴宗訓很忙,但究竟忙些什麽,他也不知道:“我與辛公子私下並無往來。”


    “既是無往來,”嘉敏笑到:“辛公子卻為何要幫你多作幾首?”


    趙德昭跟著笑到:“若辛公子不肯,我去求皇上也一樣。”


    “皇上?”嘉敏說到:“自《十年生死兩茫茫》之後,再未聽說皇上有何新作,說句忤逆的話,我甚至懷疑皇上的大作是辛公子代筆。”


    趙德昭笑了笑,沒有接話。


    “怎地,你要出首告我麽?”嘉敏嗔到。


    “我怎麽會去告你呢。”趙德昭伸手想摟住嘉敏肩頭,卻被她不經意避開。


    嘉敏拿起《元夕》說到:“你看辛公子這遣詞用句,美到極致,皇上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亦堪稱天人,且這兩首作品風格多有相似之處,似都是失意中年人之作,偏偏皇上與辛公子又都是少年,怎會有心境如此相似的兩個少年?偏偏都身負絕世才學。”


    趙德昭神在在的笑了笑,隨即看看左右無人,小聲在嘉敏麵前說到:“反正即將要納你入府,很多秘密你也會知道,不如我現時便告訴你,不過你可一定要保密,不能說與其他人知道。”


    嘉敏有些緊張:“是何秘密?”


    趙德昭再次確定左右無人後說到:“其實辛公子便是皇上,皇上便是辛公子。”


    “啊?”嘉敏霍地起身:“你為何現在才說?”


    趙德昭被嘉敏的過激反應嚇到:“此事關係重大,我自然不可隨意亂說。眼下我即將納你入府,當初是皇上一力促成我與你的美事,他自然會去喝一杯喜酒,與其讓你當時驚訝,不如現在說與你知道,也讓你好有個準備。”


    嘉敏惱怒到:“想不到如此大事你竟然瞞著我,讓我像個傻子一樣被愚弄,且不知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與你這等虛偽之人在一起,實是我今生最大的恥辱。”


    趙德昭不明白,嘉敏怎地翻臉跟翻書一樣,他還欲辯解,卻被嘉敏一步步往外推:“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趙德昭站在外麵欲敲門,廊間的婢女上前到:“公子,姑娘正在氣頭上,你現時非要強逼,隻會令姑娘更惱怒,不如且去,待姑娘氣順了你再來。”


    趙德昭走後,嘉敏急忙探頭出來:“速速召李主事前來議事,快,要快。”


    婢女應了一聲,急忙小跑上前。


    李樂峰來的時候,嘉敏正淚流滿麵。


    “姑娘這是怎麽了?”李樂峰問到。


    “李主事,王爺,”嘉敏哭到:“我等做了一樁天大的錯事。”


    李樂峰疑惑到:“我等今日並未做何事啊。”


    “林大帥,”嘉敏哭出了聲:“林大帥被我等的假消息冤殺了。”


    李樂峰說到:“林仁肇被殺的消息,姑娘日前不是便已知道麽?為何卻現在傷心?況且我等隻是傳遞消息,殺林仁肇的旨意,是主上下的。”


    嘉敏強忍悲痛:“可我等傳出的消息,是假的。”


    “姑娘怎麽說?”李樂峰問到。


    嘉敏咬牙切齒:“辛棄疾便是柴宗訓,柴宗訓便是辛棄疾。”


    李樂峰大驚:“姑娘如何得知?”


    “趙德昭,”嘉敏快要喘不過氣來:“趙德昭親口告訴我的,想不到我大唐擎天柱石,就這樣被我等冤殺。”


    李樂峰一拍桌子:“誰能想到,一國之尊竟親自下場做間者,我等輸得不冤。”


    嘉敏半天才緩過來,幽幽到:“若主上能有此誌,亦不須我輩拋頭露麵了。”


    “我等還未輸,”李樂峰怒目圓睜:“既已知道辛棄疾便是柴宗訓,若他再敢出現,隻須將其刺殺,便不枉我等在此潛伏多年。”


    嘉敏說到:“柴宗訓既出現,必守備森嚴,我等貿然行動,豈非以卵擊石?”


    李樂峰恨恨到:“便是拚個同歸於盡,於我大唐亦不虧,我這便致書我兄景達,讓其留意周境動靜,隻要我等得手,柴宗訓一死,我兄便可揮師北上,一舉攻占汴梁,屆時一統天下的便是我大唐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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