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守珣乃是李重進幕府掌幕僚,相當於趙普之於趙匡胤。


    李重進都要起兵造反了,還把第一幕僚派來作甚?


    莫非像李筠派李守節那樣,麻痹柴宗訓?


    管他什麽目的,見了再說。


    “宣。”


    翟守珣進殿之後,並不見禮,隻是傲然的站在一旁。


    董遵誨除了負責隨行護衛柴宗訓,今日恰巧殿上該他當值。


    “大膽狂徒,”董遵誨喝到:“上殿麵君竟不行禮,李重進就養了些亂臣賊子嗎?”


    柴宗訓曆史書看過不少,大凡一些恃才放曠,或懷有重恩的人,多有些不遵禮數,他擺手製止董遵誨:“翟大人,你來見朕有何事?”


    翟守珣這才微微拱手到:“皇上,臣有事關大周社稷一言,隻能說與皇上知道。”


    “行,”柴宗訓當即起身:“你隨朕來。”


    董遵誨當即攔住:“皇上,此人乃李重進心腹,安能令他與皇上獨處?”


    翟守珣負手站立,定定的看著柴宗訓。


    柴宗訓擺手到:“無妨,朕相信翟大人並無惡意。”


    董遵誨仍是阻攔:“此人朝見君父不行跪拜之禮,故意混淆視聽吸引皇上,臣看他分明圖謀不軌。”


    柴宗訓笑到:“老董,此是皇城,莫非你以為翟大人真對朕不利,尚能逃脫?”


    “此人萬死難抵皇上毫發,臣不能任皇上身臨險境。”


    翟守珣冷笑一聲:“素聞董遵誨乃汴梁第一猛士,騎射武藝俱佳,原來不過是個膽小怕事之人。”


    董遵誨當即舉起金戈:“我宰了你。”


    柴宗訓急忙拉住他:“老董,你連朕的話也不聽了嗎?”


    “皇上,若此人是李重進派來行刺皇上,他一心尋死,死不足惜,可若驚了聖駕,臣萬死難辭其責。”


    “朕與翟大人進後殿,爾等誰都不許跟來,有任何過錯,皆不怪罪爾等。”


    董遵誨還欲阻攔,柴宗訓大喝:“讓開。”


    倆人一起進了後殿,翟守珣這才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雖衝齡,然氣度實在令臣萬分拜服。”


    柴宗訓淡淡一笑:“朕與你單獨說話而已,有何氣度。”


    “皇上,”翟守珣說到:“臣雖忝為淮南節度掌幕僚,然臣習武多年,此刻若對皇上不利,恐怕…”


    柴宗訓嗬嗬一笑:“朕相信你此來隻會對朕有利,不會不利於朕。”


    “皇上料事如神,臣拜服,”翟守珣說到:“隻是皇上可曾料到淮南節度使李重進即將起兵?”


    柴宗訓笑到:“朕豈止料到李重進會反,朕還料到他會向南唐借兵,甚至於遣使前往潞州,與李筠一起舉兵。”


    翟守珣驚愕的看著柴宗訓:“莫非皇上早有準備?”


    “你覺得呢?”柴宗訓反問到。


    翟守珣萬分失望:“看來臣這一趟是白來了。”


    所以說,沒有微信,沒有電話,也是有好處的。


    消息不通,柴宗訓就可以充分的利用信息差。


    柴宗訓沒有順著翟守珣的話繼續討論,隻是問到:“你此來就是給朕報信?”


    “但你身為幕府掌幕僚,當是李重進最為倚重之人,卻為何背叛於他?”


    翟守珣說到:“臣料定李重進必敗,淮南百姓恐因他一己之私而生靈塗炭,所以特來報信。隻是未知皇上是否肯信臣,所以才於殿上故作姿態,懇請皇上恕罪。”


    果然柴宗訓猜得沒錯,翟守珣就是因為前來報信,自恃將有功於社稷,所以才故意不行禮,且要單獨麵見柴宗訓來試探。


    恰好翟守珣在乎的這些點,柴宗訓卻一點也不在乎。這橋段就和三國演義上張鬆見曹操一樣,翟守珣的一言一行,早被柴宗訓看透。


    “卿來報信,不僅無罪,反有功於社稷,朕豈會降罪。”正巧需要有人對付李重進,柴宗訓自是挑著好話,哄住翟守珣。


    翟守珣拱手到:“重進欲起兵,遣臣前往潞州聯絡李筠,臣這才半途折道汴梁。皇上既是早已料到,請早發大軍,盡速平叛。”


    “實不瞞卿,”柴宗訓說到:“大軍業已發往潞州,目前暫無兵力發往淮南。李重進不過因久鎮淮南,多有不法,所以防朕加罪,因蓄異圖。”


    “朕今賜他鐵劵,誓不相負,且如宋王趙匡胤那般賜他為淮南王,他可能信否?”


    翟守珣對到:“臣見重進終有異誌,皇上還是盡早平叛為好。”


    柴宗訓微微皺眉:“然此刻已兵發潞州,若無優勢兵力速戰速決,遷延日久恐會虛耗國力。”


    “今卿特來報信,實是有大功於社稷,可否再立一功,迴淮南規勸重進,令他緩發,勿使重進、李筠二兇並發,分我兵勢。”


    “待平叛潞州後,朕即刻調集大軍淮南平叛,屆時與卿一起敘功,如何?”


    倆人商議一番之後,翟守珣即刻返歸淮南,柴宗訓派遣樞密使魏仁浦攜丹書鐵券隨後趕到。


    聽聞翟守珣返淮南,李重進即刻召見:“翟書記,潞州之事,如何?”


    翟守珣搖頭到:“那李筠膽小如鼠,不肯隨使相一同舉事,反讓我規勸使相,掛印而去,安心做一個富家翁。”


    似李重進這種節度使,多加同中書平章事之銜,既是節鎮,又掛宰相名,所以尊稱使相。


    李重進拍著桌案:“豎子不相與謀,想不到李筠竟如此懼一個稚子。實在不行,本帥自行舉兵。”


    “使相不可,”翟守珣說到:“如今南唐不肯借兵,以淮南十四州與一國相抗,不啻於螳臂當車。”


    “依書記之意,本帥該當如何?”


    “我觀那李筠,雖膽小如鼠,卻又貪戀權位,”翟守珣分析到:“如今小皇帝步步緊逼,李筠終究還是會反,不若到那時使相再起兵,小皇帝兩麵受敵,自是抵攔不住,屆時自然大事可成。”


    “為何不能我先起兵,李筠聲援呢?”


    “使相,”翟守珣說到:“起兵之事,便如出頭的櫞子,誰先出頭誰先爛。不若等李筠同朝廷相爭,使相再收漁翁之利,豈不美哉?”


    正躊躇間,兵丁來報:“稟使相,朝廷特使魏仁浦魏大人到。”


    魏仁浦在當朝乃是名臣,為人剛正,寬容大度,時人送評句: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特殊時刻,朝廷突然派使,李重進疑慮的看著翟守珣。


    翟守珣忙到:“速開中門,鳴禮炮,迎接特使。”


    魏仁浦進門後先是傳旨,旨意倒也明確:李重進守土有功,更兼是皇室至親,所以加封為淮南王,賞金銀若幹。另賜丹書鐵券,永不相負。


    有時候罰過讓人不爽,但突然得到嘉賞,也會讓人惴惴不安。


    李重進領旨謝恩後,命下人待茶:“魏樞相一路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魏仁浦說到:“使相客氣。”


    李重進一介武夫,不太喜歡藏著掖著,直接問到:“魏樞相,重進有一事不明,皇上為何突然對重進加以封賞?”


    魏仁浦據實說到:“使相鎮守淮南多年,居功甚偉,這封賞,使相擔得起。”


    李重進麵無表情的繼續問到:“皇上不會想用一個虛的王位,來換我淮南牧民之權與財權吧?魏樞相,各地刺史轉運使是否已就任?”


    魏仁浦說到:“除潞州與淮南外,其餘節鎮均已就位。”


    李重進眼珠子轉了一圈:“李筠不肯交出節鎮權?”


    “非也,”魏仁浦說到:“李都督遣子李守節進京,目下守節已任黃門使,相信潞州刺史亦很快會就任。”


    魏仁浦走後,翟守珣忙說到:“使相,朝廷無緣無故嘉賞,恐是對使相已有戒心。”


    “如之奈何?”


    “等,我相信李筠一定會反的。”


    李筠接到李守節自汴梁寄來,令他歸順的密書,氣得大喝:“逆子,竟幫著稚子說話,傳令下去,即刻起兵。”


    李筠起兵的消息迅速傳迴汴梁,柴宗訓當即召來李守節:“你父逆跡已顯,你當在汴梁抵罪。”


    李守節嚇得大哭:“迴皇上,臣曾泣諫臣父,勿生異心,然父鬼迷心竅…”


    “朕早知道了,”柴宗訓笑到:“朕特赦你,著你歸去勸告你父,令他謹守臣節。”


    殿上幾名大臣當即奏到:“皇上,不能放走李守節,恐他這一走,將不會迴還。”


    柴宗訓不以為意:“朕相信守節乃是忠臣,必會勸李都督迷途知返,不使朝廷空耗國力。”


    李守節千恩萬謝的出了皇城,急忙趕往潞州。


    迴到潞州見到李筠,李守節當即勸到:“父帥,朝廷勢大,事不可為,兒歸來時皇上曾密語,若父帥能迷途知返,依舊為朝廷鎮守北邊,皇上會既往不咎。”


    李筠喝到:“你既已迴來,還怕他什麽?”


    “兒聽說朝廷已命宋王率兵前來征討父帥,懇請父帥三思。”


    “如此甚好,”李筠冷聲到:“正好殺了趙匡胤祭旗。”


    此時李筠的幕府掌幕僚邱仲卿說到:“都督欲起事,確如公子所言,勢甚危險,不過也並非毫無機會。”


    “都督可西下太行,直抵懷盂,寨虎牢,據洛邑,東向爭天下,方為上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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