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雖然占據中原,以天朝自居,實際上版圖並沒有多大。


    北至幽雲,西北至靈州,西至巴州,南到湖南,而荊南以下長江以南皆屬唐,靠海還有個吳越,柴宗訓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汴梁再也沒有遙領的節鎮,軍心穩定下來又花了半年。


    這一年柴榮的梓宮也終於下葬,廟號太宗文皇帝。


    又是一年春天,柴宗訓決定將削節鎮進行到底。


    一道道聖旨傳至各地方節鎮,朝廷將選派官員赴任各地方刺史和轉運使,敕令各節鎮在官員到任日予以辦理交接。


    當然,也不是白讓節鎮交權,凡交權的柴宗訓都給與大量賞賜。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大多數節鎮接到聖旨後當即上表謝恩,不過嘛,凡事總有例外。


    “好個黃口小兒。”昭義軍節度使,潞州都督李筠接旨大怒:“吾與太祖太宗皆曾同殿為臣,且為他郭氏社稷常年駐守邊關,讓我北麵事小兒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奪我財權與牧民之權。”


    “是可忍孰不可忍,來人,速傳吾軍令,集結三軍,吾要打進汴梁城。看看這江山,姓郭的坐得,我姓李的坐不坐得。”


    李筠軍隊一動,便被北漢察覺,打探到他欲對大周不利後,北漢當即馳遞蠟書,約他一同出兵。


    李筠問訊大喜,當即便要出兵。


    此時在外調撥糧草的李筠長子李守節趕迴來勸到:“父帥,潞州一隅,恐不足當大梁,還乞父帥持重,幸勿暴舉。”


    正在興頭上的李筠被潑涼水,怒到:“你曉得甚麽?若是削去財權與牧民之權,我等便是待宰的羔羊。”


    “父帥便要起兵,師出何名?”


    李筠冷冷到:“這削節鎮之事,乃宋王趙匡胤在皇上麵前搬弄出來的。”


    “趙匡胤為一己權欲,置我等生死於不顧。將士們早已義憤填膺,亟盼討逆,我等要‘清君側,誅匡胤’,就使不成,死亦甘心。”


    李守節見事情無可轉圜,仍是勸到:“父帥即欲起兵,亦須預策萬全,依兒想來,不如將北漢來書,寄上汴都,皇上見父帥效忠,自然不生疑忌。那時父帥可見機行事,襲他不備。”


    李筠略一思索:“這卻是條好計,我就遣你南去,賫遞北漢來書,一麵窺視朝廷舉動。若遇故人,亦可預約內應,事關機密,你當慎行。”


    李守節領了父命,即刻啟程前往汴梁。


    到達汴梁之後,一刻也未耽誤便朝見柴宗訓,並呈上北漢書信。


    柴宗訓看著北漢書信及李筠奏章,在心裏偷笑。


    這瞞天過海的疑兵之計,一千多年後我就知道啦。


    正史上趙匡胤登基後,欲削弱各地節鎮權柄,大多數節鎮都表示臣服,唯有潞州都督李筠和淮南節度使李重進,二人接召後便起了兵。


    李守節麻痹柴宗訓,柴宗訓自然也要麻痹他:“朝廷有此忠誠,朕深嘉慰。若天下節鎮都似李卿父子這般,朕可高臥無憂矣。”


    李守節忙對到:“皇恩浩蕩,臣父子唯有披肝瀝膽,方報得萬一。”


    柴宗訓不住點頭:“朕心甚慰,甚慰,李卿現居何職?”


    “迴皇上,臣乃父皇麾下押糧官。”


    “以卿之忠義,做一押糧官卻也太大材小用,”柴宗訓想了想:“你可願留於汴都,做朕的黃門使?”


    黃門使的職責專一負責傳遞聖旨,上呈奏章,李守節欲在汴梁探聽消息,這個職位再好不過。


    他當即跪拜:“叩謝吾皇天恩。”


    李守節謝恩退去之後,柴宗訓當即召來趙匡胤。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浸,趙匡胤已放下了憂傷,隻是不再像以前那般江湖氣十足。


    “趙卿,當日削節鎮之方策乃卿奏請,朕深以為然,依卿之見,朕是否削得太操切了些?”


    趙匡胤忙問到:“皇上,是否有哪個節鎮敢於抗旨?”


    柴宗訓不答,隻反問到:“依卿之見,若有抗旨的節鎮,會是哪個?”


    趙匡胤對到:“皇上,事關重大,臣不敢胡亂揣測。”


    “今日殿上並無他人,隻是朕與卿閑聊而已,卿但說無妨,朕也好提早準備。”


    趙匡胤思慮一會:“迴皇上,若有抗旨,首推淮南節度使李重進,重進乃太祖皇帝外甥,太祖皇帝無子,當日重進亦曾覬覦大位,隻因太宗皇帝雄才偉略,重進深知不敵,所以一直潛伏。”


    “先皇臨終前,特地將李重進由汴梁調任淮南,便是防他有異。”


    “據臣所知,重進至淮南後,多有怨言,且如今皇上登基三年,重進一次也未來朝,此次削節鎮,重進若有反意,當趁此時候。”


    好彩征服了趙匡胤,有他在,柴宗訓很多事情皆無憂。


    “卿所言甚是,”柴宗訓不住點頭:“除李重進外,可還有人會抗旨?”


    趙匡胤又想了想:“迴皇上,若說還有人反,便是潞州李筠。”


    “潞州與北漢接壤,李筠常年駐守,早與北漢暗通款曲,常年養寇自重,若說第二個抗旨,當屬李筠。”


    柴宗訓淡淡一笑:“卿可知李筠遣子李守節至汴都遞交北漢約他出兵的蠟書?”


    趙匡胤說到:“迴皇上,此不過是李筠的把戲,他乃是想告知皇上,北麵有大敵,若削他權柄,他隨時可投北漢。”


    這一點趙匡胤倒分析錯了,所以說帶著一千多年的記憶就是好。


    雖然分析錯,但柴宗訓也可以依著他的分析出兵,不讓他有疑心:“趙卿家,雖然做君父的不該懷疑臣子的忠心,然潞州之地實在太過重要。”


    “況如你分析,若李重進與李筠同時抗旨,朕將兩麵受敵。”


    柴宗訓裝作深思熟慮的樣子:“依朕看來,你可偷偷帶五萬精兵於潞州附近遊離,若李筠一有異動,可隨時殲之。”


    “皇上,”趙匡胤說到:“兩相比較,李重進之危更甚,臣願領精兵駐守滁州,隨時防備李重進。”


    “李重進勢大,”柴宗訓說到:“五萬兵馬恐怕不夠,若調動大軍,倘李重進察覺,如此正好落他口實。”


    “卿且先遊離潞州,至於淮南,朕需得好好參詳,找個方策穩一穩李重進,勿使他與李筠同時起兵。”


    且說李筠之子李守節留仕朝中,眼見他父親雖準備舉兵,但汴梁依舊安穩,且他處節鎮紛紛上表謝恩。


    李守節越發覺得舉兵之事不可為,便偷偷作書一封送往潞州,勸李筠效順朝廷,勿生異圖。


    趙匡胤已率兵向潞州方向進發,臨行前柴宗訓叮囑到:“卿此行一定晝伏夜出,切莫露了行跡。萬一李筠真的抗旨舉兵,以卿千歲之尊,切莫身臨險境,有戰況,讓曹彬,唿延讚,郭進輩服勞即可。”


    曹彬輩皆是柴宗訓閱軍後親自提拔起來的中高級將領,柴宗訓要開始他的名將培養之旅,隻能讓他們多經戰火。


    才送走趙匡胤,南唐便有使者朝見。


    原來,南唐舊國主李璟薨逝,其子李煜繼位,遣使上表,陳述國中變故。


    千古詞帝李煜,一直忙於坐穩位子,忽略了他,如今他繼位為國主,以後怕是還有些交集。


    以李煜之懦弱,柴宗訓在心裏盤算,是不是讓他的‘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迴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提前來到。


    李煜派遣的使者馮延巳,也是閨怨詞大家,有‘細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的名句。


    藩屬朝見的事情,自有一套禮數。


    柴宗訓迴賜了詔書,並派使者前往南唐吊祭李璟,恭賀李煜繼位。


    柴宗訓其實還有心用蘇辛的詞壓一壓李煜,不過蘇辛的詞,可不是十歲不到的小孩子能寫出來的,若露了行跡,反倒不美。


    反正機會多得是,等長大了讓李煜好好見識一下,豪放兼婉約的詞帝該是什麽樣的。


    朝見完畢,馮延巳掏出一個蠟丸:“啟稟皇上,臣有淮南節度使李重進密書一封,恭請皇上禦覽。”


    柴宗訓有些好奇,李重進怎地密書給了馮延巳?


    太監萬華呈上蠟丸,柴宗訓打開看了一眼,果然與正史如出一轍,李重進要反。


    周淮南節度使李重進,奉書南唐主麾下:重進,周室之懿親,藩鎮之重臣,世受太祖、太宗兩朝深恩,時刻警省自身皇恩浩蕩,當思圖報。


    然今國賊趙匡胤,為一己權欲置重進於死地,重進將舉兵入汴。乞大王援助一旅之師,聯鑣前進,聲罪致討,掃清妖氛。


    若幸得成功,重進當拱手聽命,還爵朝廷,少效臣節於萬一,寧敢窮兵黷武為哉?惟大王垂諒焉。


    這個狗李重進,居然要與南唐聯兵,且事成之後向李煜稱臣。


    天上掉下這麽大個餡餅,李煜居然都不敢。


    怎麽著也得拚一把,不說盡納周之版圖,起碼也不向人稱臣納貢啊。


    真要打的話,尚有慕容延釗可以一戰,隻是這樣又空耗了國力。


    且兩邊用兵,兵力分散非常不利。


    當用先前議定之策,穩住李重進,等趙匡胤迴來再說。


    此時有黃門使前來稟報:“啟稟皇上,淮南節度使李重進麾下吏員翟守珣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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