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雞師睡得正香甜,先是被蘇無名一嗓子驚醒,又迷迷糊糊地被李伏蟬拖了下來,甚至都還未曾反應過來,見眾人目光皆望向他,這才明白到他出場了,“啊,在這兒呢,我睡得正香呢!這麽大聲喊我,是不是有人要治病啊!”


    李伏蟬笑嘻嘻道:“是,雞師公啊,你就去給那南州名士瞧瞧吧!”


    說完,費雞師就歪歪扭扭地走向幾人,蘇無名趕緊道:“雞師,剛剛鍾先生咳血啦!”


    費雞師也不以為意,而是輕鬆說道:“哦,我來南州之後,確是發現好多南州的病人,也這麽咳嗽,想必是同一種病吧!”


    鍾伯期看著粗俗潦草,蓬頭垢麵的費雞師,心中滿是懷疑,這莫不是江湖騙子吧!


    費雞師自與李伏蟬結伴而行,除卻日常的美食,李伏蟬還拉著費雞師買了好幾套價值不菲的衣服,如今,再不是衣衫襤褸之相,隻是,費雞師居鬼市多年,早已習慣了放蕩不羈,不拘形跡,於容貌並無多少心思,頭發也不日日打理,加上愛喝酒形成的酒槽鼻,看上去確實不像個郎中,如今倒更像一個光鮮亮麗的江湖術士。


    鍾伯期質疑道:“你會看病?”


    費雞師側著腦袋,盯著鍾伯期,“怎麽?不像嗎?我給你把把脈!”說著,便徑直走到了鍾伯期身旁,一把抓住了還想掙紮的鍾伯期。


    鍾伯期無奈,倒也不好拂了蘇無名的麵子,道:“看你的樣子倒像是江湖術士,也不難為你,你就說一下,我壽得多少。”


    隻是片刻,費雞師便有所結論,朗聲道:“壽至八十,沒跑!”


    此話一出,鍾伯期冷笑一聲,立即抽迴了手臂,斥道:“胡說!我這是老病,沒法治,治不了,也沒得治,你說你是長安來的,我看你是在長安行騙被人趕出來的!”


    嗬,你個有眼不識泰山的玩意,李伏蟬暗罵一句,剛想說話,上官瑤環卻先開了口,聲音中滿是嚴肅,“雞師公乃真正的醫者,醫術高絕,鍾先生可以不治,但還請勿要質疑雞師公的醫術!”


    “這……”這倒真叫鍾伯期愣住,難道,這人真不是騙子。


    費雞師看著上官瑤環為自己仗義執言,樂的嘴直咧咧,立即對著鍾伯期道:“誰告訴你得的是絕症啊?”


    “好多的郎中都這麽說!”鍾伯期理所當然道。


    費雞師不屑一笑,“那是因為南州沒有名醫,就好比你們南州四子吧,號稱名士,我看也就那麽迴事!”


    這話一出,立馬叫當場的幾位南州人麵色難看,羅長史更是叫了出來:“你放肆!這兒又沒有你的茶碗,退下!退下!”


    李伏蟬立即上前,目光緊緊盯著羅長史,“放肆在何處,我雞師公哪裏又說錯了!羅長史真是好大的官威,這茶誰稀罕喝!”羅長史終究是那日被李伏蟬嚇怕了,李伏蟬的話語絕算不上好聽,可看著李伏蟬那滿臉的冷色,也不敢再言語。


    李伏蟬看著羅長史一副欺軟怕硬的嘴臉,不屑一笑,輕聲道:“雞師公,既然有人不信你,那便由他去死,我們啊,一旁歇著!”


    好嘛,李伏蟬這張嘴,開口就要人死,可把鍾伯期氣的不輕,卻又不敢發作,硬生生憋得又咳嗽起來,上官瑤環與盧淩風看得直偷笑。


    費雞師笑著點了點頭,掏出酒壺便與成乙對飲去了。


    鍾伯期終於沉下心來,與冷籍飲茶談心,片刻後,談至興起處,開懷大笑,笑聲雄渾有力,飄蕩在山間。


    費雞師怪異地看了一眼鍾伯期,忍不住譏諷道:“哎,你們聽這笑聲,底氣十足,哪兒像將死之人啊!”


    鍾伯期一頓,心生怒氣,剛想訓斥,卻被站在費雞師身側的李伏蟬生生止住,費雞師見了,倒是輪到他放聲大笑。


    終於,蘇無名不再沉默,看著鍾伯期緩緩道:“剛才鍾先生說,讓我等給個交代,好,那我等幾人就給大家講講,最近發生在南州的故事。”


    話音剛落,熊千年就打岔道:“說實話,我現在啊,不想聽什麽故事,我就想知道這兇手啊,何時才能緝拿歸案!”


    上官瑤環目露厲色,壓迫感瞬間襲來,熊千年看著上官瑤環的冰冷麵色,剛剛還激動的情緒都是一頓,隻聽上官瑤環不疾不徐道:“刺史乃一州之長,何故這般沉不住氣!”


    說完也不顧熊千年的反應,直接示意蘇無名繼續講下去,蘇無名看著宛如鵪鶉一般的熊千年,嘴角翹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蘇無名站起身,緩緩走了幾步,看著石橋山的美景,開口道:“諸位,待我將這故事講完,兇手便會在這石橋山的雲霧中現出真身!”


    冷籍到底是頭鐵,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故作玄虛!”


    蘇無名淡淡一笑,不以為意,而是湊近些盯著冷籍,問道:“冷先生還記得在給路公複守靈之時,遇到的黑白無常嗎?”


    冷籍心裏一驚,立即迴想起那晚的恐怖之景,那時驚懼異常,以致昏迷,後醒來,卻一切相安無事,還以為大夢一場,原來,竟是眼前的蘇無名搞的鬼,冷籍驚唿道:“那晚是你搞的鬼!”


    蘇無名笑笑,目光卻看向了盧淩風,高聲道:“盧淩風,你現在知道我們是何時驗的屍了吧!”


    盧淩風點了點頭,“伏蟬早就告訴我了,”盧淩風望向冷籍,“冷籍,當日靈堂之上,我要驗屍,卻被百般阻撓,不了了之,於是,我便想先抓住兇犯,再逼你們同意驗屍,倒推此案,抓了林寶後經審訊,他承認刺了路公複,這便誤導了我,幸好蘇司馬和上官黜陟使之前便仔細驗了屍。”


    上官瑤環接過話語,“我們發現路公複是先被人勒死,後被匕首所刺,所以林寶並非真兇!”


    “這個時候,最值得懷疑的人就是你,冷籍!”盧淩風緊緊盯住路公複,說出了令人震驚的話語。


    冷靜雙目圓睜,還未來得及反駁,盧淩風卻繼續道:“屍體是你最先發現的,而且也是你第一個跳出來阻止開棺,難道我們不該懷疑你?”


    這話倒確實有理有據,縱是冷籍固執衝動,卻也無法反駁,隻聽盧淩風繼續道:“要不是抓捕林寶時,屠顏丕落網,冷兄,恐怕一時還難證清白。”


    蘇無名緊跟道:“接下來,陸離引起了盧參軍的懷疑,此人對石橋圖執念頗深,故而是有動機殺死石橋圖上之人,令歐陽泉覺得此畫不吉利,迫使他低價出售,另,路公複的古琴確實是被他所盜!”


    上官瑤環搖了搖頭,看向眾人,“但,後經查證,陸離並無行兇時間,他雖洗清了殺人之嫌疑,但因盜竊罪,如今,在押南州獄!”


    蘇無名忽然長歎一聲,“我也懷疑過歐陽泉,他羨慕名士,一心想成為南州第五子,但由於其商人的身份,每每被四子所輕蔑,因此心生怨恨,故而痛下殺手,是有可能的,可查探之後發現,歐陽泉也沒有行兇時間。”


    蘇無名忽然笑了笑,轉身看向熊千年,“在我們一籌莫展之際,是熊刺史幫了我們!”


    熊千年本來還在好好聽著幾人講述,不知道話題突然引到了自己身上,還納悶自己何時幫了蘇無名時,隻聽蘇無名繼續道:“若不是您邀請我們參加湖心亭的宴會,並讓我們帶上了義妹喜君,此案還真有可能成為懸案!”


    “裴小姐?”熊千年訝異不已,眾人紛紛望向那不遠處正在專心作畫的裴喜君。


    上官瑤環看著那道纖瘦的背影,溫柔笑笑,道:“我義妹喜君自幼習畫,尤善人物,她發現謝公二子就是十五年前石橋圖上對弈的童子,而行兇老仆也是圖上之人,畫上之人一個個亡去,故,這便引起了我們對顏元夫之死的懷疑!”


    蘇無名滿臉笑意,看向熊千年,“承蒙刺史信任,允許開棺,我與上官黜陟使在驗屍之時,發現了元夫兄顱頂有個小孔,在他的發髻之間,我們發現了這個!”說著蘇無名便取出了那裝有墨瘋子的小盒。


    而熊千年本來還在為蘇無名捧他話大感欣慰之際,忽然看到了上官瑤環清冷的神情,不免心頭一驚,立即反應過來,當時若不是上官瑤環的威壓,或許,自己便拒絕了蘇無名的請求,真是後怕不已!


    眾人卻不知熊千年心裏如何感謝,紛紛望去那盒中之物,可唯獨一人,撇開了目光,而此人正是那鍾伯期。


    在場的幾人幾乎都是南州本地之人,羅長史一眼便認出了此物,瞪大了雙眼,一臉的驚訝,“這,這……”


    蘇無名卻是不曾理會他的驚訝,而是目光緊緊盯著鍾伯期,身子前傾,沉聲問道:“鍾先生從小就在這石橋山上采茶種茶,對這個並不陌生吧!”


    鍾伯期終究是做賊心虛,目光略有閃躲,看向蘇無名,卻是怎麽也說不出話,隻是不住地搖頭。


    一旁的李伏蟬看得直直冷笑,終究隻是個普通人,雖行殺人之舉,但這心態與真正的殺手相距甚遠,你一個自小於山間采茶之人不識墨瘋子,說出去誰信啊!


    蘇無名怎麽可能放過鍾伯期,“我給您提個醒,這個就是百毒蟲的蛻殼。”


    冷籍一驚,脫口而出,道:“墨瘋子!莫非元夫兄是被那毒蟲所害!”


    熊千年也是驚疑不定,“此蟲長在深山之中,隻有采藥之人為了牟取暴利才會被其所傷!顏元夫一直待在自家之中,這,這怎麽可能啊!”


    蘇無名略帶謔笑,眼神微微瞥向鍾伯期,“那是因為有人從替藥鋪收此毒蟲的黃老手中買走了兩隻!”伴著鍾伯期忽然開始咳嗽的聲響,蘇無名說的更加起勁,“黃老一開始以為是遊方的僧人,可事實上!”


    蘇無名一改笑意,目光如電,直直地迫向鍾伯期,聲音中是無限的冷意與壓迫,“鍾兄啊,你不想說些什麽嗎?”


    本還在不斷咳嗽的鍾伯期忽然愣住,盯著蘇無名久久說不出話,上官瑤環忽然冷笑一聲,“怎麽,鍾名士還需要有人幫你不成!”說著,上官瑤環的目光已然越過盧淩風,看向了正在一旁看戲的李伏蟬,李伏蟬見到這目光,立刻心領神會,戲謔地看了一眼還在裝模作樣的鍾伯期,大步走來,伸手便抓向了鍾伯期的頭發。


    鍾伯期大驚失色,再也無法維持淡然的神態,立刻驚唿:“等等!”


    可惜,若是盧淩風還真有可能等等,可如今伸手而來的卻是李伏蟬,他才不會那般彬彬有禮,你讓我等,我偏不,李伏蟬張開的手掌如同五指山一般頃刻間便罩在了鍾伯期的顱頂,鍾伯期渾身一僵,麵色憋得通紅,還沒來得及暴喝,李伏蟬大笑一聲,手指發力,摳住頭發猛然一揪,鍾伯期硬生生被拽的一個踉蹌,端坐的身子直直向後倒去,那滿頭的長發便隨著李伏蟬的動作直接分離,被遠遠地扔進了溪流之中。


    仰倒在地的鍾伯期,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涼意,已然入夏的南州,熱風陣陣,可如今吹到鍾伯期的顱頂,卻讓他如墜冰窖,他不怕自己是行兇者的事實被發現,可如今這般狼狽失態,幾近令他顏麵盡失,優雅盡喪,鍾伯期此刻真恨不能當場暴斃!


    眾人看著狼狽的鍾伯期卻再無一人維護,他們的目光完全被那鍾伯期光亮的頭顱所吸引,一時之間,場間一片寂靜。


    而時刻關注著鍾伯期的言行的費雞師,見其如此狼狽,仰天大笑,小心眼的雞師公立即發話,“哈哈哈,原來名士是個禿子!”讓你說我是江湖術士,得罪我費雞師,你還想走,非得給你把這句還迴來!


    就連遠處的裴喜君與薛環都忍不住被費雞師的笑聲吸引了目光,看了看鍾伯期的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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