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當年的事,楊清遠麵露憎恨和淒楚之色,道:“老爺子被皇帝召進宮,便再也沒有出來過,隨後杜府便出事了,我和妹妹試圖進宮去救老爺子,沒能成功,可老爺子卻想盡辦法傳遞出了三個信號。”


    “什麽信號?”蘇玉衡問,


    “老爺子信號十分隱晦,我和妹妹推敲了好久才明白,老爺子進宮前不久已覺得不安,為防鮮卑曾定下三策,我知道他想讓我們在他死後執行這三策,這是其一,其二,老爺子遞出一個雲字,我猜老爺子是想讓我們救出大小姐您。”


    說到這時,楊清遠神色浮上一絲哀色:“出事後,我和妹妹便趕到郊外,想辦法救小姐您,後來發現你們都被抓起來了,我和妹妹拚死出手,隻可惜,那狗皇帝派了大量高手守陣,妹妹…..”說著,楊清遠眼眶發酸,哽咽不已,“妹妹死了,我受了傷逃了出來。”


    “清園…..”蘇玉衡聞言,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竟是泣不成聲。


    原來清園是因救她而死!原來如此,她痛得揪住自己的前衫,隻覺得全身似在油鍋裏煎熬。


    “再後來,我召集了其他暗衛,想拚盡全力救小姐您,突然那夜出現了一個武功極高,甚至比我還略高的一個黑衣男子給我送來了一個紙條,信上說皇帝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人來救,好一網打盡杜府的羽翼!我思考再三,覺得他的話可信度很高,便立即聯係暗衛暫時都隱了下來。”


    “那後來呢?你們都做了些什麽?”蘇玉衡吸了吸鼻子,抬著淚眼望著他。


    三年不見,楊清遠的麵容消瘦了好多,就連額前那皺紋也多了幾條,想起杜府的遭遇,蘇玉衡不由再一次以淚洗麵。


    “後來情勢很緊急,杜府覆滅已不可扭轉,我受了傷無法救人,便尊崇老爺子遺命,怕邊關混亂,鮮卑趁亂出擊,隻身前去北雲關,穩定了邊將軍心,執行老爺子定下的三策!當年臨走時,那傳信的人再次派人送信,讓我在京城平靜之前不要迴來,於是我便一直在邊關,直到三個月前才迴京!”


    蘇玉衡聞言不禁冷笑,內心苦痛不已。


    爺爺呀,爺爺,那麽高傲的一個人,那麽頑童的一個人,在杜府覆滅時,最關心的還是避免外族入侵守護這個江山,這個由他和那麽多將士浴血打下來的江山呀!杜家滿門忠烈,大公無私,為北睿立下汗馬功勞,難不成任後世那史書歪曲事實,往杜家身上貼上一個謀反的罪名嗎?


    不,絕不!老天爺讓她活著,便是讓她討迴公道的!


    這個江山她要守護,這個仇她也要報!


    蘇玉衡咬著牙,任淚水交織閃出希冀的光輝。


    二人皆是神情大慟,難以平靜,直到半刻後,蘇玉衡才吸了吸鼻子,穩定情緒問道,“那傳信之人是何人?你可有查明白?”蘇玉衡對於這麽一個神秘人物實在是好奇,能在她爺爺出事後聯係到楊氏兄妹倆的,一定是爺爺極其信任的人,他會是誰呢?


    “不知道,他的字跡我也特地記下來,試圖與老爺子通過信的各人進行對比,以來推測他的身份,然而我對他的字跡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管怎麽樣,對方應該沒有傷害杜府的意思!”楊清遠思忖後迴道,


    蘇玉衡仰頭望了望懸梁,越發覺得樸樹迷離了,“如果你再次見到那字跡,還能認出來嗎?”


    “能!”


    “好!你迴京之後,等著他跟你聯係,如果有消息及時告訴我!”蘇玉衡說道,


    “嗯!”楊清遠點頭,


    “老爺子當年傳遞出的最後一個信息,便是一樣東西,我一直很納悶,根據老爺子指示,我他書房找到了一個包裹!”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裹恭敬地遞給蘇玉衡。


    蘇玉衡有些詫異,把包裹接了過來,可惜,等她打開之後,發現裏頭是一塊牛皮,將牛皮在案幾上攤開,卻隻見一些很奇怪的字符和一些脈紋。


    “你可知這是什麽?”蘇玉衡抬眼看向楊清遠。他們兄妹倆是爺爺第一心腹,不但護衛爺爺安全甚至也伺候起居,對爺爺的事再了解不過。


    楊清遠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後來我在北雲關時也曾打開過,卻是左思右想也看不明白!”


    蘇玉衡再次低頭,摸著那牛皮書,順著那脈紋仔細過了一遍,心裏隱隱覺得像一幅圖,可那些字符呢?是有什麽特別含義嗎?爺爺到底想讓她做什麽?


    苦思不得其解,蘇玉衡便把那牛皮圖給收了起來,起身跟楊清遠說道:“算了,我慢慢琢磨吧,”忽然她想起一事,連忙問道:“哦,對了,清遠,囹之呢?我和爹爹在外收到皇帝旨意後,便被抓了起來,我讓她迴府去照看娘,你後來可有她的消息?”


    熟知楊清遠也搖搖頭,“小姐,我走之前曾找過她,可她在您出事後,便沒有再出現,至今我也沒有找到她的蹤影!”


    蘇玉衡聞言神色不由黯淡了下來,以囹之的身手,敵人如果不是高手圍攻,很難殺掉她,那麽她人呢?她幹什麽去了。


    “清遠,你現在想辦法聯絡到杜府的暗衛,盡快找到囹之!我住在蘇家,你有事隨時來找我!”以楊清遠的身手,在蘇府那還不是來去自如。


    “好!能再見到小姐,便是上天給了我們杜家一個機會,清遠知道小姐胸有丘壑,還望小姐為杜府報仇,清遠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楊清遠忽然怔怔看著蘇玉衡,帶著期待和決心說道。


    蘇玉衡心下一動,知道清遠是決定跟隨她了。她眸光閃閃,拍了拍楊清遠的肩,一如當年颯爽清朗,“清遠,你放心,我活著便是為了手刃那些惡貫滿盈之徒!”


    二人對視了半晌,皆是十分激動和感慨,可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楊清遠從窗口消失後,蘇玉衡便出了雅間,帶著兩個丫頭又迴去了。


    隻是等到她迴到蘇府時,卻發現家裏有客人在等她!


    老夫人盧氏的敏宏院內,南蘇一家子夫人小姐簇擁在兩個人身旁。一時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來人自然是獨孤靖兒和蘇玉玨!


    見到蘇玉衡進來,獨孤靖兒連忙起身,迎了她過來。


    “對不起,妹妹,今日冒然造訪,還望妹妹別介意!”獨孤靖兒連忙扶住給她行禮的蘇玉衡,笑意融融道,雖然那日郊遊傍晚,獨孤家已經派人送來謝禮,可救命之恩,獨孤靖兒覺得自己還是得登門拜訪。


    蘇家的姑娘,她隻與蘇玉玨有些熟悉,便先是去了北蘇家,讓蘇玉玨帶著她來看望蘇玉衡。


    蘇玉衡淺淺一笑,迴挽著獨孤靖兒的手,迴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害姐姐等了這麽久。”


    “無妨!”獨孤靖兒倒是絲毫不介意這些。


    隨後蘇玉衡給笑得滿臉皺紋的盧氏請了安,可惜她還沒坐下來,獨孤靖兒卻是拉著她跟盧氏說道:“老夫人,我坐了一陣子了,想讓七妹妹帶我逛逛園子可好?”


    盧氏聽得出來,獨孤靖兒是想與蘇玉衡說體己話,心裏有那麽一絲不快,可也隻得笑著應下,還吩咐婆子丫頭去照顧著。


    於是在一眾蘇家小姐的豔羨下,蘇玉衡領著獨孤靖兒和蘇玉玨出了敏宏院,悠閑地往三房瀾水閣邁去。


    三位姑娘邊走邊說話。


    “七妹妹,你母親去世後,你是一個人住一個院子嗎?聽說你現在還管著三房的事?”蘇玉玨想起了南蘇三房的事,開口問道。她沒想到蘇玉衡一個十三歲的姑娘有本事從姨娘手裏奪走掌事權,越發覺得這個丫頭不簡單。


    蘇玉衡點點頭,顯然不想多說,獨孤靖兒聞言卻是心生同情,拉著她的手擔憂道:“你這麽小,就得承擔這麽多事,不如等你出孝後,讓你父親再娶一個吧,可別連累著你!”


    才十三歲的小姑娘就要在娘家操持著後院的事,實在對於出閣嫁人不利。


    蘇玉衡搖頭失笑,靦腆道:“多謝姐姐操心,迴頭看父親安排吧!”


    三人已經過了祠堂,順著水廊往三房的院子裏走。


    陳媽媽和瞿媽媽早得到吩咐便招唿人準備好了茶水,一個在屋子裏操持,一個在院子外等著,迎了三人進裏屋歇息。


    “玉衡妹妹,我今日來,其實是想邀你出去玩,後日是我舅母壽辰,是五十整壽,蕭家是要大辦的,我想你娘親已逝,怕你在府上悶著,想帶你一道去玩,你可願意?”獨孤靖兒坐在錦杌上,拉著她的手笑著問道,她十分溫和也很溫柔。


    不待蘇玉衡迴答,蘇玉玨連忙也拉住她另一隻手說道:“我們北蘇家便是大伯父、大伯母帶著我和大哥七弟一起去,你跟我一道去便是了!”


    蘇玉衡端著靈靈大眼望著二人,心下卻在琢磨著,獨孤靖兒的舅母說的就是蕭宸的母親,蕭太傅的長媳了,蕭家門楣極高,約莫南蘇這樣的小官宦之家,還不一定進得去,蘇玉玨的意思也是北蘇隻有高夫人夫婦帶著兩個兒子和她參加,二人這麽說,想來是私底下邀她一人去了,難怪要避開南蘇其他人。


    答應吧,估摸老夫人盧氏那邊要生氣了,不答應吧,她又實在是好奇這些年京城發生的事,而且,她很想探訪那位前朝帝師,赫赫盛名的蕭太傅!


    這麽一想,眼眸不由一亮,心裏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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