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劍劍身幹幹淨淨沒有一絲血跡。


    而後,劍身的光芒慢慢暗淡了下去,又是尋常軟劍的模樣了。


    “這劍是從哪來的?”


    南榮嫿的目光從一塵不染的劍身上移開,看向沈臨鶴。


    沈臨鶴眉頭微微蹙起,說道:


    “兩個月前從城北一家打鐵鋪子上買的,那家鋪子武器不少,有店家自己打的,也有從各處搜羅來的,聽店家說這柄劍是前一天有人賣給他的。”


    “當時我恰巧想尋一柄軟劍,可隨身攜帶,見這劍不錯,便買了。”


    沈臨鶴垂眸思索,看來天亮後需再往那打鐵鋪子去一趟了。


    此時,風小了些,但雪勢未減,雪花如棉絮般飄落。


    魁首道上,有陣陣馬蹄踏雪的聲音傳來。


    不一會兒,一小隊身穿鎧甲的士兵騎著高頭大馬在梁牧的馬車旁停下。


    為首一人腰佩長刀,眼神冷硬,掃了一眼在場幾人。


    當目光落到南容嫿身上時略略一停,翻身下了馬。


    “你是…呃…”梁牧使勁迴憶了一下,然後眼睛一亮,“你是金吾衛統領傅詔!”


    傅詔停在幾人身前,朝梁牧不卑不亢拱了拱手道:


    “有百姓去金吾衛府衙報官,說是此處有人惡鬥。”


    “惡鬥?”梁牧一臉誇張道,“什麽惡鬥,分別是茲丘國人意欲綁架刺殺縉國皇子!”


    聽到這話,傅詔表情嚴肅起來。


    他快速看了沈臨鶴一眼,見沈臨鶴朝他點了點頭,心中一沉。


    若縉國皇子在大慶國出了事,不管是不是與大慶國有關,都難逃幹係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數個垂首站定的黑衣人和不遠處地上的屍體上,皺了皺眉。


    一旁梁牧誇張地將方才經曆講述了一遍,隻不過忽略了他一直躲在馬車中不曾出來這事。


    “若不是得沈公子相救,本皇子這條命今日就要交代在這異國陌生的街道上了!”


    這話傅詔自然信,沈臨鶴的武功,他多少還是了解的。


    隻不過現下看來,南榮嫿定也出手了。


    “此事非同小可,今夜雪大,五皇子先迴去休息,我會稟明聖上和太子為五皇子增添護衛,至於此處…”傅詔看了一眼南榮嫿,“還需南榮姑娘協助善後。”


    畢竟這些釘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黑衣人未死,倒可關押起來,嚴刑拷打一番,看能不能逼出實情。


    但如何處理還得看南榮嫿。


    此事無可厚非,南榮嫿剛要點頭,卻聽一旁的沈臨鶴開了口:


    “此事也與我有關,既然我的未婚妻子不走,那我也不走了!”


    說完,沈臨鶴目光幽幽看向南榮嫿,聲音甜得發膩:


    “嫿兒,我留下來陪你?”


    一時,靜得連雪花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到了。


    南榮嫿手指不自覺地微微蜷起,然後暗暗磨了磨牙。


    沈臨鶴這模樣,竟讓她心中有些毛毛的。


    “簡直…忍無可忍!”


    最後還是梁牧打破了寂靜。


    他一副沒眼看的表情,腳下生風轉身就迴了馬車裏,放下車簾,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模樣。


    傅詔沉默片刻,隨後吩咐金吾衛士兵將梁牧送迴鴻臚客館,再迴來接應他們。


    說來也不遠了,隻兩個街口便到,於是倒也不怕再有人埋伏。


    馬蹄聲漸遠,此處隻餘南榮嫿、沈臨鶴和傅詔三人。


    “到底如何?”


    傅詔明白,此事定沒有方才梁牧所說的那麽簡單。


    茲丘國派人來抓梁牧做人質?


    除非到萬不得已,茲丘國不會這麽做的。


    因為此舉不光冒險,還會惹怒大慶國。


    茲丘國與縉國打了這麽久的仗,已是元氣大傷,若此時大慶國一怒之下派兵支援縉國,那茲丘國得不償失。


    而且尚未聽聞茲丘國被縉國逼得無路可走,所以他們千裏迢迢來抓梁牧,定有其他原因。


    沈臨鶴表情嚴肅,他故意借口留下,除了想陪南榮嫿,還因為這件事需對傅詔講明。


    “我的人近日沒有收到茲丘國和縉國邊境傳來的消息,我原以為是因為戰事平穩沒有新的進展,可今日看來,恰恰相反。”


    傅詔一聽,麵上表情更是冷硬。


    沈臨鶴一句話,他便明白了什麽意思。


    若戰事發生了大的變化,而縉國作為戰勝方,沈臨鶴的人不可能收不到任何消息。


    除非…縉國敗了!


    而且,已被茲丘國層層把控,連沈臨鶴的人都送不出信來!


    不過傅詔有一點還是想不通,“若茲丘國大敗縉國,甚至滅了縉國,不應該昭告天下嗎,可為何遲遲沒有消息,反而派人來抓五皇子呢?”


    沈臨鶴沉默了片刻,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五皇子梁牧此次來大慶國本身就很奇怪?”


    這一句提醒,讓傅詔麵色一變。


    是啊,他先前確實沒想到。


    這麽多年以來,縉國派來的使臣都是肱骨大臣。


    聽聞五皇子梁牧先前就想出使大慶國,可縉國的皇帝不允。


    這次怎麽就同意了呢?


    子時已過,雪勢減弱了些。


    沈臨鶴和傅詔對視一眼,均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肅然之意。


    他們的想法自然是一樣的,小時的默契經過這麽多年竟然還一如往日。


    “我需再派探子去縉國邊境探查一番,真相究竟如何還未可知。”


    沈臨鶴輕輕歎了口氣,“但願不是猜測的那般。”


    站在他們身邊的南榮嫿一直沒有開口,因為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手中的那柄軟劍上。


    那軟劍一改方才飲血時的癲狂,此時在南榮嫿手中做鵪鶉狀,努力把自己裝成一柄普通無害的軟劍。


    忽地,南榮嫿眸子抬起,朝漆黑的街巷中看了一眼,隨後輕聲開口道:


    “看來有人著急尋你們。”


    沈臨鶴和傅詔一愣,順著南榮嫿的視線往道路遠處看去。


    不多時,便見一個老者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上步履蹣跚朝他們走來。


    老者一臉悲戚,待走到他們三人身前時,毫不遲疑,‘撲通’一下跪倒在雪地中。


    這人沈臨鶴認識,正是梁牧身邊的老扈從,自小看著梁牧長大。


    梁牧尊稱他一聲‘曾叔’。


    曾叔的聲音哽咽,在雪夜中聽來更添一抹淒涼:


    “沈公子,老奴奉縉國皇帝和太子之命,護送五皇子入大慶國。”


    “ 如今…如今…”曾叔昂著頭看向沈臨鶴,雪花不停地飄到他布滿皺紋的臉上,“如今縉國淪陷,老奴代縉國皇帝和太子,懇求沈公子護我縉國未來帝王梁牧的周全!”


    說完,曾叔弓著蒼老的脊背,朝沈臨鶴重重磕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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