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深夜,坐忘峰山巔的木屋外,在那大雪之中,仍跪著一個人,正是樂少言。


    從白天到黑夜,樂少言始終不曾挪動過半分,原本還能通過打打拳法搓點內力出來取暖,但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身上逐漸沒了力氣,入夜之後很快兩隻手便無力地垂在了身體左右兩側,不再有所動作。


    好巧不巧,還真如穆夫人說的那樣,偏偏這時候天上還下起了蒙蒙細雨,雨水淅淅瀝瀝地滴落在樂少言的身上,致使其不得不再次想辦法催動內力進行禦寒,及時將身上的水珠蒸發掉,防止手腳結冰。


    屋內,穆夫人睡的也不安穩,隔三差五就得從床上爬起來,來到窗邊看看屋外的情況,起初感覺樂少言好像還挺能抗凍,居然一動不動堅持下來了,但越往後穆夫人越看是越覺得不對勁,這種情況下再怎麽都要動一動才算正常吧?完全沒動靜,那不會是凍僵了吧?!


    心裏頭這麽想著,穆夫人再也顧不得什麽下不下得了台階,生怕這個徒孫死在家門口後自家閨女要來算賬,於是走進屋裏準備先生盆火帶出去給人烤烤先化凍再說。


    穆夫人剛翻出火盆添柴,忽然就聽到隔壁穆清睡的那間屋裏似乎傳來了些許動靜,緊接著沒過多久,就看到披著一件棉衣外衫的穆清扶著門框走了出來,抬眼之際,恰巧與正蹲在主房準備生火的穆夫人對上視線。


    興許是沒想到穆清能夠提前這麽多時間醒來,穆夫人還有些驚訝,據她所知,若不是有極深執念之人,應當很難對抗催齡蠱的毒性和還齡草的藥性才是,這女娃娃看著年紀不大,這心性倒是比想象中的堅毅許多。


    當看到眼前這位陌生的老者時,穆清先是一愣,思忖片刻後,再迴想上一次蘇醒時的處境,便立即猜到了穆夫人的身份,想必她一定就是那位住在坐忘峰山巔的神醫了。


    很快穆清又迅速反應過來,心想既然自己已經徹底醒了,也見到了神醫,那現在所處的地方肯定就是坐忘峰山巔,換而言之,樂少言一定登山成功了!


    可是……為何不見阿言本人……?


    即便心中已經有些焦急了,但穆清還是沒忘最基本的禮數,先是朝穆夫人行了一禮後,然後才禮貌詢問道:“敢問這位前輩,可否見過一位與我年齡相仿的少俠?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她帶我上山的。”


    穆夫人看到穆清如此,內心第一反應卻是,明明這前後兩個人都算是自己的徒孫,可這差別怎麽這麽大?眼前這個,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自家閨女教出來的。


    但很快,穆夫人又迴過神來,現在可不是糾結這種事的時候,而後答道:“你要找的人,現在就在屋外。”


    “屋外?!”


    雖然穆清醒來時人在裏屋,但這屋外邊是什麽天氣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不等穆夫人解釋究竟發生了什麽,穆清已然完全來不及在意這些,更無暇顧及自己那仍有些趔趔趄趄的身體和虛浮不定的步伐,隻在順口留了一句“請前輩見諒,恕晚輩先失陪一下”後,便匆匆朝著屋外奔去……


    此前不久,樂少言還有在強行催動內力融化身上的積雪和雨水,奈何老天實在不賞臉,這天上飄飄灑灑的雨雪是越下越大,大到即便樂少言用盡全力運轉內力,依舊無法完全抵禦,於是索性徹底放棄了,想想當時摸著黑登山那會兒,那麽大的風雪都扛過來了,現在區區一點雨夾雪,總不會凍死吧?


    就是有一點,樂少言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隨著時間推移,腦袋會開始感到昏昏沉沉了?很像是犯困想睡覺,但總感覺和爬山時的疲憊勞累又有點不太一樣,而且,這麽冷的天氣,自己到底是怎麽做到又冷又困的,根據幼年時期睡橋洞的經驗來看,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是會因為溫度太過寒冷而導致睡不著嗎?


    大抵是由於倦意上頭,樂少言感覺自己好幾次都快要睡過去了,女混子不得不在心裏使勁鼓勵自己多想想穆姐姐就好,但卻沒什麽效果,即便心裏念著的是穆清,大腦依舊是越想越困,每每好不容易強打著精神抬起小腦袋,沒過多久馬上又耷拉了下去,就這樣反反複複好幾次後,樂少言就覺眼皮越發沉重,意識也隨之即將淡去。


    直到,迷迷糊糊之際,樂少言隱隱約約,透過風雪,好像看到眼前,正朝著自己奔來一個熟悉的身影,遠遠望去,看那樣貌和身形,基本可以判斷絕對是穆清無疑了。


    可,為什麽穆姐姐的模樣好像恢複了?


    難道是自己被凍傻了出現了幻覺?還是困得不行已經睡著了?所以是在做夢嗎?


    雖然樂少言的腦子現在顯然已經被凍的很不清醒了,女混子甚至在心中篤定眼前的景象就是夢境,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忘記先前和穆夫人說過的,要等人治好了再起來,不然穆夫人很有可能就會不給治了。


    因而,就算是誤以為在夢裏,樂少言還是沒敢起身,隻是想著抬起兩雙手臂,欲像平常那樣將穆清擁入懷中。


    但幾次嚐試後,樂少言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好像完全抬不起來,沉重的就跟兩塊寒冰似的,不過考慮到現在這隻是在做夢,樂少言也沒管那麽多了,費力地抬起腦袋,朝著已經走到跟前的穆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此時此刻,樂少言並不知道自己的狀況,但穆清卻在其麵前看的一清二楚——


    與其說樂少言是主動跪在雪地裏不肯挪動身子的,不如說這人的身子是已經完全凍僵在雪地裏了,那雙早已深埋在雪中的膝蓋仿佛與整片雪地連為一體,身側兩隻手早已在不知何時結上了一層冰,渾身上下都覆蓋著厚厚的白雪,當時穆清還在門口時遠遠望去,隻覺她整個人與雪人無異。


    穆清快步走近,看到眼前一幕時,簡直難以置信,幾乎是下意識抬手掩麵,雙眸止不住的往外湧著淚水,借著身後不知何時燃起來的柴火火光,近距離下,穆清能夠清晰地看到,此時的樂少言的鼻梁凍得通紅,甚至睫羽上都已經裹上了碎冰,臉龐更是已經被凍到發紫,明明就連抬頭都已經很費勁了,這人竟還在很努力的對著自己扯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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