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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燕迴到掖庭局的時候,麵色還是一貫的清冷,除了千尋。她甚少對旁人輕易表露神色。很多時候,千尋覺得上官燕心裏有個結,一個永遠都打不開的結。


    但千尋不會去問,有些事情承受一次便罷,多提一次無疑多傷一分。


    “可以抓人了。”千尋放下手中的靴子。


    “就憑這個,便能抓人?”萬喻安搖頭,“未免太兒戲。”


    千尋清淺吐出一口氣,“公公是擔心五皇子吧?”


    萬喻安一怔,“夫人好眼色。”


    “皇長孫剛剛過世。若是鄂倍淙被當做疑兇,勢必牽連五皇子。皇上喪孫,若然再連累兒子,隻怕未必能受得了雙重打擊。萬公公是這個意思嗎?”千尋看著外頭漸漸灰暗的天。


    聞言,萬喻安頷首,“宮中利益牽扯甚多,你可曾想過,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是故,夫人還是迴去找指揮使商量商量,免得……”


    “我顧及旁人的時候,旁人可曾顧及過我?”千尋扭頭看他,“我隻有三日的時間,三日之後若沒有破了這個案子,公公可曾想過我的下場?”


    萬喻安愣了一下。沉默不語。


    千尋輕歎。“世上誰人想死?哪個不希望自己長命百歲,千歲萬歲。記得我曾說過,做人要憑良心,可是有個人卻問我,良心是什麽?不過是人吃人的托詞,一種借口。同是殺人,結果都是一樣的,卻還是有人要爭個黑白分明。”


    “你想說什麽?”萬喻安抬頭看她。


    “我隻是想告訴公公,如今我隻在乎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其他人的生死。我一概不問。照章辦事。無愧於天地。”千尋拂袖,“不過,看在皇上年邁,這事我會自己解決,不會驚擾皇上。”


    “你就不擔心指揮使那邊……”


    還不待萬喻安說完,千尋站住腳步,迴眸一笑,“在他麵前,我隻做千尋隻做自己,旁的東西,公公覺得他會在乎嗎?”


    他自然不會在乎,他所在乎的如今也隻有他們娘兒兩,除此之外……她愛怎樣便怎樣。


    萬喻安不語,隻是望著千尋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迴過神。


    若是上一輩的人,能有這份擔當和膽識,對著自己心愛的人不必遮遮掩掩,也許那些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到底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少主?”上官燕一怔,“這就迴去嗎?”


    “既然不能驚動皇上,自然也別驚動東宮。太子身子不好,怕是受不得打擊。燕兒,你帶著人悄悄的,把人帶迴來。明白嗎?”千尋眸色微沉。


    上官燕頷首,“放心,燕兒明白!”


    猶豫了一下,千尋道,“記得,要活的。”


    聞言,上官燕噗嗤輕笑,“放心吧少主,燕兒不會下死手的。”


    千尋相信上官燕絕對能敵得過鄂倍淙,隻是擔心上官燕下手太重,待會把人給弄死,這才特意叮囑一聲。


    要知道這上官燕下手,可一直都是下死手,做慣了春風得意宮的殺神,素來不留活口。


    千尋出宮等著,大批錦衣衛跟在外頭,堅守著皇宮各個出口。


    等著入了夜再動,免得驚了皇帝。


    然則也不知是走漏了消息,還是那雲祁太狡猾,竟然領著鄂倍淙去了東宮太子雲鐸的寢殿,愣是不出來。


    “少主,要不硬闖?”上官燕沒有千尋的好性子,早已按捺不住。


    千尋搖頭,“不行,這樣的話事情就鬧大了。隻怕無人可信,我因為腳印而抓人。何況若是旁人倒也罷了,太子爺本就……若是驚了他,萬一他一口氣厥過去,我的麻煩就大了。燕兒,你別輕舉妄動,凡事稍安勿躁。”


    想了想,千尋抬步往東宮而去。


    “少主!”上官燕猶豫了一下,“東宮的人都不太樂見你,你還是別去。燕兒看見那些人的嘴臉,就替少主不平。”


    “我若不去,五皇子如何能出來?大抵你拿鞋子的時候,已經驚動了他們。”千尋看了上官燕一眼,“跟著去吧。”


    上官燕重重點頭。


    千尋自然是明白的,上官燕不喜宮闈,或者說,憎恨這個皇宮。


    不過因為千尋的關係,上官燕是真的可以將一切都放在一旁。


    東宮依舊白綢翻飛,千尋在正殿外頭站了很久,裏頭擺著雲辰風的靈柩,心不經意的冷了一下。若然真的跟五皇子有關,千尋突然覺得,雲辰風會不會死不瞑目?


    被自家人殺死,當時該是怎樣的切齒遺恨?


    轉身,千尋不敢迴頭去看那冰冷的靈堂,朝著太子寢殿快速走去。


    狄東攔住了千尋的去路,“太子爺休息了,指揮使夫人還是請迴吧!”


    上官燕冷然上前,“你是什麽東西,敢攔我家少主的去路?”


    “燕兒,不得無禮。”千尋低眉,緩一口氣道,“還望通稟一聲,就說錦衣衛百戶長千尋有要事相商,是關於皇長孫的案子。”


    狄東一怔,“好,你等著。”


    千尋深吸一口氣,站在外頭等著。


    “少主?”上官燕麵有慍色。


    “燕兒,這是皇宮,不得隨意放肆。”千尋一本正經,“待會我進去,你記得在外頭盯著,見著機會就抓了鄂倍淙,明白嗎?”


    “那少主呢?”上官燕旁的一概不管,隻管千尋一人周全。


    千尋莞爾,“太子不會對我怎樣。在東宮,五皇子不敢輕易對付我。”


    上官燕頷首,“明白!”


    不多時,狄東便走出了寢殿,“夫人,請跟卑職進去。”


    千尋跟著狄東走進寢殿,外頭的上官燕抿著唇,想了想忽然吹了一下口哨。哨聲傳出去甚遠,良久,小白才盤旋空中,緩緩落在了她的肩膀處。


    上官燕想了想,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將院子裏那點黃臘梅包了進去,“小白,送給樓止。但願他看見黃臘梅,知道我說的是皇宮。”呆共頁圾。


    黃,跟皇,應該可以互通吧?


    小白衝著她“咕咕”的叫了兩聲,也不知是鄙夷上官燕的智商還是怎的,隨即飛上天空,消失在夜幕中。


    千尋走進寢殿的時候,太子雲鐸靠在軟榻上,雙目無神,整個人就靠著千尋的毒方吊著命。她自然也是知道,瘦如枯槁卻不肯閉眼,是因為太子想看到她為雲辰風找出兇手的那一日。


    也許他早已不在乎兇手是誰,他想要的,隻是對兒子的一種彌補。


    “參見太子殿下。”千尋行禮。


    五皇子雲祁就坐在軟榻旁邊,鄂倍淙站在雲祁身後,皆用一種陰冷的目光盯著她。


    雲鐸頷首,“起來吧!”


    千尋謝禮起身,“殿下可有按時服藥?”


    “怎麽敢不吃藥,我還等著你給皇長孫一個交代。”雲鐸說得有氣無力,又是低低的咳嗽著,聽著好似痰梗堵塞。


    輕輕吐出一口氣,千尋看了雲祁主仆一眼,這才道,“迴稟太子殿下,事情有了眉目,但具體的結果,還待查!”


    “哼,無根無據的事情,來此作甚?你是覺得還不夠傷人嗎?”雲祁怒然,“如果不是因為你,皇長孫怎麽會出宮?你倒說得輕巧,有了眉目,眉目何在啊?千尋,你別以為自己是樓止夫人,就能恣意妄為,自以為是!這裏是東宮,容不得你胡言亂語,更不容你放肆!”


    千尋劍眉微蹙,“卑職還未開口,王爺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嗎?卑職今日是以錦衣衛百戶長的身份前來,並非是樓止夫人。何況王爺自己都說了,這是東宮,容不得放肆!既然如此,卑職又豈敢造次。”


    一句話,讓雲祁的臉驟然青一陣白一陣。


    東宮,自然是要太子做主。


    他不過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寄居東宮,若敝屣一般的人物,也敢在此宣兵奪主。


    “皇兄,臣弟並無放肆之意。”雲祁忙解釋。


    雲鐸輕歎一聲,無力的擺了擺手,“都別吵了,我聽著心煩。千尋,說說吧,到底找到了什麽眉目?”


    千尋眸色微恙,慢慢道,“卑職發現了皇長孫的被害地點,確係與春風得意宮有關。此外還找到了殺害皇長孫的兇器,也發現了有關兇手的一些蛛絲馬跡。”


    聞言,雲鐸整個人都勉力坐起來,“你說什麽?”


    “卑職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摻假。”千尋站在那裏,麵無波瀾,隻是用眼角的餘光睨了麵麵相覷的雲祁主仆。


    “你如何得知跟春風得意宮有關?”雲祁道。


    千尋冷笑,“王爺似乎對春風得意宮頗感興趣,也不問問卑職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反倒……”


    雲祁麵色一緊,“本王自然是關心皇長孫的案子,隻是這春風得意宮的事一直都是你們錦衣衛督辦,如今出了事,錦衣衛難辭其咎。”


    好一個難辭其咎!


    眉睫微垂,千尋頷首,“是,錦衣衛是難辭其咎,一著不慎反倒教人鑽了空子。隻是民間有句諺語,叫麻袋都是從裏頭戳破的。想來這民俗諺語,王爺是最知根知底的。”


    一番話,讓雲祁的麵色難看到了極點。


    千尋擺明了是羞辱,什麽叫民俗諺語,王爺知根知底,無外乎是嘲諷他的母親宜妃,乃是卑賤的洗腳婢,故而對於這種最底層的東西,才會了如指掌。


    偏偏千尋說了一句:麻袋是從裏往外戳破的。


    愣是讓雲祁有氣也不敢出,否則他豈非就是窩裏反的那個人,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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