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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出生便是將軍女兒,禮朝戰神安侯是我姨父,我哥人稱崔小將軍,人見人愛的平寧郡主是我表姐。我的至親都是禮朝最厲害的人,在他們的萬丈光華下我並不起眼,但我打心底裏為他們感到驕傲。


    在我的印象中,表姐平寧一直是個不同於俗的奇女子,她認真時是絕代風華,玩笑時更是光彩奪目,讓人不舍得移開眼睛。從小,但凡她出現的地方總是被人第一眼注意到的,無論對方究竟是怎樣的身份,隻要有她在便都成了陪襯。


    她,是讓人僅僅看一眼就心滿意足的人。


    “婧雨,陛下讓人接我入宮。說是太後憐惜,讓我搬去宮裏住。”


    邊關有異動,姨父奉命領兵前去查看,恐怕是要打仗。


    “這叫什麽話,姨父帶兵前往邊關,又不是把整個侯府都帶去了。管家下人都在,我看讓你進宮照料是假,怕姨父手握大權才是真的!”


    平寧淡淡笑了聲,自是心知肚明,抿了口茶水,道:“陛下多疑,有些話你心裏明白就好,不用講出來。我告訴你,是讓你也留意些。姨父與我爹是一起的,陛下未必不會讓人盯著崔府,我進宮後你謹慎些。”


    見她心不在焉,平寧抬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下,“記住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那我可以進宮看你嗎?”


    “來倒也無妨,不過別太勤,不然咱們那位陛下又該胡思亂想了。”


    “是,婧雨又不是小孩子了,心裏有數。”


    表姐進了宮,當我進宮看她的時發現她身邊竟多了一個長相比女孩子還精致的少年,聽宮人說那是陛下的第九子——蕭楚瀾。我一看到他,心裏就不舒服,尤其是看到表姐對他的關注險些超過我的時候。


    隻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皇子,表姐好心才關心他的。可當我察覺表姐對他露出與平日不一樣的笑容時,也在他眼裏看到了對表姐的留戀、隱忍的神色。從那一刻起我就隱約明白了,蕭楚瀾絕對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


    又幾年過去,每次進宮我都能發現蕭楚瀾的變化,如今他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副柔弱可欺的女娃娃模樣,而是越來越像個男人,表麵看起來成熟無害,實則在扮豬吃虎,偏偏我那向來精明的表姐卻什麽也沒發現。


    表姐看著他時是一幅模樣,表姐不看他時又是另一幅模樣。有好幾次我都想掰過她的身子,讓她看看蕭楚瀾的樣子。


    但我到底沒有這麽做,因為蕭楚瀾看著平寧的眼神溫柔而眷戀,隱忍而克製,仿佛隻要遠遠的看著她就心滿意足了。平寧在禮朝的待遇和皇室公主是一樣的,大把的青年才俊等著她長大,就算擇婿也輪不到蕭楚瀾。


    或許出於不忍,又或是我不想讓平寧知道蕭楚瀾對她的情愫,我選擇了緘默不言。


    又不久,哥哥從戰場上迴來。他告訴我戰事告急,然後匆匆地進宮又匆匆地離開了。


    猶記那天大雨滂沱,聽家丁來報安侯姨父戰亡的消息,平寧冒雨從宮裏跑了出來,昏倒在侯府門口,我急忙忙從崔家趕去侯府。誰知平寧除了臉色差點之外,連衣服都換好了,異常冷靜地坐在房裏。


    見我來了也不意外,隻說了句:“…來的真快啊,婧雨。”


    見她這樣,我連自己的傷心都不知該如何發作了。


    “你來得正好,‘平寧郡主’要昏幾天,皇宮裏派人來到時你替我出麵。”


    她提出同我哥定親來穩定軍心,同時斷了陛下、太後賜婚的心思。我問她那她的九哥哥要怎麽辦,她露出了這麽多天以來的第一絲猶豫,道:“時不待我,我…又能如何?”


    我理解她的無奈,又對蕭楚瀾多了一絲同情,表姐這樣不把私情放在第一位的人終是要負了他了。


    你不找麻煩,麻煩自會來找你。後來的日子,就算表姐訂了親各方勢力也沒歇著,嫁了人還能再嫁,更別說這還沒嫁了。安侯的女兒即便退了親也是香餑餑,無論是她本身的才貌,又或是安侯的舊部,這些都是吸引人來爭搶的理由。不僅如此,皇室也選擇了沉默觀望的態度,若表姐真退了親,他們怕是第一個撲上來的人。


    於是表姐隻能在各方勢力間斡旋,期間從沒見她提過蕭楚瀾,似乎是真的將那個人放下了。


    大皇子逼宮不成,屍體和三皇子的頭顱,七皇子的屍體一起留在了大殿上,二皇子離開京都,四皇子不知所蹤,剩餘的幾位皇子不足為懼,最終大臣們竟意見一致地將平日“安分守己”的九皇子推上了皇位。


    表姐知道這件事,蕭楚瀾竟來找過她。我就知道那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本以為他得到了皇位會立刻讓表姐進宮,誰知並沒有。仿佛還和從前一樣,他與平寧兩人一個在宮內,一個在宮外,彼此相安無事、互不幹擾。


    平寧說他們需要一位主戰派的皇帝。所以蕭楚瀾是為了平寧才去當的皇帝?當真一點私心沒有?


    對於我的疑惑,表姐是這麽迴答的。“現在的禮朝就是個燙手山芋,白給我都不要。要不是擔著一個身份,還有父親從小的教誨,我早就和二皇子一樣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剩下的人,除了那些想走走不掉的,大多也是如此。”


    蕭楚瀾當了皇帝,來騷擾表姐的人無意間少了大半,漸漸地全都消失了。我並不認為這是偶然。


    當然,我也發現表姐其實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他,不然怎麽會在茶樓、馬場,各種明裏暗裏的幫他出氣?我不知道他們倆明明相互喜歡,卻這麽拖著的意義在哪裏。可當表姐終於捅破窗紙,兩人決定大婚卻是在我父兄離我而去的時候。


    我恨死這個搶走我唯一親人的男人了,但也暗中鬆了一口氣,可我忘了表姐是不可能把私情放在首位的衝動之人。


    她大婚那日讓我在殿內等一等,說拜完堂迴來有話和我說。我親手幫她蓋上朱紅色的頭紗,應了下來,乖乖等她迴來。


    可她卻和哥哥一樣騙了我,他們都留下我一個人自己走了。


    聽說新皇後毒殺了半數前來赴宴的大臣,我腦子一下子空了,不知是怎麽跑過一路看不到盡頭的宮道,橫衝直撞地來到那,卻隻看到蕭楚瀾懷裏的她的屍體。


    我罵他們都是騙子,蕭楚瀾卻心甘情願地把她的屍體交還給了我。看到一如生前模樣的她,我終是忍不住崩潰了,連蕭楚瀾後來說了些什麽都沒聽清。


    又過了許久,他出宮見過我一次。


    “平寧…曾將你托付給我,平鼎之戰已成定局,趁如今我這個皇帝還能做些什麽,便幫你把路鋪完吧。”


    比起上次,他似乎又消瘦了不少,臉色也愈發的蒼白。我本想拒絕的話送到嘴邊卻沒能說得出口,因為他說這是表姐最後的心願,也是我父兄最不放心的事。


    我曾經崇拜敬仰的那些人都離我而去,可他們卻要我好好活著。這種感覺真的快要讓我窒息了。


    蕭楚瀾:“你,可有喜歡的人?”


    我搖了搖頭。


    “我替你選中一人,他並非世家大族出身,雖是寒門卻是個有真本事的,在朝中的官職可進可退。禮朝若覆,他若出仕必定前途無量,他若不為官也有法子護你一生無虞。他背景簡單,溫厚敦良,最重要的是他大概喜歡你。”


    “什,什麽?”恍惚中被那一句喜歡拉了迴來。


    蕭楚瀾:“讓他做你的夫君,我是放心的。但朕私下仍召過他,問:若將你托付給他,他可願意。他當然說的是願意。朕又問他他拿什麽來娶你?也正是他的迴答,我才徹底選替你選了他。”


    “他答了什麽?”


    蕭楚瀾笑道:“承諾和本事。”


    他看向我,道:“想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很難,我也不能保證他能一生如此。所以是否重諾守信有擔當是我第一看中的,就算無情亦可相敬如賓,護你周全。他知道朕看中他的是什麽,這樣的人不說十分,對你至少有一半真心。”


    “當然,世事無絕對。我答應平寧照顧好你,讓你自己選。他是我能為你挑的最好人選不假,但你若不願意,也無妨。我會即刻送你出城,為你選婿隻是覺得你可能更適合有一個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


    …..


    “他…叫什麽名字?”我問道。


    “秦越韋,字熙文。”


    我最終嫁給了蕭楚瀾說的那個人,剛成親時他時常害羞,除此以外就像他所形容的那樣,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好丈夫,隻不過我有些冷淡罷了。


    後來蕭楚瀾一聲不響地退了位,走了。或許是看出我不想呆在京都,秦越韋竟辭了官職帶我也離開了,我看著他欲言又止。後來他從了商,讓我衣食無憂,做生意,過日子,拿餘錢布施行善,我們倆平平淡淡在一起三十多年,一直無子,他並不介意,此生隻有我一人。


    他臨終前,我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我的每一個親人似乎都先我而去,不由哭了出來。不似少女時那般放聲大哭,隻是強忍著,眼淚從眼眶中不受控製地湧出。


    “熙文,我對你這麽冷淡,娶了後悔嗎?”


    他笑了笑,握著我的手說:“我不迴來,你便一直亮著燈等我。親手為我做棉衣,天冷了給我加上。我病了,衣不解帶的照顧我。和我在一起的三十多年,每天都讓我覺得娶你為妻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第一次見你是在某次宮宴上,你和平寧郡主一塊兒,眼裏沒有別人眼裏的嫉妒、虛偽,高高興興,做什麽就做什麽。幹淨極了,也漂亮極了。那之後你就成了我的一個夢,沒想到美夢成真了。說實話…我現在有些怕,會不會這一生就是一場黃粱美夢。死了,醒了,什麽也沒了。”


    我低啜了一聲,“若有來生,我還想…做你的妻子。”


    “說好了,莫哄我。”


    說完這句,他眼裏亮了一瞬,露出剛成親時的羞澀神態,然後徹底暗了下去,閉上了眼。


    他去後不久,我也死了。再睜眼時,手腳是嬰孩兒模樣,竟轉世成了章世華。那時禮朝已是三百年前了。


    三百年後章世華的身體裏住著的卻是三百年前的崔婧雨。輪迴並未抹去我的前世記憶,因此我認出我的孿生弟弟竟是前世的兄長崔延宇。我驚喜萬分,感謝上蒼將我的親人還給我。尤其是在三妹出生後,我發現她竟是平寧表姐。心想這世既成了他們的姐姐,那我便一定要保護好他們。讓他們,不,是我們一家人在這太平盛世裏都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哥哥變成弟弟,取名章廷玉;表姐變成妹妹,取名章棲寧。


    我這麽堅信著,可後來我發現事情並非我想的那麽簡單。棲寧不知為何,我確定她並無前世的記憶,卻與一般的孩子不同,更與平寧不同,甚至完全相反。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不禁由著性子冷落了她一陣。


    後來家中為她請了一位教書先生,名叫安遠溪。府中的風評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好,棲寧也與平常無異,再加上母親離世,父親鬱鬱,我和哥…弟弟便逐漸開始接觸家族事務。對棲寧的關注也越發少了。


    前世便經過商,也經曆過大事,章家財大業大,卻也難不倒我。


    可沒想到一年後,父親竟然還是隨母親去了,還被棲寧看見了。他硬撐著一口氣,說出安遠溪對棲寧的心思,廷玉還沒反應過來,活了兩世的我卻是一大驚。立馬讓他帶著暗哨過去,父親這邊交給我。


    處置安遠溪,準備父親的身後事,照顧高燒的棲寧…待一切塵埃落定後,我發現棲寧有些變了,竟變得有些像前世的表姐。我一直想讓她可以像平寧,可當她真的變了後我才發現,這並不是件好事。


    後來我有意靠近,卻怎麽也不得法門。隨著她年歲增長,我和廷玉更是發現一年的某段時間裏她整個人都會變得非常不對勁,甚至有一次差點掐死我。也因為這件事,我們倆的關係越發的尷尬。


    想到平寧的結局,外加自己輪迴,所以更信因果之說,她前世毒殺大臣這輩子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或許…危險已經來了?


    有意無意之間,我都希望她能在我抬眼就能看見的地方。我深知自己有些魔怔了,也知道斷絕她與外界的接觸會讓她更加討厭我,遠離我,可我沒辦法。比起她恨我,我更受不了再失去她。


    她十三歲生辰那年離家出走了,我發了好的脾氣,家中人人自危,廷玉穩住我後親自去把她找了迴來。那次迴來後,棲寧似乎哪裏又變了。問了廷玉,他說他也不知道。從那之後她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一次離家出走,為此我是操碎了心,但她本人似乎樂在其中。


    直到她及笄後的一次,她迴來第一次像我服軟,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聽她院裏的人說三小姐似乎迴來後的心情不錯,我一開始沒當迴事,以為是她又遇到什麽有趣的事了。直到那個叫展隋玉的人出現在章府,我才發現棲寧的生命裏我又錯過了什麽。尤其是在我看到他時,發現他竟是蕭楚瀾之後。


    我討厭這個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搶走她的人。


    “我是真心想娶棲寧,同她共度一生,絕非戲言。”


    他說這話時,忽然與腦海中蕭楚瀾說的話重合。但要拆開她們嗎?她…有些猶豫。


    棲寧發病。因為趙芊芊,安遠溪的事又被扯了出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展隋玉都知道了。


    這時候章廷玉來找她,當從他嘴裏聽到崔婧雨、平寧、崔延宇…這些名字的時候她腦裏空了一瞬,連進一步的追問都不敢。他說這是他小時候夢裏的一些場景和人事,因為太過真實所以印象深刻。


    我頭一次透過灌酒來麻痹自己,隱約中似乎聽到表姐喊我的聲音。


    “婧雨?”


    我自然而然地應了一聲,已然醉了。


    等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時我猛地起身追了出去,院中的女使都不由愣了愣,大概是從未看我如此失態過。


    我尋出來,遠遠的看到棲寧,她旁邊是展隋玉。


    隻見展隋玉拿出一個木匣子一樣的東西走到她身前單膝跪下,抬手將木匣子遞給她。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見章棲寧愣了愣,接過他手中的木匣笑道:“我願意。”


    心有執念,哪怕一絲也深受其害,想放下卻又不易。


    那一刻,有一種瓜熟蒂落的釋然感。心裏空了下,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麽了。仿佛世事就是如此,看不到結局才會提心吊膽,經曆過生死離別的悲壯,才會道:“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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