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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得空,展隋玉辦案有幾天沒見著章棲寧那丫頭了,想了想轉腳繞到春風得意。


    粉牆黛瓦,河岸兩邊的杏花紛飛而落,走在下麵仿佛經曆一場花雨。少年公子意氣風發,惹得姑娘們頻頻迴頭,一個個春心萌動,恰恰應了那句“人麵桃花相映紅”。


    展隋玉眾星捧月慣了,隻是笑笑,不做其他。


    走到酒館的天井小院,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相比起來,外麵的杏花就寡素了幾分。他在門口先賞玩了會兒。等他進到裏麵,看了一圈,沒看到他要找的人。


    他也不急,兩手背在身後慢慢找空位子坐下。


    十娘一眼看到他,走過來道:“喲,展公子。衙門最近不忙嗎,怎麽有功夫過來?要點什麽?”


    “百末旨。”展隋玉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那丫頭最近...咳,可還用得慣?”關心的話到嘴邊被他忽然拐了個彎。


    “你說棲寧?”十娘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小子還會主動關心人?難怪從剛進門開始餘光就好像在尋找著什麽。自覺發現了什麽的十娘在心裏拖了聲長音。


    這小子難道對棲寧——嘿,這可有意思了!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十娘讓小二上了一壺百末旨酒,順道坐下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棲寧這丫頭幹活利索,嘴也挺甜的,我很喜歡。不僅是我,來這兒的客人也很喜歡。”


    她嘴甜?那還真難想象。聽到後半句,展隋玉握住酒杯的手停頓了一下,抬眼有些不悅地問道:“什麽意思?”


    十娘把玩著手裏的杯盞,道:“棲寧長得好看吧?在我這來來往往的男人這麽多,看見了能不心動?那也太不是個男人了。”


    “換做是我我也喜歡,還有不少人跟我打聽她呢。你是不知道,她臉紅害羞、往後退想要躲起來的樣子有多饞人...”後麵那句當然是她胡扯的,可這並不妨礙酉十娘表演到位地砸吧兩下嘴,似在迴味一般。


    聽了她的描述,想象力豐富的展隋玉不由自主地在腦海中浮現出她含羞欲泣,不知所措的模樣來。但重點是她用這副樣子對著的是別的男人,他頓時就沒了綺念,反而還很惱火。


    展隋玉啪地放下杯子,沉聲道:“她人呢?”


    十娘的話有幾分真假?他不確定,但——被人調戲,還臉紅要哭?這不能忍。


    酉十娘看著他的反應勾起一抹笑。果然,看來自己沒猜錯。這小子對章棲寧上心了。她心裏雖明白,但這並不妨礙她看戲。她裝作無所謂的模樣,反而顯得展隋玉大驚小怪。


    “幹嘛呀,幹嘛呀?客人點單,我讓她送過去怎麽就不是正經工作了?”


    展隋玉冷冷道:“隻是端過去能把她弄成那樣?”


    老狐狸沒幾天正經的,還真有可能拿章棲寧當消遣。不過那丫頭好像也不是個吃素的。可酉十娘畢竟是妖,會不會強迫她幹些什麽就說不準了。


    這麽想著,他看向她的目光漸漸奇怪了起來。酉十娘活了應該挺久了,不進深山清心寡欲地修行,反而混跡到人間界來,這不正說明她是個為老不尊的家夥麽?


    十娘也放下杯子,裝作滿不在乎,然後繼續煽風點火,看戲。


    “調戲兩句又少不了一塊肉,你怕什麽?那些書生看著正經,不就喜歡那個調調嗎?”


    展隋玉突然發現自己當初把章棲寧交給十娘,是做了一個多愚蠢的決定。


    他正要說些什麽,後麵來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


    “十娘,釀酒的材料在席子上鋪好了。”


    章棲寧從後院過來,看見展隋玉看了眼,不痛不癢地打了聲招唿。


    展隋玉迴眸看見章棲寧,發現她用繩子綁著袖子係在身後,圍著半白色的粗布圍裙,春日正午在後麵曬材料,臉頰被太陽熏得粉紅。他喉頭上下一動。


    隻要章棲寧不故意懟人破壞氣氛,相貌上還是很有欺騙性的。


    展隋玉沒好氣地看向酉十娘,用眼神質問:“她就是這麽去見客人的?”


    十娘轉過臉當作沒看見,心裏哼著小曲兒。然後笑盈盈朝章棲寧招手,“棲寧,過來。”


    “嗯?”章棲寧看了展隋玉一眼,看他臉色不好。“幹嘛?”


    十娘笑了,道:“我還有事要做,你陪展公子聊一會吧。”


    啥?


    展隋玉看了十娘一眼,隻見十娘挑眉看向他道:“我可從沒讓棲寧陪過其他客人,展公子要賞臉啊。”


    他自是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嗬,這個老狐狸。剛剛是在玩兒自己呢!


    展公子心裏的笑還沒擺到臉上,就看見章棲寧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頓時笑不出來了。她這是什麽什麽表情?怎麽跟他把刀架她脖子上似的?


    看展隋玉臉色黑了一個度,十娘不解。等她迴過臉看到章棲寧那苦唧唧的模樣,她忽然就明白了。拍了拍章棲寧的肩,她走了。


    章棲寧真的很想拽住她。十娘,你別走,你那好自為之的眼神是幾個意思?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低頭摳手指,看鞋尖繡著的兩朵繡花,直到展隋玉發話。


    “站著幹嘛?平常怎麽招唿客人的,什麽都不會嗎?”


    章棲寧愣了兩秒,這話聽著好奇怪啊,她真的沒有被賣到勾欄妓院,而是在一家正經酒館裏工作吧。


    “要什麽,你倒是點啊。”


    “你對客人就這態度?”展隋玉靠在一邊,揚了揚下巴,篤定章棲寧不能把他怎麽樣,語氣囂張了起來。


    章棲寧挑眉看他,“不然呢?”


    “其他人也一樣?”


    “廢話。”


    展隋玉聽她這麽說心裏略舒坦了些,這還差不多。


    “最近怎麽樣?”


    “你要幹嘛?”


    章棲寧奇怪:怎麽突然關心起自己來了?是寒暄?客套話?


    自以為機智地讀懂了展隋玉的意圖,後來才發現她給自己挖了個坑。十娘在後麵偷偷觀察二人,搖頭道:“這小子平常挺賊的,怎麽這麽愣啊?”


    “衙門裏頭最近不忙嗎?”她解開綁著的繩子,把袖子放下來整理好,坐在展隋玉對麵不經意問道:“我聽來的客人說,最近宿州府丟了好幾個孩子?”


    想起還沒有頭緒的公事,展隋玉眉間不由緊了緊,抿了一口酒水道:“是有這迴事。”


    章棲寧:“沒有頭緒?”


    展隋玉略顯為難地嗯了一聲。“廖捕頭他們已經分開去孩子家裏問了,詳細的還要等他們迴來再說。”


    “丟的孩子是男是女,多大歲數?”


    展隋玉:“男女都有,十三四歲左右。”


    “十三四歲?”章棲寧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平常人家裏孩子這麽大都能給家裏做活,幫忙照顧弟妹了吧。男孩這個年紀對外人肯定多少都有了防範心,女孩兒就更不用說了。況且孩子又不是小貓小狗一丁點兒大,周圍就沒人查覺?”


    “你說的沒錯,這的確很不合理。所以才要等廖捕頭他們詳細問過迴來再說,或許會有什麽新的發現。”


    她說的展隋玉也不是沒有想到,十三四歲的孩子在富貴人家或許還會當寶貝疙瘩似的放在手心裏護著。可俗話說的好,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在普通人家已經是能承擔部分家務的小大人了。


    如果是被騙走的,孩子們又不傻,給點好處就跟在後麵走了。就算真傻,也不至於好幾個孩子都傻了吧?再說了,這些孩子偶爾幫家裏跑個腿,平常都在家附近活動,左鄰右舍就一點沒注意到?如果是被人強行帶走的,他們有嘴、有手、有腳,就不叫、不踢、不打?這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可收到報案都離孩子丟了有好些時辰了,總不見得是父母耽擱的時間。隻能是在父母注意到的時候,孩子已經丟了。


    章棲寧:“你去丟孩子的地方看過了?”


    展隋玉放下手裏的陶土酒碟,應了一聲。“剛去過,什麽痕跡也沒有。那些孩子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章棲寧撐頭半邊身子支靠在桌子上,展隋玉朝她看過去,勾起一抹饒有興味的笑,道:“你對查案感興趣?”


    “我對所有有趣的事都感興趣,但查案除外。畢竟可能牽扯到人命,算是一件正事,實在不能列入有趣裏,不然欠缺人性啊。”


    “這話說的倒是很懂事。”展隋玉抬手衝她輕搖了搖酒盅,“要嚐嚐嗎?”


    章棲寧搖頭,“酒有股苦味在,我不是很喜歡。”


    展隋玉眼裏有笑意,轉而給自己倒了一杯,道:“這話說的...好像不太懂事。”


    酉十娘停下手裏撥弄的算盤,見他們氣氛不錯,道:“棲寧,過幾日的花神祭,你也去湊個熱鬧?”


    章棲寧:“花神祭?”最近是有聽說這是宿州的傳統來著。“...倒是可以一起去看看。”


    十娘莞爾一笑,“我那天有事。展公子,那就麻煩你了。”


    什麽?!


    “不用。”


    “為什麽不用,花神祭很有意思的。”


    “不。”章棲寧看了展隋玉一眼,“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去。”


    “你當我跟你一樣閑?”展隋玉挑眉看向她,對十娘道:“我那天有事,你另請高明吧。”


    十娘賊笑地看向他:“你真不來?”


    “...看情況。”


    十娘撐頭無聲笑了下,隨後酒舍裏又響起她“啪嗒啪嗒”打算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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