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貞符三年,淮水河畔,埋伏此地的五千燕軍已悄悄分出數隊向外擴散追殺。


    咬著燕地特有的烤餅,聽著鎮撫司暗探的敘述,慕容春狄冷笑不斷,眼中滿是殺意,整個天下都知道他慕容春狄有兩樣禁忌,一個是親弟弟慕容秋瑟,另一個就是嶽勝男,而淩塵不僅把兩件事都做了,還得寸進尺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出現。


    “殿下,嶽統領讓咱們咬住九鬼,這般分兵會不會讓...”


    副將的話還沒說完,慕容春狄便露出野獸般的眼神緊盯著對方,笑問道“你在教本殿下做事?”


    “屬下不敢!”副將緊忙俯首作揖道。


    教訓完副將,慕容春狄塞進最後一塊烤餅,端起酒碗猛灌一口,咂咂嘴道“傳令,讓追擊九鬼兄弟不要妄動,咬住對方即可,等對方半渡時再以弩箭射殺!”


    “那三殿下?”副將追問道。


    冷哼一聲,慕容春狄起身走到副將身邊,將馬鞭壓到對方的肩上,低頭譏笑道“吳令宇,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依你的智商,是怎麽被老師與丞相大人一齊看重的!”


    換做他人被這般羞辱恐怕早已發怒,但吳令宇清楚魯城與公孫澤派他來的意義。於是吳令宇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著慕容春狄與一眾燕將戲謔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殿下對於吳某的疑惑大可等戰事結束以後去問丞相與大將軍。不過現在,末將還是希望殿下能三思後行,畢竟依嶽統領傳來的情報來看,淩塵並非是那種喜歡無事生非之人,他在這個節骨眼居然敢把手下戰力最高的九鬼派出,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目地!”


    “無事生非的目地?你這麽一說,到讓本宮想起一個來!”慕容春狄雙眼微眯,陷入到沉思當中。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慕容春狄迴過神來,額頭滲著冷汗,一臉歉意的看向吳令宇,雙手抱拳道“本宮剛才有些衝動,還望吳將軍見諒!”


    素日裏驕傲無比的慕容春狄居然會一反常態的向自己道歉,這讓吳令宇有些意外。然沒等他做出反應時,慕容春狄迴過頭瞧著那些與自己相同反應的同僚正色道“經吳將軍提醒,本宮差不多猜到淩塵此僚的意圖了,看來這三年他進步不小,懂得什麽叫做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了!”


    “殿下與淩塵交過手?”吳令宇好奇道。


    漆黑的眼眸掃過在場眾人,慕容春狄搖頭苦笑道“各位想必都聽過‘火雲騎’的名號吧?”


    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作為北燕的軍人,即使三年前被三國聯軍圍剿殆盡,但又有誰不知那支當年縱橫北境三國無人可敵的鐵騎呢?


    率先反應過來的吳令宇,震驚道“殿下的意思是,淩塵跟火雲騎有關?”


    苦哼一聲,慕容春狄無奈的點頭道“沒錯,而且不僅有關,那支肆虐我南境防線的‘火雲騎’便是他一手創建的!剛才若不是吳將軍勸孤冷靜,孤一時間還想不起鎮撫司當年的那份簡報呢。淩塵、楚離、南明離火刀,兜兜轉轉,沒想到三年後孤還會跟他碰上!”


    此言一出,眾將更是被震的無以複加,想想淩塵的年紀,再想想當年火雲騎的可怕,此時此刻他們恨不得立馬除去這個禍害,以免將來對北燕造成無以挽迴的傷害。


    “殿下,召迴派出去的兄弟吧,咱們一起突襲河畔,俘虜淩塵這個禍害!”


    “是啊殿下,淩塵既然如此妖孽,楚帝不可能看著淩塵被俘,到時咱們再用淩塵交換三殿下,屬下相信楚國絕不會拒絕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咱們不能俘虜淩塵,我相信用三殿下的命來換淩塵的命,咱們大燕也是穩賺不賠的...”


    能說出這番話的不用想,肯定是慕容春狄的親信。但他卻忘了慕容春狄與慕容秋瑟的關係,沒等他把接下來的話說完,慕容春狄一把扣住對方的下巴,狠辣道“你覺得孤弟弟的性命比不上淩塵麽?”


    與其他被嚇到的將領不同,吳令宇緊忙摁住慕容春狄的手臂,勸道“殿下息怒,現在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說完還給對方使了一個眼色,示意還有外人在場。


    瞥了一眼那名鎮撫司的暗探,慕容春狄獰笑一聲,將真氣灌於右臂震開吳令宇後一把捏碎那名親信的下巴,冷聲道“本宮絕對不準任何人拿本宮的兄弟來做交易!”


    鬆開那人的屍體,慕容春狄轉過頭來,吩咐道“傳令各部,一切行動以嶽統領的計劃為準則執行,給本宮留下三百人即可,孤要去會一會淩塵這位老朋友!”


    “喏!”眾人抱拳齊聲道。


    當燕軍那邊磨刀霍霍時,淩塵正在跟屬下熱火朝天的搭建火刑台呢,每當豎起一個處刑架,淩塵就跟慕容秋瑟嘚瑟一番。


    “三殿下,你說這顆落子咋樣?能不能攔住你們北燕以引為傲的騎兵?”


    早被淩塵綁住嘴巴跟眼睛的慕容秋瑟此刻恨不得跟對方同歸於盡,他兩眼一抹黑哪知道淩塵到底在幹什麽?動不動就落子如何,當他能聽風辯位識百物呢?


    見慕容秋瑟的胸口不斷起伏,淩塵打了一個冷顫,趕忙讓人把其嘴上的布條撤掉,給他大喘氣的機會,隨後十分欠揍的讚歎道“我勒個娘嘞,好誇張的胸肌!”


    “淩塵!!!”慕容秋瑟咬牙切齒道“你好歹是翊王殿下的徒弟,怎可如此無賴?”


    “無賴?”


    淩塵扔掉手中的柴火,一屁股坐到柴火堆上,大拇指指著身後,冷笑道“論無恥無賴這份能力,我怎麽敢在你們北燕的三皇子麵前班門弄斧?這一路來,三皇子表麵裝作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暗中在途中留下氣機給嶽勝男,讓她在背後不緊不慢的跟蹤,企圖利用我們來吸引大楚的援軍,然後在趁機剿滅打開淮南的缺口,不得不說,慕容正博的膽子還真大,就不怕我在半路直接把你宰了,終歸我與你北燕之間有著殺兄之仇!”


    淩塵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將慕容秋瑟震得身體一顫,腦中不斷迴憶起這一路上的經曆,思考究竟是哪裏露出破綻讓淩塵察覺出來的。


    雖說慕容秋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波動來,但剛剛還在起伏的胸口突然平複,淩塵便知對方在思考什麽,遂笑嗬嗬的戲謔道“三殿下如此聰慧沉穩,應該不難想出你們的破綻在哪吧?|


    沉默了半晌,慕容秋瑟抬起頭,轉向淩塵,自嘲道“千算萬算,居然算漏了燕京的防禦!”


    打了一個響指,淩塵邊指示下屬豎好架子,邊讚賞道“比我預想的快不少,不虧是北燕未來的儲君,幸好這迴把你擄來了,要是讓你當上燕王,恐怕大楚北境在未來二十年內,是無法安歇嘍!”


    “這麽說來,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場局?那你還敢入局?就不怕我們的目標是你麽?要知道你的價值可不比撕開南境防禦少!”慕容秋瑟不解道。


    幫屬下扶住架子嘟囔了一句笨蛋後,淩塵迴過頭,自信道“本公子的價值我當然清楚,但老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已經入局,又何必去操那份閑心?目標是我,我就帶領屬下的兄弟將燕京掀個底朝天,若目標不是我,那我豈不有機會將計就計,將此次行動的利益實現最大化?再說,你們肯把燕國名譽當做一個賭注,又怎麽會圖我這條命?假如目標真是我的話,恐怕我潛入燕京的那一刻就死翹翹了吧?”


    “既生瑜何生亮,淩塵,若你生為燕人,我們一定會成為最好的朋友!”慕容秋瑟感歎道。


    誰知淩塵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突然蹦起來,也不管架子豎沒豎好,破口大罵道“你閹人,你全家都閹人!”


    “呃...”知道淩塵會錯了意,慕容秋瑟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在搭話,任憑淩塵在那嘟囔著罵人的髒話。


    另一邊,將燕軍引散的九鬼重新聚到一起,把布囊交給淩塵派來的屬下後,迅速向淩塵方向靠攏。


    與此同時,嶽勝男率領的鎮撫司追兵也出現在淩塵等人的視野中。


    抖了抖頭上的灰塵,淩塵整理好儀容,讓屬下把從北燕擄來的三皇子替身綁在火刑架上後,扛著長刀邁著囂張的八字步走向嶽勝男一眾,大聲喊道“這才片刻未見,勝男姑娘就考慮好了?這麽一大票的娘家人,我大楚的船隻恐怕放不下啊!”


    重新戴上麵甲的嶽勝男知道淩塵不會有什麽好話等她,因此也沒什麽波動,玉手一揮,身後的鎮撫司部從立即衝到她身前,搭起弓箭瞄準天一樓陣地突出來的淩塵。


    隨後嶽勝男喊道“淩塵,吾再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肯投降,吾不僅能保證朝廷對你既往不咎,甚至還能給你封侯封爵!”


    “那你呢?淩某可是很相中嶽姑娘的嬌容與性格,讓我背叛師門、國家跟摯友,你們也得在床榻之上給我點安慰吧?”


    “賊子放肆,安敢辱我家統領,難道你就不怕....”


    屬下的話剛說到一半,嶽勝男便伸手堵迴對方接下來的話,然後目光灼灼的對淩塵說道“如若你肯真心投效我大燕,本姑娘侍奉你又如何?”


    震驚,憤怒,借著火把的光亮,敵我雙方神色各異,而淩塵更是被嶽勝男的這番話雷的裏焦外嫩,愣在當場。


    片刻過後,淩塵打了一個寒顫,擺擺手尷尬道“算了算了,淩某無福消受,嶽姑娘還是從你們北燕尋得佳婿更好!”


    “淩公子當本姑娘拿清白在開玩笑?還是覺得你三番兩次戲弄我能給你的處境帶來好處?”嶽勝男平靜道。


    對於嶽勝男的追問,淩塵態度一轉,冷冷的笑道“好處沒有壞處多多,但嘴上的便宜如果不占,本公子總覺得被你們占了便宜!”


    “如此看來,淩公子是不打算歸還我家三殿下了!”


    “那你看,本公子耗費九牛二虎之力請來的三殿下,怎麽會這麽輕易送走呢?而且就算我願意,怕那些已經埋土他鄉的兄弟也不願意!”


    既然無法達成共識,嶽勝男也不廢話,提起落日弓搭上三根羽箭瞄準被敵人包圍的火刑架底部疾射而去,意欲崩斷火刑架解決綁縛在上的慕容秋瑟。


    叮叮叮。


    羽箭剛靠近火刑架,便被石子般的暗器擊落。


    望見這一幕,嶽勝男雙手一緊,喃喃道“賭鬼杜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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