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師兄?就這麽跑下山去了?!


    清微子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驚唿著,他瞥了一眼躺著的玉清子,搖了搖頭歎息道:“那掌教師兄是怎麽迴來的?”。


    “當時師尊問了掌教師兄一句話”。


    “什麽話”。


    “你可還心中有憾?你知道師兄說什麽嗎”。


    “你別賣關子了師兄,我怎麽知道呢”。


    “師兄說,有憾,憾在老友遠去,此生不得相見,憾在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憾在看過了生離死別,卻無力起死迴生;也不憾,不憾在那日下山,看遍世間疾苦,才知道何為人間正道,才明白無為而治並非不為,乃是為天下不妄為,所以更不憾那日再上山,一人之力挑起大道”。


    “道長意思是,是玉清子前輩自己又跑迴來了?他口中此生不得相見的老友到底又是誰?”玄靈發出一連串的疑問。


    “這就隻有掌教師兄自己知道了,但我知道的是,掌教師兄一定是下山後看到了山下百姓的疾苦,更是經曆了生死離別,才大徹大悟迴到山門一心修道”。


    “我們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當時我們都不過還是剛入門的弟子,而那時的師兄卻是師尊第一個關門弟子,他下山一事師尊從來閉口不提,因為師尊知道,他一定會迴來的,結果也是如師尊所料,下山兩年有餘,師兄還是迴來了山裏”。


    衝虛子走著靠近玉清子旁的蒲團坐下道:“而我們隻知道師兄還是個少年時就在師尊那裏閉關修煉,一出關就已經是步入萬象境界了,那時候師兄比清微師弟你還年輕,但是卻發現在我們眼裏光芒萬丈的掌教師兄,竟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整天嘻嘻哈哈,有的人也就真的以為師兄徒有虛名罷了,但是他們卻不想一想,如今江湖武林門派林立,更新替代日新月異,上清這些年人才凋零,若非有師兄坐鎮,還真以為我等可以安心在這人傑地靈的三清山潛心修道嗎,更要不是師兄一眼看中了石虎,親自收徒,又怎麽來如今上清的複興之氣呢,我們都想錯了,師兄才真的是我上清柱石啊”!


    “可是……石虎不是信淩師兄教的武功嗎?”清微子問道。


    “武功易學,人心難訓啊”衝虛子繼續開口道:“你以為石虎能精進神速,就隻是練武而已嘛,嗬嗬,你想的太簡單了,我也是很久才發現,雖然我畢生都在研究我上清道法,通讀本門所有著作,世人都將我視作道家學術大師,其實掌教師兄才是真的入道之人啊”。


    衝虛子突然展顏一笑道:“我也做不到如師兄這般超然灑脫,致自己得失榮辱於度外啊”!


    “沒想到玉清子前輩還有這樣的境遇,如今看來前輩是看破紅塵,寄情山水之人啊”敖凡不由的感歎道。


    “不管什麽紅塵不紅塵的,如今還是得要他醒過來才是最主要的”鬼刀老人冷不丁地打斷道。


    ──────────────────


    入夜後的三清山,四象峰上,淩霄大殿巍峨聳立,空曠的演武場空無一人,白天殘留下的打鬥痕跡依舊清晰可見,這片傳承百年,用白玉石鋪成的地麵,如今看起來宛如無數條長蛇纏繞在一起,上清派即使在最困難,最缺銀子的時候,也沒人打過門中這些百年家當的主意。


    可現在,終究是毀於一旦了……。


    平時弟子們休息的房屋就在離山頂不遠的地方,三清山立於東海之上,一到晚上海風吹拂,但是山上翠綠叢生,鳥語花香,到了開春季節更是隻有淡淡的花草香味,全然不見絲毫海邊常有的魚腥味。


    紫煙峰盛產藥材,天材地寶取之不盡;長樂峰山清水秀,美不勝收;四象峰藏盡天下靈氣之最,令人心馳神往。


    常有人說:“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山下的百姓都覺得這樣的人間仙境也隻有山上的仙人才可以住得,山下的江湖人也覺得隻有上清派家大業大,才配得上這樣的洞天福地。


    雖然上清派已經不複當年國教之威,但任憑滄海桑田,萬般變化,從武周到淵朝,依舊能立於世間的江湖門派,僅此一家!


    隻有少有的人才想的明白,這裏的安寧靠的是那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嬉皮笑臉的白發老人。


    但是,總有人覺得安寧,並不是他想要的,比如此刻打坐靜思的上清武禦信淩子。


    信淩子的房間跟尋常弟子也沒什麽不同,雖然平日裏玉清子總是進入深山好幾天才出來一次,到他還是規規矩矩沒有住進那淩霄大殿。


    他這間古樸典雅的房子隻是比其他弟子大了一點,房間裏多了許多書卷罷了,再要說不一樣的,也就是那麵和人等高的鏡子了。


    畢竟都是男弟子的上清,這麽大的鏡子還是挺少見的。


    一般人家都忌諱鏡子朝麵的擺放,也許是身在這樣的洞天福地,對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放在眼裏,信淩子和那麵鏡子,永遠的麵對麵的。


    隻有信淩子知道,這是他的習慣,他習慣從鏡子裏看自己,他始終覺得,隻有自己才不會欺騙自己。


    信淩子的手邊,放著一張有些發黃的信紙,是那張王石虎的信,他睜開眼又一次拿起信讀了讀,王石虎算是他半個徒弟了,他的語氣,筆跡他都在熟悉不過了,這確確實實是王石虎的筆跡沒錯。


    隻不過他再清楚不過了,王石虎不會給自己寫信的!


    信淩子又看向鏡子裏的自己,一晃幾十年就過去了,自己已經不是那個被稱為上清百年不遇的天才少年了,眼角的皺紋和微微發白的一縷頭發都見證著時間的無情。


    年少時的雄心壯誌,差一點就要被磨平了,信淩子有點悵然若失地想著,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天出現在他麵前的那個人,那人許給他的,是他年少時就渴望的東西!


    信淩子想到這睜大眼睛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絕不後悔他所做的一切。


    信淩子心中默念道:“師兄,你們會明白的,我才是一心為了上清,一心光複上清的人”!


    ────────────────


    淩霄大殿裏的眾人都一籌莫展地看著那半人半仙的老人,鬼刀老人說的沒錯,不管發生了什麽,也隻有當事人玉清子醒來才可以真相大白。


    清微子對蘇雲突然問道:“倘若真是中了厲害的妖術?可有辦法能解開?”。


    “且不說我們不確定到底玉清子前輩中了什麽妖術,就算知道,能對玉清子前輩起作用的妖術想必不簡單,也不是念念清心咒就可以驅散的了”蘇雲無奈地說道。


    “我倒是聽過,妖族之間血脈等級森嚴,要是有比玉清道長中的妖術更強大的妖力,可以將妖術逼迫出來”鬼刀老人想著開口道。


    “這可難辦了,眼下想找這樣的妖族比大海撈針都要難啊”敖凡聽了不住搖頭道。


    玄靈默不作聲,聽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眼角仿佛做賊心虛般的扭到一邊,又好似想起什麽似的看著靜靜躺著的玉清子,想起他說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來了。


    “前輩,希望老天能保佑我們吧……”玄靈小聲默念著,然後她便大聲說道:“我有辦法,可以試一試”。


    “姑娘那百毒不侵的血也起不到作用,還有何辦法啊?”。


    “靈兒你可有辦法?”。


    看著敖凡和清微子疑惑的臉,玄靈輕咳兩聲說道:“嗯……那個,你們有所不知,禹州地處偏僻,不少妖族都藏在深山之中,我們家除了行醫解毒外,對祛除妖術也有點研究,我家也有一套祖傳之法,想來可能有用”。


    眾人一驚,玄靈說的妖族藏身禹州倒是有所耳聞,禹州那地方多崇山峻嶺,峽穀雨林,人煙稀少,尋常達官貴人都不願意去,倒是被作為流放之地的首選,因而也有不少逃難的妖族在那裏深入淺出,也沒掀起什麽風浪,故而朝廷也就睜一隻眼閉隻眼了。


    “謔,女娃娃你家到底幹啥的,老朽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還頭一迴聽說這樣的”鬼刀老人忍不住說道:“不過你怎麽不早說呢,有辦法還藏著掖著”。


    “我……我也是才想起來,那辦法我們用的也不多,未必就能奏效,隻是眼下也隻能試一試了”玄靈吞吞吐吐迴答道。


    “有辦法總比沒辦法好,能讓師兄醒過來就好啊”清微子對玄靈道:“那就有勞玄靈姑娘了”。


    “不過,我這辦法乃是家族不外傳的絕學,倒也不是怕你們學了去,隻是施展起來可能會傷及無辜,我答應了純陽道長不能傷害兩位道長,所以…”玄靈說著停頓了一下,又看著敖凡說道:“所以凡郎,你和鬼老要留下來護著兩位道長,並且幫我護法以防外人前來,我帶玉清子前輩去內室,這樣才穩妥”。


    敖凡聞言愣了一愣,沒想到玄靈連自己也支開了,不過他也沒有往深處想,想著靈兒自然有靈兒這麽做的道理,反正他也不是覬覦什麽祖傳秘法的人。


    清微子和衝虛子對視了一眼,很快也同意了玄靈的提議,約莫一刻鍾後,淩霄大殿那座李耳雕像背後,一間寬敞舒適的內室中,就隻有玄靈和躺在床上的玉清子了。


    玄靈低頭輕聲一歎,看了眼床頭的那麵鏡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突然玄靈猛地睜開眼睛,再看向那麵鏡子時,鏡子裏她的額頭上,卻再次浮現出那個血紅色的菱形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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