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奉孝軍圍了攝政王府,他們入府搶取燒殺,王府內一度烏煙瘴氣,宮人們抱著府內金銀玉器到處逃竄,然而,即便王府再亂,總有一個地方是他們萬萬不敢踏足侵擾的,這便是王府女眷所在地方。


    王府女眷有三人,王妃蘇澄兒、側妃沈悠悠、謹良娣劉英姬,這三人無不大有來頭,她們是錦安三大氏族的嫡出女,要臉麵有臉麵、要派頭有派頭,誰若敢動她們分毫,輕則貶官另派、重則丟官流放,所以奉孝軍內沒有人敢觸碰這根紅線,能動她們的隻有上頭親令論罪下獄。


    “王妃……王妃救我!”婢女懷裏抱著一布袋有些慌不擇路,一跤摔進王府大殿,布袋裏頭的琉璃盞、玉串子摔了一地,她身後猛追著一位提著刀的奉孝軍軍士。


    軍士看見殿上那三位正主,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就愣在殿外進也不是,退吧,這麵都碰上了,就這麽走了,事後被單拎出來豈不是家族門禍?


    蘇澄兒見之,隻盯著那個驚慌失措的婢女緩緩走來,目光所至透過整個殿門口,那軍士還以為是自個兒被盯上了,便謊稱道:“小的看見府中婢女行盜竊事,追拿至此……”


    蘇澄兒麵帶笑容好生的扶起了婢女,又撫了撫婢女的臉頰,突然,“啪”的一聲,婢女臉上出現一個紅紅的掌印,隻見婢女誠惶誠恐,她還以為蘇澄兒是個心善的主,先是帶著些許好感隨後一臉錯愕;蘇澄兒嗤笑道:“王府繁華時不見得你們有多盡心,落敗後盡是些爬蟲走蟻,像你這種賤奴……殺了也罷!”她一甩袖,複而儀態端莊,抬額賜下,“她手中的金銀玉器賞你了,不過請你把她拉遠點,千萬別汙了本妃的眼。”


    “謝王妃賞賜!”軍士麵露猙獰,兇惡本質暴露無遺,他拾起地上的珠寶,將珠寶塞入懷中,又把婢女粗魯地拖出殿外。


    “傷風敗俗、有失規矩體統,妾是真看不下了,妾請告退。”劉英姬蹙眉不忍相看,退離大殿。


    “嗬,這謹良娣還真是處事安然,大禍臨頭隻道這麽一句有失規矩體統,絲毫不究府中為何會如此,亦不言殿下成王敗寇。”蘇澄兒又是一陣譏笑,也不知這劉英姬是怎麽想的,不見她慌也不見她怕,這事就好像與她無關一樣;蘇澄兒轉身問道,“不知沈側妃有何感想?”


    “殿下這是敗了吧,不然他們也不會直接闖入府中。”相反,沈悠悠倒是愁容滿麵,看似冷靜的話語下全是擔憂。


    “那你可知,殿下為何會敗?”蘇澄兒又問道,她臉上那個帶有戾色的笑容愈發清晰,有那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今天她再不放肆就沒有以後了。


    沈悠悠看不慣蘇澄兒的笑容,她想起江州送來的消息,明明是她蘇元氏虛造形勢逼迫齊延,令齊延不得不走上這條不歸路;沈悠悠冷道:“你們都說他剛愎自用、不維係裙帶關係,今日會敗,想你蘇氏的擁護三心二意、不情不願,殿下生來高貴,你們未經允許出手斷他臂膀,他又怎肯真正向你的母親低頭?”


    蘇澄兒都不相信沈悠悠能說出這種話,被情愛衝昏頭腦也就算了,如今看來,真是天真的可以!蘇澄兒雙臂張開、仰天大笑,駁道:“他從未信過蘇氏,他又憑什麽得到蘇氏的全部忠誠?我們啊,都是處在深淵末路的人,在這種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再三思量的情況下,人的本性最容易暴露,變節、出賣、背叛!”她一步一步逼近沈悠悠,其目圓睜,愈發偏執、愈發瘋魔,“即便大家都知道同心協力是上上之策,可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命運完完全全的交給對方,所以,我們腳下的這條船,不是被外頭的風浪掀翻的,是翻在自己手裏。”


    如果齊延對蘇澄兒多一點信任和主動,蘇煥也不會多次變卦,亦不會兩邊都討不到好;如果齊延早有那造反的心思,他願意與蘇元氏一同商議,也不會有黑水刺殺這檔子事,蘇元氏更不會使用下三濫的手段脅迫齊延就範。


    蘇澄兒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就這麽直直地擺在沈悠悠麵前,這正是澤陸秋狩時祁王齊豫交給蘇煥的那封先帝親筆;蘇澄兒道:“知道我手裏的東西是什麽嗎?這是先帝親筆寫下的傳位意囑,嗬,如今承明宮大殿上那封,是我爹聯合馮太傅偽造的。”


    “你……你這個瘋子!他是你的丈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沈悠悠盯著那封信十分震驚,不禁破口而罵。


    “丈夫?我等了他五年,到頭來等來了什麽?等來了你紅妝嫁入王府,八抬大轎、正室之儀,後來,還縱容你奪我中饋之權,令我與青燈相伴!感情就是博弈,你來我往才最公平,是他欺負我在先,那我就要他的命!”蘇澄兒訴說著她嫁給齊延這一年來的委屈與不甘心,這封信是蘇煥親手交給她的,選擇也是蘇煥給她的,如今她不願意把這封信拿出來,她要玉石俱焚!


    這船啊,的確不是翻在決策失誤,也不是翻在別人製造的陰溝裏,是他們自己把船底鑿了一個洞,水滲了進來,沒有人想去補救它,就這麽看著船隻沉沒。


    “是我沈悠悠恬不知恥,你有種衝我來!你為何要將錯歸咎於殿下?”沈悠悠怒不可歇,一把推過蘇澄兒,她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不理智的行為,這是第一次。


    “蒼蠅不叮無縫蛋,無蜜不招彩蝶蜂;你這副模樣還真有點像寧錦書,甘願為妾、下賤至極!你倒是不如她寧錦書,人家好歹當上了皇後,而你,這輩子都別想做他的正室!”蘇澄兒踉蹌了兩步,抬頭就是嘲諷,沈悠悠越生氣她就越猖獗,瘋魔已經無法形容她了,她心底的困獸被徹底放了出來;蘇澄兒坐在別人夢寐以求的位子上,她就是要肆無忌憚地炫耀,她畢生所求,可不就是這個恍若牢籠的位置嗎?


    沈悠悠也逐漸張狂,心底的勝負欲被徹底激發,她的麵容竟與蘇澄兒有幾分相像,是那種不甘從雲端掉下來的感覺;沈悠悠獰色而言:“是嗎?賭一賭如何?待他東山再起,你蘇澄兒必死無疑!你正室的位置,還不是我沈悠悠唿之即來的東西?”


    “你想怎麽賭?想要我手中的信?”蘇澄兒拿著那封信在沈悠悠眼前晃了晃,蠱惑道,“我現在可以把這封信交給你,當然,你隻要能走出這個王府,或許還能挽迴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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