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珂一路拚殺進了鬱壘叢搬救兵,再想出來時已是層層阻礙;王坤座下張雋是出了名的老戰將,今桃都一戰,連斬桃都三將,寧氏一門的槍法他起碼見識過七八迴了,此次征戰,可以說他是有備而來。


    張雋一把大斧子橫劈示威,喊話:“寧珂,你這進了鬱壘叢怎麽還想著出來啊?”


    “少廢話,要打便打。”寧珂中年好戰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如果能不打的話他也想好好頤養天年,可是他真的閑下來,長年累月形成的嗜血本性該有多寂寞呢?


    一言不合,二人就打的激烈。都是老將,即便張雋有備而來,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俗話說的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寧珂雖有劣勢,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


    十個迴合結束,兩軍交戰;王坤等人趕到,萬餘人隱蔽四處,李煬奎一馬當先衝進沙場,寧珂的槍正架著張雋的斧柄齊驅較量。


    寒刃起芒,李煬奎執劍摻和,寧珂抽槍橫起抵擋二人攻擊,“爹!”寧氏大兒驚唿斬敵頭顱前來助陣,又是一陣刀光劍影,寧氏大兒幾乎不敵光影快劍,這一劍劈下是要命的。


    寧珂奮力擺脫張雋的長斧,橫槍一攔,隨即一擊打在寧氏大兒的腹部把他拍下馬,南月兵士見狀紛紛執矛刺來,寧氏大兒忍著腹疼,雙手用力一騰,雙腳瘋狂蹬地,待身子一穩,長槍橫掃逼退南月兵,起來再戰。


    寧珂則專心應對這二人,而這二人負擔變輕,稱心得意之時聊起了天;張雋道:“你怎麽來了,王將軍可是將淮王拿下了?”


    李煬奎道:“若是拿下了,我定提著淮王的頭顱來助陣。”


    “你放屁!”寧珂感到了輕視與不尊重,他以金龍騰天之勢,任爾亂了氣息,忽然舞如亂麻,然,雖亂卻猛,又如花支獨秀可殺千花。


    槍刃刺斧,斧上留痕;三人拉開距離,李煬奎又言:“地戶軍營被偷襲,將軍讓你撤。”


    “你他娘不早說!”張雋咒罵,調頭喊道,“鳴金收兵!”


    說撤就撤,撤得十分迅速,這讓寧珂摸不著頭腦,王坤來援,這是不是說明齊延已遭了毒手,神荼嶺極易藏兵,他在支援的途中會不會被王坤暗害?畢竟要和他打起了,兩敗俱傷是肯定的。


    王在將在,將在旗在,王不在將無安,將無安如何適從?唯有身赴戰場才是歸宿,在哪都是戰,還挑地方不成?


    寧珂什麽話都沒說,直接奔去石林鬼星。


    地戶。


    此地屍可積山,血已成河;寧無缺就像地獄走出來的鬼,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戰爭機器,他斬殺了站著的最後一人,又在南月的軍營裏添了一把火。


    火勢高升,烏煙猛起,徹底宣告南月的軍營被血洗。


    寧無缺從鬼門關出來,一路掩人耳目,襲營成功後便大大方方直穿神荼嶺,所遇之敵皆屠盡,所經之地無不腥風血雨。


    嶺內陰風嘶嘯、寒鴉飲血,應是福地洞天,卻成血色業障,添了野獸吃食。


    這黎明破曉、天光慢現,寒月還未落,有煙如霧籠紗;在花介林的董忠發現地戶上方有黑煙籠罩,如有不測風雲,花介林可失也不能失軍營啊!


    情急之下,董忠留了半數人在花介林,而南月人心惶惶之下難免疏忽,武陽守城餘下的五百兵趁著塚門最後的黑暗時刻皆往萬丈崖去。


    待董忠穿過花介林途經魄橋,他親眼看見寧無缺執槍清殺神荼嶺中潰散的南月兵;寧無缺在淩駕天地生命,高高在上,殺伐無情。


    試想他在魄橋下數著一個個摔落魄橋的桃都兵,他殺這些人不為過,什麽狗屁冤冤相報何時了、以和為貴,現今隻能以殺止殺、以戰止戈,也唯有以命償命才有誠意。


    “寧…無缺……”董忠認識寧無缺,還有張雋也認識,三年前武陽大捷,他們都知道有一個少年功不可沒,而他們是落荒而逃的那個。


    恐懼襲來,董忠在震驚中邁步遲鈍;寧無缺感官敏銳,很快就察覺到了對麵的的人,他陰目寒邪,插一人胸膛,將人挑起甩入山崖,那人被甩在壁上哀鳴墜落;由此示威,寧無缺高聲道:“對麵的人聽著,我,寧無缺,鬼門關是我守,錦安我可以護,但塚門是我豁出命也要罩的地方!你們識相的現在就滾出塚門,由此以後別在犯我塚門疆土,否則,塚門就是你們的塚地。”


    董忠下令道:“把花介林的人都調出來,我們去支援王將軍。”


    魄橋已斷,想要去鬱壘叢支援,隻能長途奔波,他們要繞過花介林先到地戶,再穿過神荼嶺……


    石林鬼星。


    劉昌明拿著繳獲的弩在亂石後掩護,齊延則在前麵衝鋒陷陣,兩方配合極好,即便如此齊延也是劣勢方。


    一則,兩千對兩萬,地勢好也無用,遲早會被消耗殆盡;二則,他公孫躍也不是吃素的,身經百戰必有過人之處。


    一波攻盡,空閑之時,公孫躍下令道:“放箭。”


    “殿下小心。”武陽一軍士一把拉過齊延,自己執盾擋在最前麵,箭矢擦過盾或被盾彈開。


    齊延退了兩步,公孫躍又開啟了下一波攻擊,有飛箭掩護,齊延他們不斷的被壓縮著防守的地界;待人攻上來,這裏又陷入一片廝殺。


    “糟糕,弩箭使完了。”撿來的弩和箭先被消耗完,劉昌明執雙戟上陣殺敵。


    劉昌明與齊延對視一眼,背靠背互相替補幫助;就這樣,公孫躍坐上觀,用兩萬人打著車輪戰,消耗著他們的體力,慢慢磨滅他們的意誌。


    “殿下,他們又攻過來了。”終於有人頂不住壓力喊了出來,他帶著一種對死亡的恐懼驚聲喊了出來……


    劉昌明喊道:“慌最是無用!保持好陣型,往後退。”


    兩千到一千五,一千五到一千,一千到五百……兩個時辰過去了,這裏哀聲遍地,鮮血染上了戰甲,適才還在的兄弟說倒下就倒下;他們曾共曆生死、共嚐人間苦樂……


    “殿下,我們……還有支援嗎?”


    “殿下,我們還迴得去嗎?”


    “我家中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母親……”


    “殿下,每次你都能把我們平安的帶迴去,這次也會的,對不對……”


    得到一絲絲喘息的機會,軍士們拖著還有氣息的兄弟到安全的地方,他們悲戚著、無助著,他們看著這一切在歎惋,又在期望。


    齊延長槍插地,他佝僂著疲憊的身子,嘶啞道:“王坤已離,救援會到,隻有活著的人才能看見最後的勝利;本王告訴你們,守住,本王就能把你們帶出去,守住,本王就可以給塚門帶來一年甚至十年的安寧,今日我們付出的代價,黎明之後本王會讓他們加倍償還!”


    此時劉昌明喘著氣大罵:“他娘的,李正襄死哪去了,怎麽還沒到!”


    黎明已至,公孫躍的心越來越慌,眼看齊延就那麽一點點人了,他馬上就要成功了,他怎麽能退?人啊,不能怕,一旦怕就一定有什麽事要發生,因為這是上天給的示警;潛在意識中的危險,不一定是杞人憂天哦!


    果不其然,東邊的山上滾落了百八十個南月兵的屍體,隨著落下的碎石予人以恐慌與不安。


    “是……是我們的人,後……後麵有敵軍!”人心開始恐懼之時,就是軍隊潰散的開始,他們終成敗局。


    李正襄大刀抗在肩上,日出東方,他帶著人站東向西,影子被拉的老長,籠罩著坡上許多南月兵,預警已達。


    “殺!”李正襄一聲令下,四麵八方應和,迴聲在石林中遊蕩,似有萬人叫囂;這又是一道威懾,這樣的威懾在南月兵心中被無限放大。


    “將軍,北麵出現敵軍。”


    “報,西麵有敵軍支援。”


    “報,南麵也……也有人……”


    “……”


    公孫躍徹底慌了,他立刻喊道:“撤……撤!往南麵撤!”他的軍隊一哄而散,潰散時一致向南,因為他知道北麵是寧珂的人,東西無路可走,唯有南麵有一線生機。


    真就如此嗎?李正襄早該來支援的,可他忍耐了足足兩個時辰,他耐住了性子、耐住了寂寞,若不是絕殺,怎麽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呢?


    寧珂從北麵趕來,把公孫躍的兵趕去了南麵,南麵落石滾滾,又是一陣嘶聲慘叫、血肉模糊……


    一報還一報,南月在萬丈崖拋屍,李正襄在石林鬼星拋屍,寧玨死於亂石下,那麽在那個地方,一定要有人陪葬!


    一切都是因果輪迴。


    勝利的曙光降臨,齊延那邊僅剩的三百人皆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又好像有那麽一絲高興不太起來的感覺。


    武陽三萬人,如今就剩這麽幾千人,即便有桃都兩萬、鬼門關兩萬,可王坤還有足足近八萬人,且都是精銳……黎明之後,還將有一場惡戰。


    劉昌明和齊延靠亂石歇氣,劉昌明噓聲一段一段的,打趣道:“李正襄可以啊……學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黃鎮海那廝做的爛事你都學來了,太**道!”


    李正襄駁道:“和南月人講厚道,我一定是吃飽了撐的。”


    “哈哈……就是就是!”所有的人皆釋懷而笑。


    “將軍,殿下。”那傳令的斥候抱禮喚道。


    “還別說,這功勞全在他!”李正襄不貪功,把這個斥候推了出來;是他讓李正襄把“品”字山間的屍體背上來威嚇公孫躍,也是他帶人爬上西麵陡峭的山峰從而躲避了公孫躍的偵查,李正襄就是個打工仔。


    劉昌明道:“做的不錯,以後你就是我的副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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