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能成為替補的理由完全可以猜測,就如認罪書上所寫“為了聖寵”也可以編個大概了,隻是這時間與地點……


    “安才人與惠貴妃交好,惠貴妃掌宮中大小事宜,妾便以備萬壽宴周全為由,讓安才人向惠貴妃進言,成就了這替補之事,妾想讓陛下聽一聽妾的琵琶曲、對妾另眼相待……由此心生歹意,謀害懿妃。”秦姝看著齊銘顫抖著雙唇,最後一句是她閉著眼說的,隨即一拜,佝僂著身子道,“具體時間妾已記不清了,隻記得,那日安才人剛剛獲得晉封,正從興慶宮出來。”


    “妾記不太清了,那時妾剛晉封才人,從興慶宮出來。”安寧寢宮的贓物被搜出來時,齊銘問了安寧一樣的問題,這二人的證詞幾乎一致……怎麽可能!


    寧錦書勾唇,隱約生了笑意,隻歎二人撒謊的思維都是一樣的;因為她們二人幾乎沒有交集,那麽秦姝唯一知道的就是安寧從興慶宮出來以後晉了位份,而安寧本是胡亂編造,下意識想的就是那段時間最開心的事。


    齊銘慍怒,威聲質問:“你可知欺君是何等罪名?”


    看吧,他是知道的!秦姝欲死欲絕,隻見她緩緩再磕一頭,決絕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妾今生唯謝君恩一場,來世不願再入皇城。”說完她猛的起身一頭撞向了一旁的頂梁柱上,鮮血延著柱壁直徑滑下,她的身子無比沉重狠摔地上,終是瞪著眼難以瞑目。


    眾人斂聲屏氣,無一人相攔,唯有沈悠悠觸目而動,劉娥姬閉目不看;以鄭葶藶的角度來看,她保住了安寧的命,安寧終歸比她有用;她沒了價值,齊銘亦不會動容,沈曇隻歎功虧一簣。她終是用謊言洗清了齊延身上的汙水,但以免她日後翻供,他自然不會阻止……


    “好好的除夕家宴,搞成這個鬼樣子,哀家就不奉陪了。”鄭葶藶被秋蟬扶著起來,她搶先齊銘一步將安寧發落,“安寧,你是哀家身邊的人,此事你雖受人蠱惑,好在沒有釀成大禍,今日就小懲大誡降了你的位份,閉門思過吧!”


    “謝太後恩典,妾定當誠心悔過。”安寧恭敬拜禮,然後眼睜睜看著秦姝被內侍抬走,看見秦姝猙獰的臉有些瘮得慌,連忙小跑著跟上鄭葶藶。


    “陛下,曇兒還……”沈曇著急再欲言說,沈悠悠直接將茶翻在沈曇的衣裙上,沈曇一時沒收住竟吼了出來,“你做什麽?”足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沈悠悠道:“娘娘衣裙濕了,應去換身衣服再赴宴。”


    鄭葶藶沒走兩步,聽到這麽一句怒吼,迴頭厲聲警告:“懿妃,哀家奉勸你一句,沒有絕對把握的事就不要做、不要說,平時皇帝把你寵的無法無天,你作為沈氏嫡女,說話做事都不知深淺了嗎?”這話不僅在警告沈曇,亦在教責齊銘,讓他們謹慎點做事,不要不自量力。


    沈曇怒氣難消,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繼續她沒說完的話:“陛下,曇兒還有人證、物證證明,攝政王意圖謀害曇兒、破壞萬壽宴!”


    “孺子不可教。”鄭葶藶搖頭歎氣,離開了和樂宮。


    安寧問道:“太後娘娘,事關萬壽宴,惠貴妃難免要受到牽連,我們這樣走了,沒事嗎?”


    “她不該……不該想著對付齊延還要將哀家的人也拖下水,人心不足蛇吞象,一石二鳥,想太多了。”顯然,沈曇這樣做已經觸犯到了鄭葶藶的利益,鄭葶藶嗤笑,隨即冷聲喚道:“秋蟬。”


    秋蟬道:“奴婢已經做妥了,沒有留下把柄。”


    作戰時,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圖謀萬物,亦少不了這三個因素。時乃天賜良機,眾人相聚事可揭、勢可壯;地在皇宮,是齊延難以插手的地方,利已足;而謀可行卻失了人和,注定一敗塗地。


    和樂宮的事情還在繼續,齊銘因為秦姝的事一時還沒緩過神來,他緊拽著拳頭半瞪著眼,最終將目光鎖定齊延;齊延還是那般無所謂,那次畫舫事件他也是這般胸有成竹、謔而不羈。


    齊延一隻手敲擊著桌案,隨心而言:“懿妃這是有備而來啊,這不免讓本王懷疑,這秦總管是不是你逼迫其自盡、令他寫下這攀汙之言。”


    “你少血口噴人,你借許彥洲的手將本宮逐出皇宮,派人去行宮刺殺於本宮,見本宮安然無恙,又讓人在搖光宮的塗料與膳食上做手腳,本宮已經抓到動手腳的人……”沈曇罷手怒指齊延,她的指節已經緊繃,其力道已經不是她能負荷的了,所以在沈悠悠看來,她的手是抖的。


    齊延道:“本王是不是血口噴人、是不是你口中那十惡不赦之人,唯有證據確鑿,才能治本王的罪。”


    沈悠悠伸出手,想將她僵直的手拽迴,此時韓內侍與明月同時進來,他們各自向自己的主人迴報,明月有些唯唯諾諾,在她耳邊嘀咕:“娘娘,工部進奉漆料的官員與司膳房送膳食的宮女都死了。”


    沈曇大勢已去依舊死性不改,她根本沒有想過迴頭,不,她本就極端,壓根就不會迴頭;沈曇的胸口起伏不定,她錯開了沈悠悠的手推開了明月,駁道:“那又如何?搖光宮還有……”


    “陛下!”劉娥姬看不下去了高聲打斷,她覺得可能還有那百分之一的幾率能夠將沈曇製止,她禮道,“殺孽太重,唯恐禍及本身,臣妾心悸,先行告退。”離。


    沈曇不以為然,繼續喊道:“陛下……”


    “你鬧夠了沒有!”齊銘已知勝負便懂得及時止損,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訓斥沈曇。


    “帶上來!”沈曇咬牙滿是不甘,她還是開了口、下了命令。


    殿外侯著四個滿臉生瘡的宮女,她們臉上的瘡已經化了膿,叫人看了直犯惡心;她們正是沈曇宮裏那些吃了沈曇膳食而過敏的宮女,沈曇不讓治,最終被疑似傳染病而送去了宮人斜,讓她們在裏麵自生自滅。


    疑心可成魔,百鬼皆讓道。


    那四人進殿後麵麵相覷,她們很害怕,害怕大難臨頭,但比起在宮人斜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慢慢等死要輕鬆多了;如此,她們為何不搏一把?


    結果就是她們四人爭先恐後地喊冤叫屈,絲毫不顧齊銘的威嚴,一個個的,又十分恭敬的磕著頭……


    “陛下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被懿妃強行投喂摻有漆樹粉的食物,結果全身潰爛不讓醫治,懿妃還說這些是攝政王殿下做的,讓我們汙蔑攝政王。”


    “懿妃迴宮後,就沒在自己的寢宮安眠,而是跑到下人的屋子裏疑神疑鬼,半夜三更總念叨著有人要害她!”


    “還有,萬壽宴前一夜,懿妃拿著匕首把琵琶的弦一根一根的劃斷,說要讓惠貴妃娘娘在籌備萬壽宴時出現紕漏,從而失去主理後宮的權利;懿妃……懿妃要當皇後……”


    鄭朝顏聞之擊案,斥罵道:“懿妃,你好毒的心啊!”


    這些人是沈曇叫來確認她那幾日的膳食中是有致敏之物的,她們怎麽會……怎麽會攀咬自己?


    沈曇難以置信,平時蠻橫無理的她一時也失了措舉,她們的話一直縈繞在她耳邊……沈曇扶著案才勉強站穩,她拿起案上碗碟就往宮女們砸去,有些瘋魔地質問道:“你們……你們受了誰的指使,說啊,你們受了誰的指使!”宮女們被砸的頭破血流,她們顫顫巍巍的抱作一團,受到驚嚇後就沒有再出聲,大殿內霎時間安靜了下來;沈曇得不到迴應,隨後指著鄭朝顏道,“鄭朝顏,是不是你!你掌宮中大小事宜,膳食一事你怕牽扯到你,所以你威脅她們,讓她們幫你誣陷本宮!”


    鄭朝顏駁道:“本宮清清白白,懿妃,你事情敗露,豈容你胡亂攀咬!”


    齊銘閉目跌坐,扶著額覺得頭疼,最怕的就是突然的安靜,這樣的安靜讓沈曇無處遁形,亦讓齊銘不知道如何收場。


    這算不算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其中一個宮女沒忍住,她慌張地喊道:“陛下,救……”


    “閉嘴!”宮女還未說完就被齊銘的罵聲給嚇了迴去,齊銘長籲一口氣,道,“韓敬,把她們押下去拷問,一定要給朕問出來,是誰指使的!”


    “陛下,這些人說得是否屬實,隻有搖光宮服侍懿妃的人知曉,我們隻需找這些人問一問,便可真相大白;畢竟嚴刑拷打之下難免屈打成招,明月姑娘,你說是不是?”寧錦書似有困意,不管有意無意,這都是推波助瀾的一言。


    沈曇很愛護沈家帶來的陪嫁丫鬟,這些丫鬟也都忠於沈曇,明月就是現場最好的突破口,不僅能亂了沈曇的心神,還能給予沈曇致命的一擊。


    鄭朝顏道:“明月你說,她們所言是否屬實,你若有半句虛言,便是欺君之罪。”


    “奴婢……”明月被點名不禁語塞;沈曇的確有過睡在婢女房中的行徑,搖光宮上下皆知,宮女被強行投喂也是事實……就算明月撒謊,其他人也不會冒著欺君之罪替沈曇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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