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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殿中孩童千百,有的天賦異稟,有的才智超群,卻都帶著各不相同的悲慘命運,從九州各地被強行搜羅。


    影殿的訓練幾無人性,生存的幾率萬分渺茫,然而對於這些家道變故的孩童而言,他們根本沒的選擇——要麽在街頭被欺淩而死,要麽在影殿咬碎牙齒堅持下去。


    沒有情感,沒有思想,沒有自我。所有的孩子無一例外都是孤兒,他們按照影殿所希望的方式成長起來,並且將影眾的秘密永遠的沉默下去。


    像傀儡一樣殺戮,像蛆蟲一樣偷生。這是每一名影眾的悲劇,也是每一名影眾的尊嚴和希望。


    在那一場火焰焚盡一切的時候,他已然一無所有。卻是這個地獄一般絕望的牢籠,給了他掙脫泥淖的勇氣和力量。


    他早已沒有自我,隻有影的使命和狂妄。他從地獄歸來,又在牢籠中展翅,自然要背負這一切,將影的神話續寫下去。


    隻是唯獨今夜,他想任性一次,他實在是太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背負這古老命運的唯一一人。


    “是,殿主。那,幽蓮穀兩人行蹤的消息?”


    影沉吟了一瞬,卻還是下令到:“傳”。


    影殿不愧是天下第一情報組織,幾大名門正派不過花費了不多的一筆開銷,就真的獲得了早早失去蹤影的羽清等人的行蹤。


    想不到這三個小孩子沒有快馬加鞭趕迴幽蓮穀尋求庇佑,而是徑直向著燕州而去,竟然是打了破神法器的心思。一時間幾大正派也不知道是誇讚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嘲笑他們太沒有自知之明。


    在小鎮出手後,羽清三人已然重新迴到了郊野,就像最初離開幽蓮穀時候一樣。冰若也是習以為常就地躺臥,唯有小狐狸白暖暖百般不願:


    “羽清,羽清,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荒郊野嶺的地方過夜啊!”好不容易才能進城過吃吃喝喝的日子,沒幾天又迴到了自己萬分熟悉的荒郊野外,自然滿心不高興。


    “這裏多好,山青水秀,月朗星稀。你不覺得這月光下的睡蓮很美麽?”羽清倒是完全不在意這些,山穀裏生活慣了,頭一次來到這一望無際的原野,隻覺得筋脈舒暢,心神空靈。


    張開雙臂,任憑習習夜風拂過自己的裙擺,四肢百穴前所未有的舒展開來。幾日的鬱結暫時忘記了去,心念微動,淩月在手,已隨著身體的本能舞動起來。


    皓月微光,嫋嫋仙子……


    “誰!”


    一道青紫色的光芒閃過,冰若已然飛身到湖畔樹林的邊緣。幽幽的連碧短劍橫在一名黑衣男子頸間,卻奇跡般的被一抹似有似無的淡紅光芒攔住,失了向前的力道。


    也就是在同時,冰若袖中的銀鈴微微顫動,本就已經卸去來勢的連碧,竟然連紫色的熒光也暗了下去。


    麵色不動,冰若仍然冷對這突然出現的圍觀之人。來人的氣場他非常熟悉,這幾日來如影隨形,卻始終難尋蹤跡,終於在今天趁著羽清感悟讓他捉了個正著:“說!為什麽一直跟蹤我們?”


    黑衣男子戴著閻羅的麵具,劍鋒在頸沒有絲毫的懼色。望向湖畔的目光似乎是不舍得轉向麵前的冰若,又飄向他腰間的斷碎劍,道:“這是你的劍?”


    低沉的嗓音好似死水般的夜色,不帶絲毫的波瀾。


    自己的連碧莫名失控,好在麵前的男人似乎也沒有動手的打算。冰若不動聲色的撤迴連碧,注視著不知底細的人:“是又如何?”


    既然清兒已經將此劍送給了自己,那便是自己的了吧!


    黑衣男子心中思量:斷碎劍閃爍著熒熒的白光,明顯是與主人相互感應的狀態。想必正是這男人對自己起了殺意,才驅動了這凰族的神劍。看來自己上次的猜測不錯,沒想到,這天下竟真的還有玄家的人呢……


    麵前的男人的目光莫名奇妙的變得柔和,冰若握緊劍柄,實在是摸不到頭腦。難道他識得斷碎?那便是把自己當成了玄家人?如此的狀態,與玄家並不是仇敵?那他也是正派之人?


    完全沒理會冰若的滿頭問號,黑衣男子在麵具之下微微一笑。既是友族,不必戒備。如今他這正邪不明的樣子大概隻是還未徹底覺醒而已。


    連老殿主也不肯告訴自己的,十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聲勢浩大的凰族一夜之間竟然沒落至此。天池派的玄朗他已探過虛實絕非遺族,但是有此人的存在,凰族遺族也不算是徹底沒落。


    “玄公子,那九幽迷林現世的正是克製斷碎劍的破神法器傷情怨,我話至此,告辭。”也不拱手行禮,紅光繚繞,男子便平地向後飛去,消失在夜色中。


    湖畔羽清仍然在劍舞中領悟,角落裏的冰若卻憤懣到了穀底。這破神法器的事情看來並不是什麽不得了的秘密,怎的自己竟然從未聽說?


    羽清很明顯也知道那破神法器究竟為何物,是因為她少穀主的身份,還是因為,那驅動淩月劍的綠光?


    隻有靈力才能夠被肉眼所見,他自身的靈力為青色,連碧雙劍的靈力為紫色,羽清也能夠使用源源不斷的青色靈力,那麽這靈力究竟是淩月給了羽清,還是羽清給了淩月?


    淩月能識別所有造化境界之下的人,那麽能悄無聲息的跟蹤自己和羽清的人,到底是何來曆?他將那法器的名字告訴自己又有何用意?破神法器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他說自己是玄家人,可是斷碎劍明明是認羽清為主,那麽羽清才應該是傳說中的玄族之人,可是羽清的靈力與自己本身一樣都是青色,靈力色彩相同,應該同出一脈,那麽自己到底與玄家有沒有關係?


    但,流蘇那日,又為何要叫自己商冰若?他有九條尾巴,是否真的是傳說中的神族九尾狐族?他給自己的銀鈴為什麽剛剛壓製了自己的連碧短劍,他又為什麽把能壓製連碧的寶物給了自己?


    今夜明明是十五,但是自己的繾綣情毒竟然沒有發作。真氣仍然被封在體內同樣不得運轉,是因為昨天那毒也同樣封住了繾綣情毒,還是因為隻要沒有真氣繾綣情毒就不會發作?


    為什麽自己最近總是充滿了無盡的問題!


    看來,有機會是要從那個萬年狐狸那裏套套話了。


    打定主意,冰若看了看還在自由舞劍的羽清,從包裹裏翻出一隻白日買的燒雞,去尋那小狐狸。


    “別睡啦,開飯啦!”


    聽見冰若的聲音,靠在樹邊的白暖暖驚詫的迴頭,竟看見一隻香嫩可口的雞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冰若哥哥!”雙手捧起雞腿的白暖暖,已將冰若視若神明,滿眼都是桃心。


    “擦擦你的口水!不夠我這還有。”天衣無縫的時機,冰若順勢坐在白暖暖的身邊,和她靠在同一棵巨樹上。“要是放火烤一下,估計會更好,都有些涼了。”


    “沒事沒事沒事。”這狐狸吃雞可能是天性,白暖暖啃得滿嘴是油,整個人都精神了百倍。“好吃!棒!”


    冰若一邊體貼的遞上絹布,一邊又把剩下的大半隻雞用油紙包好,放在白暖暖身邊。閉目養神,竟也覺得莫名放鬆了許多。


    “暖暖,你可曾見過玄族的人麽?”


    “嗯?玄族?”一個雞腿下肚,白暖暖終於不再餓鬼一般狼吞虎咽,開始細細品起剩下的燒雞。


    “當然見過啦,清一色的帥小夥,綢衣披身,玉樹臨風,目若朗星,峨冠博帶。簡直美不勝收!隻要是玄家人在的地方,定是一片祥和,國泰民安。”


    “我還是頭一次聽你說這麽多四個字的詞兒,看起來很是崇拜嘛。”看這狐狸這麽正經,冰若忍不住調笑一番。


    白暖暖倒是不介意,活了這麽久,生離死別都經曆千萬次,什麽話沒聽過,調戲他?冰若這沒吃過豬肉也不一定見過豬跑的,可還差得遠:“你以為呐?我可是個公狐狸,會習慣這樣子八成是為了追帥哥來著。”


    “那……當時的玄家人遍布九州,卻不和其他的遺族相聯係的麽?”冰若自然不是真的過來撩這個萬年老狐狸,話題一點點帶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從這傻白甜裏套話,倒是方便。


    “其他遺族?我活了這麽久,那商族不過偶爾幾個弱女子掀起丁點兒的波瀾,至於所謂軒轅族,隻在書上見過罷了。”


    完全沒注意是在被套話,白暖暖仍是吃的開心:“嘛,玄族那麽厲害,一族之力便足以穩定蒼生了,要別的遺族何用?”


    隻有弱女子麽?


    睜開眼看看漫天的銀河,迴憶著幾乎模糊不清的孱弱的母親的身影。娘,給我遺族血脈的人,可是你麽?


    “暖暖,我記得你說靈力是帶有色彩的,你可曾見過商族人的靈力是何色彩?”


    “你說鳳族靈力?沒有沒有,那商族女子皆是體弱不堪,靈脈殘缺,用不出靈力的。也不知道這些年來是如何將血脈傳承下來的。”白暖暖迴答的依舊漫不經心。


    冰若眼中的銀河卻是漸漸模糊了。如何傳承?自然是靠著隱忍背負苦痛,掙紮著生存下來的……


    在東林派那少得可憐的模糊記憶裏,他沒有一絲真氣的母親,有哪一刻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活著,保護著他呢?遇見羽清之前,他的靈脈,不也是殘缺不全的麽?


    冰若幾乎確認了自己鳳族遺族商族的身份,卻依舊對神族之間的往事不甚清楚。不論怎樣說,商族代代積弱的苦難,是羽清終結的。若不是羽清千辛萬苦為自己幾次三番尋來靈草神物,他的筋脈隻怕永遠也無法補全。


    羽清,羽清,你又何止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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