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歌一直很佩服那個看似成熟實則瘋狂的老友。


    裝了一輩子溫柔好男人,把妻子身邊所有親屬哄得服服帖帖,以家庭煮夫的名頭賴在妻子身邊,“掌控”了沈燁幾十年。


    這種掌控不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占有和賞賜,而是一種潛移默化的影響。


    像健康良性的互利共生,但是離了對方就會猶如魚兒脫水一般的窒息。


    蘇歌在空閑時刻也會分析這段好像很健康又讓人感覺畸形的感情。


    智者會鼓勵愛人去追求夢想,不懼受傷死亡一起上戰場,二十年等一個結果。


    也會在沈燁疲憊的時候洗手作羹湯,安撫愛人緊繃的神經,給予親吻和安慰。


    還能在愛人無力的時候給予財力和權勢的支撐,把沈燁扶到他蟲不敢冒犯的高位。


    溫柔體貼還有實力的男人最讓人抵抗不住,蘇歌心想,如果有這麽一個男的用這種攻勢來追他,他鋼鐵直男的性向都要被掰成蚊香。


    可他知道智者的真麵目。


    正因為知道,所以他才毛骨悚然。


    戴了一輩子的假麵,就為了徹底俘虜一個人,那真實的自己又該怎麽辦?演一輩子戲,不累嗎?


    有一天他也問了這個問題,對麵攪拌咖啡的智者沉吟片刻,居然無所謂一笑。


    “沒有他,我依舊會戴一輩子假麵。”


    智者口吻優雅:“演戲是我的日常,是我唿吸間就能操縱的本能,本能怎麽會讓我覺得累?”


    蘇歌問:“不理解,這跟假人過一輩子有什麽區別?”


    “我不是假人,蘇歌。”智者平靜地說,“我開心會笑,難過會哭,生氣了會不理人,累了會撒嬌。”


    “我不會掩蓋自己真實的情緒,偽裝真麵目是為了不那麽尖銳,能和伴侶幸福一生的走下去。”


    蘇歌皺眉:“……”


    智者見他不懂,淺嚐了一口咖啡,偏頭想了想該怎麽解釋。


    陽光撒在他的臉上,蘇歌能看到他眼角眉梢上的滄桑細紋,像皺起來的牛皮紙,智者已經老了。


    “比如我吃醋生氣,真麵目的我會將沈燁迷暈,關進地下室裏玷汙羞辱,看他默默忍淚的痛苦會心生快感。”


    “而戴上麵具的我依舊生氣,但我會控製住自己的欲望,選擇不給沈燁親吻和擁抱,和他分房睡覺。”


    “妻子知道我不開心,自然會乖乖上前道歉,哄我高興,百依百順。”


    蘇歌理解了這個相處方式,忍不住道:“老奸巨猾!”


    智者唇角揚起,眸底柔和:


    “我給自己套上一層圓滑的外殼,讓他觸碰我時不紮手,我想親近他時肆無忌憚。”


    蘇歌笑了:“我以為你會憋不住下手,像索亞對待我那樣,去囚禁改造他。”


    智者說:“恰恰相反,他脫離我依舊活得精彩肆意。我的妻子目前是蟲族最年輕的上將,一個月能做三到四個危險任務,效率之高其他蟲望塵莫及。”


    “古往今來,哪隻蟲誰能有他這樣的實力和心性?同齡人還在做低等士兵,他已經爬到少將。高他二十歲的老蟲還在做少將,他已經升職為上將。”


    說到這裏,見蘇歌若有所思的樣子,智者臉上的表情不變,唇角的弧度愈發柔和。


    “這樣一隻蟲,也是被眾蟲嘲笑的戀家狂魔,離家半天就抓心撓肝地想迴來,一有假期就要和我膩在一起。”


    “渴了餓了要衝我委屈訴苦,有點小委屈就向我可憐巴巴的撒嬌,恨不能和我長在一具身體裏。”


    “他的身體離開了我,但是精神上像中毒一樣瘋狂思念我,隻有和我瘋狂做愛才能壓製住沸騰的愛意和依賴。”


    智者慢條斯理道:“這算另一種方式的得到,是他在主動,是他的心甘情願。”


    不是粗暴的囚禁,套以枷鎖讓沈燁認命。


    而是無孔不入的,溫情似水的……


    像毒品一樣讓妻子上癮,離不開他的溫柔哄慰,他的沁香擁抱,他撩人的小矯情,和他每一個炙熱激烈的夜晚。


    沒了他,沈燁仍然是光鮮亮麗的上將,不會埋沒他的才華和理想。


    可沒了他,那滋味跟死也差不多了,如萬蟲咬噬在身,心靈中了罌粟毒。


    蘇歌不敢說話,默默低頭喝奶茶,不敢去看眼前這嚇人的老亞雌。


    “他離不開我。”智者慢聲道,“正如我離不開他一樣,這才公平。”


    咖啡館一樓門口叮鈴鈴的響起風鈴聲,意味著有蟲進來。


    蘇歌從窗口抬頭看去,二樓那裏正站著一個身穿深黑軍裝的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形如柏樹,容貌英俊到耀人眼球。


    軍雌紅唇不耐地抿著,緊皺濃眉,正站在包間的樓梯口,四處尋看找人。


    蘇歌咋舌。


    “你們小兩口才剛被調迴主星,我知道你老婆去軍部報道才請你喝咖啡的……這離開不到一個小時他就來找你了?”


    話音落,沈燁一個冷眼掃了過來,隔著窗戶和他對視。


    不敢惹這隻年過三十六歲,疑似更年期提前到的雌蟲,蘇歌隔著紗窗和對方笑了笑,果斷埋頭喝奶茶。


    不過片刻,沈燁就推門走進了包間。


    “出門怎麽不和我說一聲?”沈燁的手霸道地攬過智者的肩膀,宣示主權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蘇歌:“……你知道你們這對的知名度嗎?有狗仔在對麵樓層偷拍。”


    “我知道,我故意的。”沈燁淡淡迴了一句,挑起智者的下巴,又親了一口。


    蘇歌甘拜下風:“我滾!”


    礙眼的電燈泡走人,沈燁迅速抱住智者的脖頸,在他臉上咬了一口,不滿道:“誰讓你跟他出來聚餐的?我一迴家沒看到你人,餓著肚子出來找你。”


    智者寵溺地抱住他的腰,讓沈燁坐在他身旁,能讓這五大三粗的壯實雌蟲更方便賴進他懷裏。


    “我留了便利貼,不是給你做了飯嗎?熱熱就能吃。”


    沈燁甩手道:“涼了再熱不好吃,你又沒陪我一起,我吃不下去!”


    智者說:“那該怎麽辦?現在做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沈燁也不是真吃不下去,單純就是沒老公陪著心裏不爽,出門找茬來了。


    他把桌上的一些簡約餐食攬過來,狼吞虎咽,一隻手牢牢握著智者的手不肯放。


    “下次你出門別貼便利貼,用光腦打個電話,讓我知道你在哪兒,下班的時候能盡快趕迴來。”


    沈燁一邊塞飯,一邊含糊地說:“申請調到主星任職兩年是為了和你享福的,你丟我一個人在家算什麽?”


    智者垂眸看向自己被緊攥的手,微不可察地揚起嘴角。


    ……套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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