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來……”風即刻來,“火起!”火卻未起。


    燕師姐奮力噴出一股黑煙,無數的巫鬼在其中咆哮,漸漸的,從中間閃出一絲火亮,隨後火才起。


    無數的蛛網好似曬幹了的柴火,幾乎是在火起的一瞬間跟著被引燃。無數的大小蜘蛛被引燃,發出吱呀吱呀的慘叫聲……


    “瑩兒!”呂卿大唿著跑了過去,一把將墜落下來的瑩兒接住,隻是這個時候,瑩兒不知怎的,已經昏迷了過去。


    隨著蛛網被烈火不住的燒斷,又有四五個巫女從天空中墜了下來,呂卿將她們一一接住,並放到了一起。


    隻是在去接下一個的時候,他的心忽然又猛的一縮,他知道完了,那個巫女已經沒救了,不僅是那個巫女沒救了,就連他自己也是兇險萬分。


    因為在那名新墜落下來的巫女身上,趴了不知道有多少的天蛛,其中最大的有拳頭那麽大,最小的卻幾乎看不見。


    而呂卿這個時候,卻已經到了那名巫女的正下方。


    那巫女在空中做自由落體運動,說時遲,那時快,呂卿正準備避開的時候,那女子已然騎到了他的身上。


    圓潤且富有彈性的屁股,結結實實的坐到了呂卿的臉上……


    隻是這個時候,呂卿還哪有心思想別的,一把將那女子推開,拔腿就跑。並且是拚命的狂奔,在他看來,女子已是必死無疑,故而還是火燎眉毛,先顧自己吧!


    隻是當他跑出一段距離之後,卻又覺得後背涼嗖嗖的,仿佛是有人在他脖子根上吹風。隨即又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顯然是有一個人在跟著自己,並且跟的很近,以至於她每次唿吸時所唿出的氣,都能吹到自己的脖子上。


    隻是他卻覺得奇怪,因為正常情況下,如此近距離的唿吸,應該是有溫度的,可是這氣卻是涼涼的,有種說不出的陰冷。


    這樣的感覺呂卿似乎在哪裏體驗過,忽然,他猛的想起了青州五裏鎮的那間院落,對了,就是鬼魅的陰冷。


    雖然寂滅大陸裏的靈兒也是鬼物,或者說是隻有靈魂的東西,可她給自己的感覺,卻與當下這種感覺大為不同。


    可能是靈兒即便是鬼,卻也不是害人的厲鬼,而眼下這東西,卻和青州五裏鎮上遇見的鬼物一樣,皆是要命的東西。


    呂卿一邊想著,一邊迴頭望去,竟是那已死去的女子,正在緊緊的跟著自己,而且還是趴在自己的背上。頓時寒毛直豎,又是生氣,又是恐懼,“我的個娘嘞!你咋還跟著我呢?”


    “救我……”那女子陰惻惻的說道,語氣中卻也帶著幾分恐懼,隻是她這個樣子,還哪裏像是需要救的人了?即便是天蛛,也不會對她太感興趣。


    “你已經死了!你離我遠點!”呂卿大吼道。


    女子冷笑一聲,可勁兒的在他的後背上吹風。


    呂卿心知不好,被這鬼物給糾纏住了,一時間卻又想不出辦法來,隻能好言勸慰,邊跑邊道:“害你的不是我,是那些鬼蜘蛛,你去報複它們去,別老跟著我,你一吹風我就渾身無力,一沒有力氣,還怎麽跑啊?萬一被那些鬼東西追上,可就麻煩大了!”


    “是嗎?”女子聽後陰惻惻的一笑,“你可以和我一樣啊!”


    呂卿聞言勃然大怒,頓時唱起了最拿手的“三字經”,大罵道:“我幹你娘的,給我滾……”


    “嘿嘿嘿……”然而那女鬼卻不以為意。


    就在這時,呂卿忽然一個沒留神,一腳蹬空,跌倒在地。


    隻是他再想站起來的時候,後背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他的身上,令他根本動彈不得。


    “啊……唉~”呂卿一邊奮力的嘶吼著,一邊掙紮著想要起身,可根本就起不來,渾身都好像是麻痹了。


    刹那間,呂卿萬念俱灰,暗道:“都怪妖皇那老東西,若不是他將父親留給我的護身符都給毀了,我豈能有今日的劫難啊?被一個小鬼給壓在這裏……”眼見著身後索命的天蛛們一點點的靠近,可他卻又無可奈何,心想:“但凡父親所留符籙手段,有一張尚在,又豈會懼怕這些毒蟲幽鬼?”


    “啊!”他歎息一聲,在心中說道:“也不知道妖皇遇見了當下的局麵,又該如何麵對?”


    想著想著,時間就仿佛又迴到了那個夜晚,老妖皇趕走了雞霸天與女兒胡靈,對呂卿單獨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你的父親很強大?”


    呂卿點了點頭。


    妖皇接著道:“你以前遇到危險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什麽?是叫你爹來救你,還是逃跑?”


    “這兩種情況都有,”呂卿老實的答道:“有時候會一邊跑,一邊想我爹什麽時候來?咋還不來?他要一出現,準能嚇跑那些要麽鬼怪!有時候實在被追的急了,也會在心裏大罵,他這個笨蛋父親,怎麽還不來,他兒子都要讓厲鬼給弄死了……可是,每當我想起,他戰勝那些強大的鬼怪時,又不由得不驚歎,他仿佛從未被打敗過,更沒有被任何妖魔鬼怪,追的像我一樣狼狽不堪過。”


    呂卿的語氣有些沮喪,老妖皇似乎看透了他的一切,銳利的目光似刀鋒般,盯著他,一改臉上的柔和,變得嚴肅無比,說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無敵的信念。”


    “嗯?”呂卿被他的這一句話驚的呆住,仿佛覺得老妖皇說的有理,又仿佛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他自己似乎並未有過什麽無敵的信念。


    妖皇道:“在今天之前,你的父親在你的心目之中,不是無敵的嗎?”


    “是……”


    呂卿雖然很想狡辯,但心中卻確實是這樣想的。每當他遇到強大的對手時,就會忍不住的去想,如果是父親在就好了,區區小妖,他指定是在彈指之間,就能將其鎮壓下來。


    隻是那種無敵的信念,在今天被打破了……


    他引以為傲的父親,在今天被別人彈指之間鎮壓。


    妖皇道:“是不是覺得渾身無力,沒有一點心氣?那是因為你心中的無敵信念垮塌了,你的父親就是你原本的無敵信念,而在今天,他倒下了,你心中的信念也倒下了,你的精神支柱垮塌了!”


    呂卿默默的擦著眼淚……


    妖皇卻並不在乎,繼續說道:“而每一個人心中的無敵信念,卻又大不相同。有些人心中的無敵信念就是他們自己,而有些人心中的無敵信念是道理、是道法、是規律、是王朝、乃至是另一個人。譬如在一些士兵們的眼裏,他們的將軍就是無敵的,隻要他們的將軍不倒下,他們就有勇氣前進,而在一些將軍們的眼裏,他的士兵們是勇敢的,無敵的……隻要士兵們不後退,他就有勇氣向前衝殺,這就是以另一些人為信念的人,你先前就是這種人。”


    呂卿似乎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而後就默默的聽著。


    隻聽妖皇接著道:“那麽在今天,我戰勝了你的無敵信念,你就要從新樹立一個信念,你或可以認為我在你心裏是無敵的,但這對你的進步,卻沒有一點的幫助。首先,你成為不了我的士兵,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並肩作戰。所以你要另立一個信念……你覺得立什麽好呢?”


    呂卿撓了撓腦袋,仰頭問道:“什麽樣的信念好?”


    妖皇道:“有些長輩在教育孩子的時候,總是會列舉一些先聖,讓他們成為孩子心目中的榜樣,然後舉一些先聖們的事跡,叫孩子以後遇見事的時候先想想,如果這件事換做是那些先聖,會怎麽處理,然後再做決斷。隻是這樣真的好嗎?”


    妖皇似個極為嚴厲的老師傅,凝視著呂卿,讓呂卿感覺一時間手足無措,無處安放。


    妖皇表情中帶著惋惜之意,說道:“這並沒有大錯,但卻限製了那些孩子們的上限,他們的最高成就,也不過是和那些聖人一般,隻是那永遠不是他們自己的道。”


    他又問道:“你真的想救靈兒嗎?”


    呂卿點了點頭,“我當然想啦!”


    “想救她,就必須要走出自己的道,走一條與眾不同的道。”妖皇的態度變得更加的認真起來,說道:“你知道無敵的信念有多少種嗎?”


    呂卿搖頭道:“不知……”


    妖皇道:“無敵的信念有很多種,但我卻將它們歸為了兩類,一類是取之於內,一類是取之於外。”


    呂卿當下茫然起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好似鑲嵌著兩顆黑珍珠般,一眨一眨的望著妖皇。


    妖皇溺愛的撫摸著他的頭,說道:“以將軍、士兵、道運、法術、王朝種種事物為信念的人,都是取之於外,隻有把自己當做無敵信念的人,才是取之於內。而你想要走出自己的道,首先就不能將心中的無敵信念樹立成外物,必須取之於內。記著我的眼神……”


    說話間,他的眼睛裏似乎綻放出兩道神輝,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隻是一雙再平常不過的眼睛,然而卻仿佛又比普通人的眼睛裏多了一些無法形容的氣質……


    這種氣息,讓呂卿覺得似曾相識,仿佛在哪裏見過。


    忽然間,一絲熟悉的氣流在他的身前飄過,他猛的想起,那正是父親的氣息。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妖皇。


    “妖皇怎麽會有父親的氣息?”呂卿在心裏暗自納悶兒,可沒過多久,他就察覺到了不對,那自不是呂仲達的氣息,而是某種相近的脈動,而妖皇的,還要勝過往日自己所見到的父親,讓呂卿不由得想起幾個字:“唯我無敵!”


    普天之下,隻有一樣東西是無敵的,那就是我,我這個人是無敵的,我是世間最強,萬物都要臣服於我。


    妖皇一字一頓的說道:“以後再遇見危險的時候,不要再想著如果是誰誰誰在這裏,就一定可以彈指滅敵,而是要想著自己,隻有你自己才能夠戰勝你的對手,隻有你自己才是無敵的……你、我、你的父親,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但隻有你才是最無敵的。要記著,無論你的對手是誰,哪怕是遇見了天神,你也要有戰勝它的勇氣,天地萬物,唯你無敵,隻有如此,你方能戰勝一切,打敗一切,救出靈兒,成就無上果位……”


    ……


    嘭、嘭、嘭……


    嘩啦、嘩啦……


    呂卿的麵前仿佛有一麵無形的鏡子被打碎,那些被妖皇所刻印在骨子裏的畫麵被掀翻,此刻在他的腦海之中,隻有四個字,那便是:“唯我無敵!”


    不必再去想別人怎麽樣,隻有自己才是最無敵的。任何道法術法,沒有勇氣都是枉然,隻有強大的勇氣,才能敢於麵對危險,麵對一切。


    戰勝敵人離不開術,然而更重要的卻是擁有與敵人開戰的勇氣。


    一瞬間,呂卿體內的鮮血躁動了起來,體內的真氣急速的運轉,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他在腦海中迅速的翻找,有關於棋門法術的記憶,真氣的運行。


    幾乎是所有的高等介法術,都隻有在踏入到畫符驅兇的境界才能用。而呂卿當下的境界,才僅僅是氣運真理而已,根本無法使用。


    所謂氣運真理,不單單是開辟氣府那麽簡單,還需要不斷的衝擊經脈。而踏入下一個境界,畫符驅兇的標誌就是真氣外泄。


    無論現在呂卿怎麽努力的運轉真氣,真氣都隻是在他的體內運轉,隻有踏入到畫符驅兇的境界,真氣才能外放,換句話說,就是什麽時候真氣可以遊走於體外了,什麽時候便已進入到了畫符驅兇的境界。


    而隻有真氣能遊走於體外,才能夠配合特殊的咒語以及運氣之法,施展出強大的法術來。而要對付鬼魅,單單憑借著蠻力是不行的,必須要有相應的術才行。


    可眼下的呂卿偏偏用不出術來……


    麵對著眼下這種尷尬的局麵,呂卿並沒有放棄,他一邊念叨著:“我是無敵的、我是無敵的……”一邊在大腦裏飛速的尋找著,可否有一種術法,是不需要真氣外行的?


    在原有父親所傳遞的棋門知識中,並沒有那樣的一種術。而在妖皇所傳遞的殺伐之道中,卻仿佛有一種術,可以利用體內的真氣急速運轉,引動天地靈氣逆向運轉,施展出來的術,名曰:“車殺!”


    不管靈與不靈,呂卿都準備先試試再說。


    他努力凝聚真氣,使之不斷聚湧向自己的右手,按照一定的規律運轉,最終掌心的肉慢慢凸起,宛如被鞭子抽的,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過呂卿卻毫不在意,任何肉體上的痛楚,在死亡的麵前全都不值一提,此役不勝即死,所以必勝。


    凸起的血肉,被體內的真氣逼成一個古老的咒術文字,乃是反著寫的“車”字。


    隨著真氣量不斷的加大,掌心的痛感也變得更加厲害,最終凸起處全部爆裂開來,“車”字也成了血染的一樣,隻是在這個時候,掌心處的空氣也爆裂開來,仿佛開天一般,蔓延出許許多多的大裂縫,黑黝黝的裂縫,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它一出現,就仿佛是天地之間的光都被吸走了一般,連空氣都變得黑暗陰冷。


    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黑色的紋絡所組成的,同樣也是一個字,仍舊是古老的咒術文字,或者說,這全都不是文字,呂卿手上的,以及他掌心上方空氣爆裂開的黑色紋絡,都不是字,而是某種潛藏在天地之間的道韻。


    不過這在呂卿看來,才是真正的文字,一個正著寫的“車”字。而人們尋常所用的“車”字,才是改寫過來的符號、代號罷了……


    在“車”字的四周,還彌漫著黑色的閃電,時而霹靂如爆鳴,時而隆隆如車響。


    呂卿此刻早已忘記了手上的疼痛,隻知道他成功了,成功的施展出一招棋門法術,旋即將黑色的“車”字,向著身後的女鬼打出。


    隻聽見一聲慘叫,那女鬼被震的倒飛而出,具體撞到了哪裏,發生了什麽,呂卿也並不知曉,待他全身自由,收起法術之時,隻見身後有一頭巨大的天蛛,發出了女人般的尖叫聲,隨後向著遠離他的方向狂奔而去,口吐人言,連連大唿道:“有蠱、有蠱,有好多好多的蠱……”


    一時間,就連那些原本想要衝向呂卿的天蛛們,也全都愣住,停下了腳步。它們不知道那個同伴到底是怎麽了,為何會發出如此奇怪的叫聲,又為何要放棄唾手可得的獵物而逃跑。


    呂卿自然也有些犯迷糊,難道是自己打敗厲鬼的同時,也震傻了那頭天蛛不成?


    不過呂卿很快便不再去思考那些,他要思考的是如何逃生,如何從如此多的天蛛口下,救走那幾名還活著的巫女。


    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此刻劇痛才占據了他的意識,他敢斷定,如果自己再繼續使用車殺的話,用不了幾次,自己的右手就會廢掉,於是又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暗道:“要不用這個也來一下?嗯~不行,還是逃跑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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