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卿聽完苗姓女子的敘述,方知雞霸天原來在那邊大開殺戒,屠戮那些已經屈服的蠱門弟子們,一時間心情大為不悅。


    隻是再一想到,他與巫蠱宗的叛徒天蛛女交手後,心下裏又不由得替他捏了把冷汗,暗道:“天蛛女號稱十惡不赦,又能在九州之外的地方獨自建立宗門,那顯然也不是尋常人物,保不齊可與父親拚上一拚,這樣的人物,他能是對手嗎?”


    呂卿急的在原地直打轉,有心前去幫忙,又怕到了地方,反而連累雞霸天,畢竟他當下的那兩把刷子,幾乎是寫在臉上的“沒用”。


    可不去幫忙吧,又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是不是自己太無情了呢?萬一去的時候,雞霸天剛好與那人戰鬥到最關鍵的時刻,雙方勢均力敵,隻差自己這大戟,往前一戳,他就贏了!可若是不去,他就可能被小蠱蟲從後麵偷襲,以至於戰敗……


    可萬一要是去的時候,原本雞霸天還有些優勢,亦或是雙方勢均力敵,自己這一去,反而給天蛛女抓到破綻,他再為了保護自己,反而戰敗,卻又該如何?


    呂卿思來想去,真是越想越矛盾,越想越不知該如何是好。四五步的距離,被他硬生生的走出了半裏多的路程,心下反複詢問:“怎麽辦、怎麽辦……是去還是不去?”


    正這時,耳畔傳來了哭泣聲。原來不是別人,正是少女瑩兒。呂卿扭頭看去,隻見她正抱著“燕”的衣襟,流眼淚,邊哭邊道:“都是因為我,因為救我你才中毒的……”


    燕已經昏迷不醒,嘴唇以及眼圈下麵黑的嚇人。


    呂卿連忙問道:“她這是怎麽了?”


    苗姓女子道:“燕師妹中了天蛛的毒,多半是沒救了!”


    “沒救了?”呂卿本以為幫她斬斷了手臂,擺脫了天蛛的追趕,就已經沒事了,沒想到,天蛛的毒竟已流進她的血液當中,到最後還是難逃厄運。


    巫門的弟子們一個個麵麵相覷,來時還以為此處出了大機緣,一個個興致勃勃的,還以為是要撿到了大便宜,可誰料想,竟然會弄成這副模樣。蠱門的弟子幾乎死傷殆盡,而巫門的弟子也多被重傷,那些因巫靈喪生於體內的師姐妹們,全都在昏迷當中,能否醒來尚未可知,剩下的六七名弟子斷手的斷手,斷腳的斷腳,一時間也行動不便,隊伍中唯一的主心骨燕師姐又中了劇毒,昏迷不醒,死生未知,當下有不少的弟子也都跟著哭了起來,霎時間哀聲四起,一片悲涼。


    呂卿也被她們哭的直冒汗,本就焦急,此刻更是火上澆油,身處進退兩難之處,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尤其是那苗姓女子跟著哭起來之後,更是悲慘至極。


    這些巫門的弟子再怎麽樣,至少現在還都沒有死,至少還都昏迷著,有一線的生機,可她們蠱門,此次前來的幾乎全滅,恐怕也隻有她活了下來。


    那一幅幅淒慘的畫麵,至今仍就在她的腦海中迴蕩,隻怕是這輩子都難以忘懷了。她的哭不是哭,是哀嚎、是呐喊、是宣泄……


    宣泄她的恐懼、宣泄她的悲傷、宣泄她的失落與傷痛……


    呂卿心下暗想:“什麽是敵人?什麽又是朋友?明明要拚個你死我活,怎麽眨眼之間,就都跑到我的麵前哭來了?”


    打小就被稱為哭巴精的他,此刻卻沒有哭,而是焦急的想著對策。


    可就在此刻,他懸著的心猛然間一沉,龐大的靈魂神識警覺的告訴他,有危險正在降臨。


    這就是修煉強大靈魂的好處,也是進入玄級後,裂道分神的潛在能力。欲求分神,首先就要有強大的靈魂感知力。而感知危險的存在,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以呂卿當下的實力,他還不能感知到危險的具體方位,隻能夠察覺到危險的存在,並且在時間上,也不會太超前,隻會比肉眼的判斷稍微提前上一點點而已。


    此時危險降臨的預兆突然浮現,他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別的,就是“天蛛”。


    隻可惜他第一次判斷錯了,導致自己喊慢了半拍,瑩兒遇險,燕為救瑩兒,斷了一臂不說,眼下又中蠱毒生死不明,這一次他仍舊沒有判斷對方向,要殺他的,不是那些天蛛,而是他身後的苗姓女子。


    她好恨,恨雞霸天屠戮她的師姐妹們,恨天蛛女作為前輩,不僅不保護她們,反而還拿她們喂蠱,也恨呂卿是那大雞妖的同夥,恨他為何不早點投降,為什麽要和他們動手、恨巫門的弟子比她們命好,選對了對手,都有一條命在……


    隻是在她恨的這些人當中,她所能動的,也就隻有呂卿一人而已。


    對付同門,欺師叛道,她不敢,也不能,因為巫宗的弟子有好幾個,隻要放走一兩個活口,她就難逃懲罰。


    對付雞霸天與天蛛女就更不用想了,那兩個變態她想想就打顫。現在她唯一能對付的,也就隻剩下呂卿了,雖然她還不知道呂卿的強弱,但好歹還可以試一試。


    仇恨就像是洪水,洪水從不能衝上泰山,將懸崖峭壁衝斷,它隻會向低處流,去憎恨那些弱者。就像黃河,隻會在不夠堅實的河堤上開裂,然後宣泄她的怒火……


    悲傷與複仇的情緒讓她忘乎所以,原本,呂卿並沒有傷害過她,可此刻她獨恨呂卿一人。


    她一麵哭著,一麵釋放出自己的蠱,讓它們悄無聲息的去接近呂卿,並殺死他。隻是呂卿第一時間判斷失誤後,發現那些天蛛們並沒有動,玄級便想到了身後的眾人。


    巫門的弟子們並沒有出手,那唯一可能出手害他的,就隻剩下那個蠱門的弟子了。


    呂卿突然一戟刺出,正中苗姓女子的要害。那女子看了看呂卿的大戟,又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傷口,鮮血一滴滴的滴落,她慘笑了一聲,旋即停止了唿吸。


    這一切都是在刹那間完成的,而於此同時,呂卿的身上也已爬滿了蠱,隻是這女子的蠱,遠沒有天蛛女的蠱毒厲害,並沒有立即發作,給呂卿帶來多大的麻煩。


    當然,這個時候的呂卿,還沉浸在自己殺死人了的驚懼當中。


    雖然他的腦海裏無數次的模擬過,自己殺人時的場景,可落到了實處時,卻還是忍不住的作嘔……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我殺人了、我殺人了……”一刹那間,呂卿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我是不是殺錯人了?即便是她有害我之心,將她製服就好,又何必殺了她呢?”


    呂卿幾乎要丟掉手中的大戟,而於此同時,悲極而怒的巫門弟子們,也都紛紛站起身來,麵向著呂卿,斥責道:“你為什麽要殺人?她怎麽你了?”


    就連瑩兒也責問道:“我們不是已經不打了嗎?你幹嘛還要殺她呢?”


    一時間,呂卿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仿佛是對的,又仿佛是做錯了。


    “我……”


    隻是眾人的責問,也在她們看見呂卿滿身的蠱物之後,而停了下來。


    有個嘴巴比較賤的女子忍不住開口道:“是苗師姐先動的手,那些蠱已經進入到了他的體內!”


    呂卿這時方才覺察,有什麽東西正在順著他的汗毛孔,進入到他的身體裏,並且在他的血液中,也好像有數不清的爬蟲正在遊走,吞噬他的精血。


    由於對蠱並不了解,呂卿頓時大駭,心想:“莫非要同歸於盡了嗎?”再一看自己的腳下,仍舊有無數隻微小的蟲子正向自己爬來,還有四周圍的空氣中,也都漂浮著數不清的蠱蟲。


    呂卿嚇的連連後退,並且拔出長戟,不斷在空中揮舞,驅趕著蠱蟲,隻是仍舊有不老少的蠱蟲,再次鑽進了他的身體。


    呂卿怕極,臉上冷汗直冒,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隻是他此時若是死了,也一定不是被蠱害死的,而是被嚇死的。


    其實這些蠱物,遠沒有呂卿想象中的那麽厲害,觸之必亡,和天蛛女比起來,這苗姓女子根本算不得養蠱,隻不過是養些個小蟲子當寵物罷了!


    你要問她能害人嗎?當然能!隻是要憑借此術將人殺死,她卻還欠了些火候。


    這些小蟲子們,在最開始宿主沒死的時候,還知道是去破壞對方的身體,但在宿主死後,沒有人給它們持續下達命令了,它們便忘記了自己要做些什麽,隻知道拚命的向前爬,到前麵那個人的身上去,或許有的小蟲子,還以為它們是要找新宿主了呢!


    就這樣,不管呂卿願不願意,這些小蟲子都要在他身上借宿幾晚了。


    呂卿卻不知道人家隻想租房子,還以為是要他命的,嚇的冷汗直流,連哭帶喊。


    而那些巫門的弟子們,一個個也都大驚失色。她們在惋惜同門之死的同時,也在為呂卿所擔心,畢竟這個家夥,剛剛還出手營救過燕師姐,雖然看起來很暴力,但人似乎並不壞。眼見著他在那裏折騰,卻又想不出辦法來,畢竟她們也不知道,那位苗師姐的蠱到底厲不厲害。


    “啊!”呂卿幾乎是慘唿著,一頭摔倒在地,滿地的打滾,隻是越來越多的蟲子向他靠攏,爬上了他的身體,暫時定居住下,不管房東同不同意,先搬進來再說。


    就在這時,呂卿的心髒猛的收縮,這種感覺,又是有危險降臨了,隻是他再一次的估算錯誤,他以為是他體內的那些蠱物們要收拾他,結果卻不是,而是那些天蛛們開始動了。


    呂卿這次的反應尤為遲鈍,竟然還比不上瑩兒。


    瑩兒見到那些天蛛們,又向她們的方向奔了過來,頓時預感到不好,忙大聲喊道:“不好了,天蛛過來了,大家快逃!”


    呂卿聞言,心中暗罵:“又是蠱!”不等來人攙扶他,他就一個鯉魚打挺,不楞一下站了起來,給瑩兒也嚇了一跳,原本她還想上來攙扶呂卿呢!卻沒想到呂卿竟然自己站起來了,還厲聲喝道:“你別碰我!”


    瑩兒滿臉委屈的道:“我不會害你的。”


    呂卿斥責道:“你傻啊?我身上有蠱……”


    瑩兒滿臉喜悅,知道呂卿是在保護自己,當下又是欣慰又是感動,一時間又傻了,竟不知道要逃,隻是她傻呂卿可沒傻,每當涉及到保命的時候,他總是異常的敏感,“逃啊!想什麽呢?”


    瑩兒與眾巫門的弟子們轉身就逃,卻忘記了倒在地上的同門師姐妹,唯有呂卿抱起燕師姐,提著大戟撒腿狂奔。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迴事兒,呂卿覺得自己仿佛比剛才更有力量了,跑的也更快了。


    一時間逃命要緊,他也顧不得多想,更沒有時間去細細品味,這些力量來源於何處。


    隻是跑著跑著,他就發現自己跑到了最前麵,心下暗自慨歎:“我果然還是逃命的本事最佳!不過也隻有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東山再起之時啊!”


    隻是他想著想著,忽然又想起自己已中了蠱,旋即又鬱悶起來……


    那些巫蠱宗的弟子們,可不比他逃命的本事差,人家還能飛呢!隻是她們先前跑的太急,將重傷的同門師姐妹們,都丟在了當場,見呂卿尚且知道帶一個人走,於是又紛紛折返迴去,背起重傷的同門逃命。


    隻是受傷者多,無傷者少,終究要有人死在此處,成為天蛛口中的食物,尤其是那些靈死在了體內,至今昏迷不醒的人們。


    地上不知道又要多了多少具骸骨……


    那些遠離了呂卿的人,紛紛施展請靈招靈之法,隨後借助靈的力量,飛翔在天空中,以求更快的脫離出天蛛的攻擊範圍。


    隻是她們萬萬沒有想到,天上的“雪”不是白下的,而是由無數隻小蜘蛛,在天空中布下了一張巨大的網子,將這周圍的山川地貌,全部都遮了起來。


    片刻間,那些飛翔在空中,跑在最前麵的人紛紛落網,被粘在了空中。


    那些人無不大驚失色,不斷的掙紮尖叫,然而等待她們的,卻是一隻隻巨大的蜘蛛……


    這些蜘蛛,與先前那些墜落在地上的不同,它們的體型都無比的碩大,有的簡直像山嶽一般,人被粘在蛛網上,能夠聽出它們走路時的聲音,咚咚咚的,宛如擂鼓一般。


    呂卿見連瑩兒都已落網,心下頓時緊張起來,問道:“怎麽辦?”


    呂卿這一下也不知道是在問誰,因為除了他懷裏有個昏迷不醒的燕師姐外,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根本一個人都沒有。


    那些巫女們,為了避免再一次被呂卿的大戟坑害,紛紛躲著他飛翔,然而就是這樣,她們所掛住的位置都離呂卿甚遠,唯有瑩兒離他稍稍近些,可是那些蛛網堅硬異常,呂卿根本難以將其折斷,唯有用戟,才能斬斷,但效率低下,根本來不及救任何人,連瑩兒也隻怕是兇多吉少。


    因為已經有一隻巨大的蜘蛛注意到了瑩兒,正在緩慢的移動腳步,向瑩兒襲去。


    呂卿大駭,隻是也無可奈何,因為在蛛網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群小蜘蛛,那些蜘蛛卻奔向了呂卿這裏。


    呂卿在下麵用大戟拆網子,縱然已斬碎了一片,可上麵的網子仍舊穩如泰山,似乎絲毫未受到影響。


    眼看著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他又不想放下瑩兒她們不管,危急關頭,忽聽身邊有人說道:“用火攻!”


    “火攻?”呂卿抬眼望去,那人非別,正是被呂卿所救的燕師姐,她竟不知怎的醒了過來。


    “哦!對了,”呂卿也猛然間想起,自己小的時候,也曾用蠟燭燒過蛛網,這東西看起來黏糊糊的,怎麽弄也弄不利索,但隻要一遇見火,便瞬間消失了,隻是呂卿無奈道:“糟糕,我不會用火術啊!要是雞霸天在這裏就好了。”


    燕師姐道:“我會!”


    呂卿急衝衝的說道:“那你快用吧!瑩兒馬上就要沒命了。”


    她們說話的時候,最先粘在網子上的幾名弟子,已經魂歸那世去了,隻是被這些大蜘蛛們所殺死吃掉的人,比那些死在小蜘蛛口中的人更加的淒慘。


    她們有的連骨骼都沒有剩下,有一張殘破的人皮,被巨型蜘蛛揉碎,從蛛網上抖落幹淨。


    就像世人吃完飯收拾碗筷,打掃衛生那樣,將蛛網從新清理的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的汙垢。


    不細看,你永遠也不會發現,那裏曾經死過人……


    呂卿急忙扶著燕師姐在地上站了起來,燕師姐卻道:“不成,你在我身邊,我什麽術法也用不出來。”


    呂卿聞言,頓時知道是怎麽迴事,當下將大戟狠狠的拋出,對準了一隻兇猛的大蜘蛛。


    想來那東西也沒有想到,呂卿會來這麽一招,頓時被刺了個正著兒。也不知那大戟上蘊含了何等神力,那小山般的蜘蛛不僅被刺透,而且還在頃刻之間喪了性命。


    它這一死,卻是引來無數的大小蜘蛛,上前去蠶食它的身體,蛛網上頓時一陣大亂。


    燕師姐就借著這個機會,施展開請靈之法,刹那間有無數的精靈鬼魅,被她召喚而來。隨著一簇簇黑影鑽入她的體內,她的精神看起來也好了很多,好似並未中過毒是的。


    隻是燕師姐知道,自己這不過是在借助鬼魅的力量,迴光返照罷了,說不準用完下一招,自己就一命嗚唿了。


    可是麵對著自己的同門晚輩,她也隻好放手一搏了。因為即便她不搏,也未見得就能從這次風暴中活著出去。


    人當然求生,她也沒想到,自己在救了瑩兒之後,會被天蛛咬,如果預先知道會是這樣,也許她就不會拉瑩兒那一把了,隻是世間哪裏去買後悔的藥?依舊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麽好說的,不如就用自己最後的這一點氣息,為自己死後換得一個好名聲……


    燕師姐歎息一聲,隨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單手掐法訣,口中默誦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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