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枕霜一番話擲地有聲,麵無絲毫慌亂之色,顯然是早已打好了腹稿,因此稔熟於心。


    有意思——


    白人狼眼底閃過一絲趣味之色:這個四皇子妃倒是有趣的緊,明明是一道送命題,非被說成了是為皇子考慮的苦口婆心,最後還順便拍了自己的馬屁,不著痕跡的暗示聖明的君主是不會不理解她的苦衷的。


    其實白人狼身處高位已久,朝堂中的任何風吹草動早已熟稔於心,就比如吹到自己耳朵裏的這陣風,其實他怎會不知是刻意有人指使?


    甚至——


    白人狼嘴角一扯:他甚至還知道,此刻的澹台相洲已經屍首分離,方才他來晚一步,便是接到了這個消息。


    死了個澹台相洲算不了什麽,難的是自己的皇子,與這個澹台相洲之間,有一絲那微妙的聯係。


    看著跪伏在地的莫枕霜,白沉棲抿唇不語,亦是徑直跪在了莫枕霜身邊,莫枕霜身體微顫:你這是何苦。


    “父皇,枕霜所言,句句屬實——”嘴角露出微微的苦澀,“而且是兒臣心甘情願,父皇若要怪罪,請連兒臣一起怪罪,隻是枕霜體弱,所有責難,兒臣願一人分擔。”


    場中頓時響起竊竊私語聲。


    “向來傳言四皇子對這莫枕霜情根深種,現在看來居然是真的?”


    “四皇子身為天家子孫,俊逸倜儻,為什麽這少師府的三小姐看不上呢?”


    “天家的事,誰說得清呢。”


    “你們說,會不會是,四皇子不行啊——”


    “啊?不會吧?這不是還沒成婚呢麽?”


    “很有可能,我覺得這麽多優秀的條件擺在這裏,還有女人看不上,要麽是那女人有更好的選擇,要麽是男人不行。”


    “嗯,有道理。”


    …………


    白沉棲聽到這些竊竊私語心裏自然難受,卻在聽到後麵時,身軀陡然一震,僵硬不動:他,不行?


    莫枕霜雖然跪地,卻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雖然她沒有試過,但是這個猜測很明顯不對,因為之前那一次,差點便要發生什麽了,莫枕霜很肯定的覺得,接下來,是可以的。


    到底是婦人的舌頭最長,白人狼聽到來自四麵八方的竊竊私語,頓時頭都大了:這都什麽跟什麽,自己隨意一問,居然流言傳承了皇子子弟的身體健康上??


    正要開口之時,太監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九皇子到——”


    青衣少年一步步走來,恍忽步步生蓮,而地毯上的花團錦簇也似乎並非原有,是因為他的容華萬千。他的長發有黑玉般的光澤,露出的肌膚細致如美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如朝露、如瑩玉一般,鍾天地之靈秀眼的瞳眸,清澈見底。英挺的鼻梁下,嘴角輕抿,彎出一道優美的弧度,閃著粉嫩的光彩。


    青衣清冽,穿在他身上,卻皚皚如同天上雪,皎潔又似眼前之月,是跨越一個銀河的距離,降落在眼前的天地之毓秀鍾靈的光潔。


    “參見父皇。”


    少年沒有任何停留,徑直走過了兩人身邊,彎腰行禮。


    白人狼在見到少年的瞬間笑的合不攏嘴,“聞雲,你怎麽才來,太醫如何說?”


    “隻是一點風寒,不礙事。”


    白人狼立即慈愛的,“怎麽好端端的染了風寒?”


    少年嘴角微彎,“那日夜晚水汽氤氳,染濕了兒臣的衣衫,多謝父皇關懷,這是送給父皇的賀禮。”


    白人狼看也不看,一直笑眯眯的看著少年,這區別對待的如此明顯,已經讓人不忍直視了。


    “你染了風寒,快坐快坐,來人,先給九皇子沏上一杯熱茶。”


    皇後在白人狼身邊小聲的,“皇上,老四和那丫頭還跪著呢。”


    “你們倆也坐吧。”


    得,合著此次危機,還是靠外援才能化解。


    莫枕霜微微一歎,白沉棲伸手欲拂,她不著痕跡的避讓開,轉身落座。


    白沉棲伸出的雙手凝滯在半空中,眼神微黯:果然,那一晚,隻是一場夢,人都說夢境與現實是相反的,否則如何才叫美夢呢?


    白沉棲仰頭飲下一大杯酒,不再說話。


    童塵廂雙拳緊握:費了這麽大勁給莫枕霜造成的麻煩,居然因為旁人化解了,可惡!這皇子到底什麽來頭?


    童塵廂恨恨的看向那人:這人出現的時機不早不晚,簡直就像踩點到的,她可不相信什麽偶然的鬼話,這肯定是來刻意破壞自己好事之人!


    莫枕霜原本見到麵前的青衣少年,看其背影便覺得似曾相識,聽到聲音更覺得詭異,待一落座之後,差點沒將手裏的茶杯摔出去。


    這少年不是別人,那晚自己闖了皇宮,這不是被自己挾持的那個麽?


    居然是九皇子??


    莫枕霜當場就想遁走,先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再說,因為自己那天離開,還順走了房間裏最值錢的古董,如果他醒來的話清點一下,這筆賬自己首先就逃不了。


    而現在自己又不能把那古董完璧歸趙,因為那一堆東西都拿去當鋪當了,現在已經變成壽禮送給他老爹了。


    自己咋辯解?他聽自己辯解嗎?


    總不能說:“嘿——那天晚上的事是一場誤會,我順走你的那些東西,現在已經戰略轉移,以另一種等價的量子存在方式,交到了你老爹手上,人家都說父債子償,現在你失去的在你老爹那裏撈迴來,你能饒了我麽?”


    莫枕霜想想就覺得悲從中來:怎麽會這麽慘,皇宮這麽大,自己偷兩件東西怎麽總是不順心呢?


    而話雖如此,也不盡是如此,因為那些古董當了之後買賀禮,莫枕霜還偷偷的從中拿了點迴扣,所以,所以——


    emmmmm——


    莫枕霜眼珠轉來轉去,預備先走為敬,逃跑計劃要提前了,先迴少師府收拾細軟,帶上青梧趕緊遁走他國,到時候天大地闊,看你怎麽來逮我。


    卻那少年看向她時似乎神色平常,沒有絲毫異樣,莫枕霜奇怪的低下頭,頓時在茶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臉,忍不住欣喜起來:對哦,那晚自己的臉與現在不一樣,他怎麽可能認得出來?他絕對認不出來的。


    莫枕霜得意洋洋的開始大吃特吃,眾人見她一會兒憂傷,一會緊張,一會難過,一會兒欣喜若狂,還以為是得了羊癲瘋。


    白聞雲的視線悠悠跨過眾人,不著痕跡的落在莫枕霜身上。


    一日前——


    “九哥你怎麽樣了?”


    白琳琅看著半睡在床榻上的白聞雲,麵色帶幾分關切的問候,聽聞白聞雲病了,自然做妹妹的是要來看望的。


    白聞雲睫毛輕顫,露出幾分沒有血色的弱不禁風,“多謝琳琅關懷,我好多了,還難為你跑這一趟。”


    白琳琅微微一笑,正欲說話,卻在白聞雲的枕頭下看到露出來的一半扇麵,眉頭一皺的,“這個扇子——”


    白聞雲麵色一緊,正欲解釋,白琳琅自作主張的已經拿在手裏,打開正反麵看了又看,帶些狐疑的,“奇怪,這把扇子不是四嫂的麽,怎麽在九哥你這裏?”


    白聞雲一愣:“四皇子妃?”


    “對啊,這是四嫂在伴月山莊訂做的扇子,四哥取迴後,特意讓我交給四嫂,好像是上個月吧,怎麽,這把扇子怎麽會在九哥你手裏呢?”


    白聞雲麵容平靜的,“下人偶然撿到交給我,我見這把扇子精致先留著了,既然是四皇子妃遺失的,那便請琳琅代為轉交給她吧。”


    白琳琅撇了撇嘴:“都讓我交,四哥不敢跟四嫂講話,一把扇子倒是成了燙手山芋,還得我交兩次。”話雖如此,卻還是欣然同意了。


    待白琳琅走後,少年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病態的玩味。


    宴會上的舞姬柳腰輕擺,迷蕩人的眼波,宴會中分曹射覆、觥籌交錯,莫枕霜因為做賊心虛,所以一直不敢抬頭看向左右,白沉棲雙唇緊抿,袖子中的折扇霎時燙手無比。


    白琳琅將折扇交給自己時,自己幾乎不敢置信,他可沒有琳琅那般單純,什麽弄丟折扇,恰好撿到,若非是送給那人,恰好被琳琅發現,白聞雲也不願意交出來!


    白沉棲想到自己幾夜燈火不休,一絲一線的選擇,為了這把折扇,隻希望她開心,原來她的根本目的,卻是要送給旁人,“枕霜——”


    莫枕霜吃驚抬頭,“啊?”


    “這是——你的麽——”丟失的折扇出現在白沉棲的手中,泛著瑩瑩的光澤,女子臉上展現出驚訝之意,“你在哪兒找到的?”之前丟了許久,找了半晌也沒找到,正準備去伴月山莊重新訂做一把。


    “是九皇子交給我的。”


    莫枕霜霎時間臉色一白:完了,完了,怪不得自己怎麽找都找不到,原來是掉在那裏了,那這麽說的話,自己的身份——


    莫枕霜下意識的看向白聞雲的方向,卻見其若有所思的也看向自己,頓時臉色慘白:完了完了,暴露了。


    然而這樣的神色,落在白沉棲的眼裏,卻變成了另一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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