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魏柏青坐在楚延越對麵。


    他雙手交疊,低著頭,目光始終凝視著那隻白色的藥丸。


    剛才他之所以會攔住林向顏,原本隻是想要和楚延越開個玩笑,告訴他蘇若晴分明就是小病,他卻那麽緊張,差點弄死自己之類的話。


    可是,當魏柏青將那個藥丸拿在手中,聞到藥丸上那股淡淡的苦澀味道的時候,魏柏青瞬間便不淡定了。


    “在餐廳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你。”魏柏青始終低著頭,一改往日那種不正經的模樣,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一般,“其實,我在國外幫著他們安定瘟疫的這段時間,早就發現,有個很神秘的組織,在不斷地從那些已經得了瘟疫的人身上提取病毒。”


    “他們要做什麽?”楚延越緊張地問道。


    魏柏青搖搖頭:“具體我還沒有查清楚。但是,提起病毒,要麽就是為了製作血清救人,要麽就是為了害人。”


    魏柏青說著,拿起桌上的藥丸:“我剛才聞了這顆藥丸的味道,苦澀比我在國外的時候足足高出一倍。可見這裏麵應該有成分被加大了,絕對不是用來救人的。唯一的可能……”


    魏柏青盯著楚延越,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蘇知暖隻是在電話裏告訴楚延越媽咪病了,都讓楚延越緊張成那樣,魏柏青很難想象,如果楚延越知道蘇若晴很可能得了那種目前無藥可治的瘟疫,會做什麽反應。


    魏柏青一動不動,凝視著楚延越。


    出乎意料得是,楚延越雖然始終不發一言,可是單單從他的麵色上看卻瞧不出什麽異常,似乎他隻是在思考問題而已。


    許久,就在魏柏青都有些安耐不住的時候,楚延越終於抬起眼,目光陰沉,直勾勾地看向魏柏青:“治愈率有多少?”


    魏柏青長歎一聲:“從那些人的身上看,治愈率隻有不到百分之十。不過,他們原本就常年累月地生活在瘟疫肆虐的地方,抵抗能力原本就低。加上這種瘟疫的病毒,對於黃種人的侵害能力似乎比較低,說不定會相對應地提高治愈率。”


    楚延越依舊頂你跟著魏柏青,聲音越發冰冷:“治愈率,有多少?”


    魏柏青做了一個深長的唿吸,交疊在桌子下的一雙手十指扣得更緊。


    許久,他才緩緩道:“最多隻有百分之十五。”


    一股血氣瞬間順著楚延越的喉嚨向上湧動。


    他躬著身子,猛烈地咳嗽起來。


    視頻裏的那些場景出現在楚延越眼前,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其中一張病床上,蘇若晴蜷縮著身子,打著哆嗦,滿麵蒼白。


    魏柏青見狀,忙起身走到楚延越身後,一邊給他順著後背,一邊低聲道:“也許還會更高。隻有等到我給若晴做了全麵的檢查之後才能知道。”


    楚延越知道魏柏青的本事。


    他既然都說隻有百分之十五,那治愈率隻會更低,不會更高。


    許久,楚延越才抬起手,輕輕地在半空中晃動了兩天,將魏柏青剩下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楚延越喉結滑動,硬生生地將自己嗓子裏那種血腥味道一點點吞咽下去。


    他緩緩抬起眼,看向魏柏青:“先不要告訴若晴。我……”


    楚延越的話還沒有說完,書房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蘇若晴穿著一襲單薄的睡衣,麵如白紙,站在門邊,靜靜地望著兩人。


    看到蘇若晴,楚延越與魏柏青對視一眼,忙起身上前:“你怎麽還不休息?都生病了,這麽晚還起來做什麽?”


    “什麽瘟疫?”


    蘇若晴別過頭,看向走到自己身邊的楚延越,沉聲問道。


    楚延越麵色一頓,露出一個局促的笑容:“什麽?你在說什麽呢?”


    “你還要瞞著我嗎?我都聽到了。”


    蘇若晴抬手指著魏柏青:“連他都束手無策的瘟疫,你瞞著我有什麽意思呢?”


    聞言,楚延越低下頭,良久無言。


    “若晴。”魏柏青見狀,陪著笑容,緩步上前,先看了看楚延越,又將視線落在蘇若晴身上,“事情還沒有到那麽糟糕的地步。機構一定會有辦法的。”


    “如果有辦法,你還會那麽緊張嗎?”


    “我……”


    魏柏青張了張嘴,還是決定將剩下的話都咽下去。


    蘇若晴不是一般的女人。


    她那雙眼睛毒辣得很,在她的眼前,誰也別想撒謊。


    蘇若晴長歎一聲,垂眼沉思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傳染嗎?”


    魏柏青對上她的視線,才明白她是在問自己,本想搖頭,可思量一會兒,還是點點頭:“傳染。而且傳播速度很快。不過,像你的情況,應該在發病初期。這個時候,傳播相對比較慢。”


    蘇若晴出奇得冷靜,隻是點點頭,便開始算最近和自己接觸過的人:“向顏一直在我身邊照顧,知行知暖也和我待了不少時間。還有荀燁、默涵……”


    她甚至連荀思淼都算上了。


    “這麽算下來有不少人。”蘇若晴抬起眼,看向魏柏青,“看來,你要對這些人都做一個檢查。我馬上吩咐人安排一個絕對的密閉環境,去隔離。”


    說著,蘇若晴轉身要離開。


    她還沒有走出去,就被楚延越一把拉住。


    蘇若晴背對著楚延越,也不轉身,低聲道:“延越,如果我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兩個小團子就要交給你。”


    楚延越猛地上前,一把拉住蘇若晴的手,長臂一撈,將她抱入懷中。


    他的身子在打著顫抖,咬著牙,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了幾個字:“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蘇若晴的雙手雙手在半空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落在楚延越的背上,輕輕拍了拍:“不要讓兩個小團子知道太多。他們還太小。”


    說著說著,蘇若晴的聲音也打起了哆嗦。


    她做了一個深長的唿吸,才勉強將聲音穩定下來。


    蘇若晴推著楚延越的肩膀,讓他直起身子。


    她玉白的手指落在楚延越的麵頰上,輕輕摩挲著,柔聲道:“你得想想理由,怎麽送兩個小團子離開。知暖剛剛迴來,知行和她黏糊得很,這個時候,想必兩個小團子是說什麽都不肯分開的。”


    楚延越抓著蘇若晴的手,由著她的手心在自己的臉上落著:“我會告訴知行,知暖被荀思淼的人輕易帶走,我需要讓她去接受專門的訓練。”


    蘇若晴望著楚延越的雙眼,原來他已經想好了。


    看來,在魏柏青告訴他真實情況的時候,楚延越就已經有了怎麽處置的辦法。


    他一向是這麽冷靜。


    半個小時後。


    蘇知暖哭哭啼啼地和林向顏不情願地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而楚知行則被趙雲楊帶著上了另外一輛車。


    兩個小團子依依不舍地趴在窗戶口,望著蘇若晴,二人都是眼眶通紅,蘇知暖走得時候,更是努力地揮動著一雙小手,對蘇若晴高聲喊道:“媽咪,我會乖乖地,爭取早點迴來。”


    看著兩個小團子逐漸遠去的背影,蘇若晴心口被一直大手攫著,唿吸都變得不大順暢。


    好在楚延越及時環住了她的腰肢,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又過了半個小時。


    別墅來了一些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將別墅上上下下每個角落都做了消毒。


    一架直升飛機盤桓在半空,等到那些穿著防護服的人離開之後,才唿嘯著停在別墅院中。


    蘇若晴、魏柏青、楚延越三人一同鑽進了直升飛機,盤桓升空。


    不遠處的別墅中,荀燁看著闖入家裏的幾個打扮怪異的人,手裏還拿著消毒瓶,緊張地縮在角落裏,直到其中一個人說是聽了楚總的命令來的,她緊張的麵色才有了幾分緩和。


    直升飛機一路將三人送到了機構的秘密匯聚點。


    蘇若晴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


    和上一次的感覺完全不同,蘇若晴這次隻覺得這棟怪異的建築,像是張著血盆大口,想要將自己吞噬一般。


    一隻大手抓住了蘇若晴的小手,與她十指相扣,手掌內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往蘇若晴的身上傳遞過來。


    蘇若晴的麵色緩和了幾分,別過頭,與楚延越四目相對,擠出一抹笑容。


    楚延越低聲道:“別怕。”


    蘇若晴點點頭。


    兩人手牽手,一同往大樓內走去。


    早有準備好的人,拎著各種消毒設備一擁而上。


    其中一個更是用熟悉的口吻,對蘇若晴打了招唿:“蘇小姐,好久不見。”


    從護目鏡中,蘇若晴看出,那是韓超。


    “別怕。”韓超彎著眼睛,似乎是在笑,“魏柏青已經讓他們做了完全的準備,有他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說著,韓超望向一邊的魏柏青,卻迎來了魏柏青格外冷冽的目光。


    消毒結束,蘇若晴進了大樓,韓超卻側過身子,對蘇若晴做了個請的手勢:“蘇小姐,這邊請。”


    他特意加重了‘蘇小姐’三個字,顯然是在告訴楚延越,他不能去!


    蘇若晴第一次有了慌亂之感,手心滿是冷汗,她看向楚延越。


    楚延越湊上前,捧住蘇若晴的麵頰,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吻,柔聲道:“別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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